自那以後,職業八婆就從被騙了貞操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她聽從了豌豆仙子的話,要在被玩弄的過程中找到那個不玩弄她的真命天子,而首試的對象,就是在機緣巧合之下給她手帕擦過鼻涕的豌豆仙子本人。職業八婆覺得,雖然他瘦不拉嘰的,但至少表麵上陽光積極,言語深刻,有點哲學家的味道,符合自己心目中理想情人一半的標準。所以她訣定試著追追他,給自己一個新的機會。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她借著還手帕的晃子,便對豌豆仙子展開了腦白金婦炎潔廣告式地狂轟亂炸。

    男人終其一生,是為了“下半身”的幸福。女人終其一生,是為了“下半生”的幸福。——這是由於男人與女人對待愛情的態度不同所造成的結果。“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說得更是這種道理的延伸——何況豌豆仙子本就對職業八婆的美貌唾涎三尺,所以四五個迴合下來,對手還沒怎麽使用必殺計,他便舉起雙手向女土匪掛了白旗,無條件投降俯首稱臣了。

    前麵講過,他們一個是二流子,一個是不挺氣,這兩者結合應該算得上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侶的,隻是遺憾得很,大家在生活中都逃不過一個名叫“習慣”的魔咒,大家在生活中都躲不掉一個名叫“現實”的牢籠。

    習慣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它漸漸暗殺人的激情之後,又能挑起彼此之間莫明其妙的矛盾。而現實則就像香港警匪片中的黑手黨,專幹打擊人的勾當。

    ——譬如愛情這讓人費神的東西。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對戀愛的感覺非常新鮮,以為對方就是全世界,即使是不愛洗澡這樣的臭毛病,在彼此眼中也會成為“個性”的代言詞。可當彼此的新鮮感過去以後,你就會發現,原來不愛洗澡會滋生黴菌使人患上頑疾,那是不講衛生有損健康的惡習,與“耍酷”根本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去。而現實生存的壓力,更是使愛情浪漫不起來的根本矛盾所在。生活的壓力越大,愛情崩潰的機率也就越高,要不然為何韓劇中的男主角都是有錢的貴公子哥呢,要不會為何韓劇中的灰姑娘最後不是得白血病就是被車撞死呢,那是因為她們通通都玩不起。當天真因習慣而清醒,當期許因現實的磨練而出現剪刀差,大家就開始討厭彼此,埋怨相互起來。這時,如果雙方都能理智與容忍,那麽便可以化大便為肥料,可是如果雙方都任著自己的性子耍大牌,那麽就會拉開“鬧,打,散”三步曲的前奏。

    職業八婆與豌豆仙子也沒能逃脫這樣的俗套,他們在校園裏如膠似漆地粘在一起兩年踏入社會後,便體無完膚地向世人證明了這一真理存在的事實。

    踏入社會後,豌豆仙子那種不求上進,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生活態度,職業八婆就越來越不能忍受,她可不願意自己將來過著尼姑般的生活,特別是每當與同學聚會的時候,看到別人的老公不是月薪三千開桑塔那奇瑞,就是渾身阿迪達斯七匹狼什麽的,心裏就特別發毛。她覺自己有身材有臉蛋,可居然連一雙像樣的鞋子都沒得穿。到如今為止,他們租的還是一個月八十塊的單室廉價房,隻有集體衛生間的那種,每到洗澡的時候,一大堆脂肪味特濃的女人擠在一堆,像是一幫女屠夫在殺豬似的霧氣衝天,她就感到異常的惡心。她曾向豌豆仙子提出過許多次搬家的願望,可豌豆仙子卻不以為然,寧願把錢拿來喝啤酒也不甩她。憑什麽自己會愛上這麽一個窩囊廢,也太掉渣了,難道談戀愛的女人當真都是瞎子不成?

    很多女人台前都是光彩照人的,一般有外人在地場的時候都會給自己男人足夠的麵子,盡量把不滿意的,說成牛皮歪歪的,把滿意的,誇成更飄飄然的。可當下台卸去妝以後,就完全會變成另一幅驚人的模樣,讓你覺得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典故是多麽的精華,比如職業八婆,每當她受刺激迴到家,她就會毫不客氣地放下自己的這種淑女形象,母夜叉似的在豌豆仙子麵前上起《政治經濟學》來,語言潑辣霸道,一點都不遜於蘇東坡那頭住在河東的獅子。而豌豆仙子自從發現女朋友竟然是如此的物質與勢利,簡直與當初那個擦鼻涕的純樸小女孩再也掛不上邊後,那個悔恨啊,要麽得一聲不吭當烏龜,像導演葉京一樣去懷念那自由的《與青春有關的日子》,要麽就火冒三丈與她唱對手戲,上演一場由莎士比亞劇本《馴夫記》改編的《馴婦記》。

    這天,還沒到家門口,職業八婆果然就又發起彪來,“如何,看到一個個都比你出息,有什麽感受沒?”

    “沒什麽感受,挺好的啊,大吃大喝的不用我們付一分錢。”

    “你是不是男人啊?”職業八婆橫了男朋友一眼。

    “這個還用問嗎,你不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的?”豌豆仙子冷哼一聲。

    “你不是,你就一烏龜王八甲魚蛋。”看到男朋友的這幅不屑的嘴臉,職業八婆就一肚子硫酸想潑到他身上。

    “烏龜王八怎麽啦,甲魚湯還是上等的營養品呢。”

    “男人應該以搶著給別人付賬為高尚,以等著別人給你付賬為恥辱,你以為隻要長著個帶把兒的東西就叫男人了?”職業八婆冷笑著侮辱男朋友的自尊心。

    “既然你這麽看不起我,覺得自己是潘金蓮跟著武大郎受了委屈,那你當初為啥不去找西門慶啊,還死皮賴臉地纏著我幹嘛?” 豌豆仙子終於怒了,他畢竟不是塊木頭,而是自認為一棵有生命且不成材的大樹,而眾所周知,樹是有皮的。

    “什麽,你——”職業八婆就像一條蛇被老鷹擊中了七寸,瞬間毫無還手之力。當初的確是自己死皮賴臉倒追的人家,現在豌豆仙子辜負了她的期望,她除了硬著頭皮把苦水咽進自己的肚子,怪自己當初得了青光眼外,似乎找不到埋怨對方的理由,這不明擺著自作孽不可活嗎。

    “怎麽了我的大小姐,原來你也有自尊心的啊,拜托你以後調戲別人的時候也給自己留條後路,大家都有一張嘴,舌頭打個滾就可以把痰吐得到處都是,你以為就你可以隨地大小便啊。”豌豆仙子見女朋友被自己稀落到了痛處,忍不住心裏升起一股快感。

    “你,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我——”職業八婆氣得直跺腳,她想不出一句有效反駁的話語,急得隻有拿出女人的殺手鐧,掩麵痛哭起來。

    大家知道,對一般男人來說,於女人有三怕:一曰羅嗦不休,二曰防礙自由,三曰哭哭鬧鬧。男人耳根子都軟,豌豆仙子就怕最後麵的這一種,所以麵對女朋友的眼淚嘩啦,他那本就立場不堅定的心,立馬開始風雨飄搖了起來。“你哭個啥,不就隨便稀落了你幾句麽,有什麽大不了的。”

    “就隨便稀落了幾句,仙子,你個大壞蛋,我厚著臉皮追你容易嗎我,你就不能看在我這麽不要自尊的份上大度一些嗎,我好歹也是個女人耶。”

    “我,我怎麽不夠大度了,我們互相攻擊的比例是一比十好不好,你說十句我才頂一句來著,難道這還不夠大度?”

    “不,你就不夠大度,你一句也不能頂,你隻能當個受氣包。”

    是的,男朋友有許多另類的稱唿,比如提款機,比如搬運工,比如受氣包。

    “好好好,我隻能當個受氣包,我錯了行不,我向你道歉。”

    職業八婆噘了噘嘴,用手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然後撲到豌豆仙子的懷裏哽咽道:“你本來就應該向我道歉。”

    “是,我道歉。”豌豆仙子緊緊地把女朋友摟在懷裏語重心長地說,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豌豆仙子曾有想過一腳把她踹到五台山去,可是卻最終下不了那個狠心,畢竟在一起拍拖了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他雖然討厭職業八婆在生活中像馮小剛拍那部電影似的《沒完沒了》,可是憑良心說,職業八婆平常在飲食起居上對他的照顧還是蠻像那麽迴事的。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吵了多次還跟自己粘在一起的原因隻有兩種,要麽她對你有仇,想伺機報複你,要麽她對你有愛,舍不得你這根雞肋。職業八婆就屬於後者。不然的話誰還願意受那個鳥氣,這個世界缺石油寡信任,就是不少男人,她幹嘛非得在你一棵樹上吊死?

    “仙子,我愛你,雖然我有時候對你很囉嗦,但那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我不想我們的將來因為沒有錢而勞雁紛飛。生活是殘忍的,所以我們必須用黃金打造的盔甲把自己武裝起來,這樣我們才能永遠在一起而沒有後顧之憂,你知道嗎?”

    “我知道。”豌豆仙子挺起那不偉岸的胸堂,雄性的激素終於被激發了出來。他覺得自己真該為愛自己的女人做點什麽犧牲了,於是他忽然用特man的口氣下定一個大訣心道:“八婆,我會努力幹一番事業的,以後我不會讓別人小瞧咱們,我要你以我為榮,你放心吧。”

    “嗯?”職業八婆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地望著男朋友。

    “我說我要努力奮鬥,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

    “真的嗎?”職業八婆抬起頭,癡癡地望著豌豆仙子,就像桂林的山水一樣溫柔。

    “真的!”

    “還是算了吧,我覺得如今這樣平穩也挺不錯的。”職業八婆貌似打起了退堂鼓。

    “你真的這樣認為?”

    “是啊!”

    “耶,理解萬歲!”聽了女朋友的話後,豌豆仙子很是激動,他摸了摸職業八婆的臉夾,然後狠狠地親上一口,說:“其實我也覺得這樣挺好的,薑育恆有首歌不是唱過麽,‘平平淡淡才是真’,如果人人都去幹大事,沒了我們這些擦鞋墊的,那這個世界還怎麽轉?一塊磚有一塊磚的價值,一滴水有一滴水的光輝。八婆,你真好,謝謝你!”

    “別,等等。”職業八婆從豌豆仙子的懷裏鑽出來,失望地道:“你不會把我的話當真了吧?”

    豌豆仙子立正,給職業八婆敬了個軍禮,“當然,一切以首長的命令為準。”

    職業八婆頭暈目眩,恨不得一腳把豌豆仙子踹到十八層地獄,“你,你一點都不了解女人。”

    豌豆仙子詭異地笑道:“我怎麽不了解女人了?”

    職業八婆咳嗽一聲,“女人嘛,都是說一套做一套,口是心非的啦。”

    “是嗎?”

    “當然,所以男人,還是應該以事業為重,別為了兒女情長而浪費自己的大好青春。”職業八婆不好意思地提醒說。明明是“喜歡”,卻偏偏要說“討厭”。或者一邊唉使你做某件事,然後又一邊想方設法地讓你承認這不是她們的本意,是男人自己的主見,所以即使後果十分不堪,她們也能躲得遠遠的,讓男人怪罪不到頭上來。

    豌豆仙子點點頭,露出勝利得意的表情,“搞了半天還是嫌我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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