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開出曼陀羅


    【這一篇不是番外,跟故事主線無關,完全是因為十七沒有虐爽,用來補償自己的,各位看書的小主隻要看到番外,這個故事就已經結束了,至於下麵這個故事,小清新、唯美、主流請就此止步。】


    公冶墨困住的從來都是她的人,她的心一向是自由的。


    如今,她離開了,心卻被困在了梧桐院的桂花樹下,她記得,那樹下是一方深潭,潭底冰冷孤寂。


    一、


    世間可有什麽能經得住流年


    【一念繁華一念灰;一念成悅,處處繁華處處錦;一念成執,寸寸相思寸寸灰。】


    夜雪似乎早就預料到成滌會撲向她,纖柔素手一動,那把小小的匕首便被收迴了袖中。


    成滌錯愕的看著按在他胸膛的手,冰冷的雙眸抬起,茫然的看著夜雪,這個女人,竟不肯成全他如此卑微的心願。


    這一刻,她擊碎了他作為一個殺手的尊嚴。


    夜雪冷漠的鳳眸掃過怔愣的眾人,唇角緩緩勾起,冷淡道:“這場殺戮,結束了。”


    又將視線轉向公冶墨,她隱藏了所有情緒,卻還是不經意的在唇邊泄露了一絲絕望,冷漠的聲音緩緩道,“我跟你的遊戲,也結束了。”


    公冶墨隻覺得心口一陣悸痛,他不解夜雪話中的意思,卻下意識的想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她,明明就在他麵前,他卻覺得她已經離他遠去,這種可怕的認知,讓他從心底冰冷、絕望。


    夜雪卻仿佛沒有看到他的恐懼,冷漠的視線轉向成滌,道:“帶我離開這裏,我便成全你的心願,如何?”


    成滌不會拒絕,他帶著夜雪,從一開始便用盡了全力,他明知道公冶墨才是她的歸宿,他卻親手將她帶離了屬於她的歸宿。


    所以,當夜雪手中的玄鐵匕首就要刺入他的心髒時,他忽然問了一句:“你,一個人,會怎樣?”


    唇角勾起冰冷的嘲諷,夜雪緩緩收迴仰望明月的鳳眸,纖柔素手輕輕按住琴弦,此時,夜深、人靜。


    柴門被推開,發出極輕的吱呀聲,夜雪也不迴頭,隻用冷漠的聲音淡淡道:“我餓了。”


    成滌冰冷的雙眸看著夜雪單薄的背影,唇角勾起一絲寵溺,卻又立刻斂了表情,走到夜雪身邊,將手中的食盒放在小幾上,道:“我給你帶了知燕樓的燕窩粥,還有玉還樓的桂花軟糕。”說著,便一樣一樣擺在夜雪麵前。


    夜雪拿了一塊桂花軟糕,輕咬一口,濃濃的桂花味,讓她不禁露出一絲懷念。


    隻有碰觸或者品嚐到跟桂花有關的東西時,夜雪才會露出除了冷漠之外的神情,即便隻是這樣淺淺的,也已經讓成滌欣喜萬分。


    夜雪冷漠的視線掃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桂花糕隨手放在一邊,淡淡道:“我要沐浴。”


    成滌冰冷的雙眸掠過慌亂,卻立刻被他掩飾過去,忙迴答道:“好,我去準備。”


    夜雪再不去看他一眼,徑自起身迴了房間。


    不久,輕微的敲門聲傳來,夜雪緩緩睜開鳳眸,問道:“什麽事?”


    月光將成滌的影子映在房門上,隻聽他冰冷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道:“已經準備好,可以沐浴了。”


    夜雪慵懶的翻身,看著窗上的影,靜默了一會,道:“我困了。”


    那影子站了許久,慢慢的轉身欲要離開,夜雪卻又開口,淡漠道:“等一下。”影子停止動作,夜雪才又道,“暖床。”


    門外又是許久的沉默,之後便是房門被推開又關上的聲音,成滌走到床前,退去自己的外袍,躺在夜雪身邊。


    這裏是雪山腳下,終年冰封,他為了避免暖床,總是把她的房間弄的很溫暖,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肯放過他。


    所謂的暖床,就隻是暖床,他看得到她,聞得到她,甚至摸得到她,但卻要拚命的克製自己,什麽都不能做。


    如果他從未得到過她,這也許並不難,可他……


    滿腦子都是那個雪夜的畫麵,他隻覺得身體快要燃燒起來般燥熱,欲望早就脹痛難忍。


    成滌側過臉,夜雪離他不到一尺遠,均勻的唿吸輕輕的噴灑在他臉上,他下意識的靠近些,再靠近些,薄唇終於忍不住貼上了她的唇。


    感覺到她柔軟溫涼的觸覺,成滌驟然清醒,觸電般跳下床,遠遠看著她沉靜的睡臉,月光下,她的肌膚泛著誘人的色澤。


    成滌艱難的吞咽,情不自禁的靠近夜雪,卻見夜雪慵懶的翻身麵向裏麵,冷淡的聲音道:“出去。”


    他想起來了,從他阻止了夜雪刺向他的那一刀開始,他在她麵前,便失去了一個男人該有的尊嚴。


    成滌消失了許久,她的生活卻依然井井有條,每日都有人來送食物,打掃房間,甚至還為她準備沐浴。


    夜雪並不是那種糾纏不清的人,他打碎了她所擁有的一切,將她剛剛得到救贖的心再次推到穀底,她的確想殺了他。


    可是,他卻選擇活下來,留在她身邊,任她驅使。


    他也,想要得到救贖麽?


    齊無病用死讓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當她想盡辦法將一切握在手中的時候,他卻毀了這一切。


    就算這樣,他心裏還期盼著得到救贖麽……


    夜,靜的可怕。


    夜雪緩緩睜開鳳眸,隔壁傳來粗重的唿吸聲,那聲音裏含著痛苦。


    夜雪慵懶的翻個身,她剛才在夢裏見到了許久未見的那個人,他似乎過得不好,如果她沒有記錯,他今年才三十歲,為何夢中的他,竟已經鬢生白發?


    “嗯”


    沉重的聲音含著痛苦的壓抑,夜雪披衣起身,走到成滌的房門前,細聽,他卻越發壓抑自己。


    夜雪怔了怔,歎了口氣,淡淡問道:“你,受傷了?”


    許久沒有聲音,就在夜雪轉身欲要7;150838099433546離去的瞬間,房間裏突然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夜雪道:“我進來了。”說著便抬手推開房門,抬步走了進去。


    “不許進來!”


    隨著他冰冷的聲音傳來的,還有濃重的血腥味,夜雪皺了皺眉,卻還是停住腳步,站在門口,默了默,冷淡道:“就算死,你也隻想被我殺死吧,在我殺你之前,你千萬別死了。”


    夜雪沒有聽到成滌的迴答,又在門口站了一會,便抬步出了房間。


    “雪兒”成滌冰冷的聲音有些沙啞,可以讓人想見他現在正忍受著的極大痛苦。


    夜雪頓住腳步,隻聽他續道:“雪兒,你恨我嗎?”


    夜雪靜默了一會,唇角卻勾起冷冷的嘲諷,漠然的聲音道:“我與你是一樣的人,我,有什麽資格恨你呢?”


    “那,我們……”


    夜雪唇角的嘲諷慢慢變成了冷漠,緩緩道:“愛、恨、離、傷終經不起流年,成滌,我已經記不起那些感覺了。”


    二、原以為忘了卻是埋在了靈魂的深處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第二日,成滌沒能起床,夜雪進去的時候他正直直的躺在床上,滿麵潮紅,發著高燒。


    夜雪看著他,猶豫了許久,她,該不該救,而他,要不要她救?


    夜雪歎了口氣,還是取來了烈酒,掀開被子才發現,他身上竟無一處完好的皮肉,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就連夜雪都不忍目睹。


    夜雪解開他胡亂包紮的繃帶,又找來針線,用烈酒浸泡過,便一點點替他將傷口縫合,又用烈酒給傷口消毒,然後上藥,再用幹淨的繃帶包紮好,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


    夜雪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珠,便出去抓了藥,小火煎了,灌進小茶壺,一點點喂他喝下,這個時候已經月上中天。


    看著他臉色漸漸好轉,夜雪起身敲了敲後背,又去廚房煎那副補血生血的藥。


    成滌醒來的時候,便看見夜雪坐在他身邊,額頭抵著床柱,似是睡的正熟。


    成滌抬手拉過一旁的毯子,輕輕為她蓋在身上,冰冷的雙眼,難得的顯出點點柔情。


    夜雪感覺到動靜,動了一下,緩緩睜開鳳眸。


    成滌來不及掩飾自己的情緒,忙將臉轉開。


    夜雪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毯子,冷漠的鳳眸閃了閃,含著疲憊的聲音道:“你醒了。”說著便起身,走到小火爐旁將裏麵熱著的藥倒進瓷碗裏,端給他,道:“補血的藥。”


    成滌卻不去接藥,隻看著夜雪,嘶啞的聲音道:“我昏迷了多久?”


    “四天。”夜雪道。


    “你,一直照顧我?”


    夜雪將藥碗放在成滌觸手可及的地方,冷漠的聲音道:“是。”


    成滌冰冷的視線從夜雪的臉上,緩緩移到她的手上,隻見素白的纖手滿是紅痕,不覺伸手握住,緩緩抬頭,眸中的情緒再也掩飾不住,沙啞的聲音道:“雪兒,直到今日,我成滌才真正不後悔活下來。”


    夜雪怔了怔,淡淡道:“活著,怎麽會讓人後悔呢。”


    成滌最終也沒有說他失蹤的那段時間做了什麽,又是怎麽受的傷,兩人的日子似又迴到了從前,平淡而寂寞。


    可是,又有些不同,或者說,成滌變得有些不同了。


    夜雪卻一成未變,每天機械的生活著,臉上依然少有表情,對待成滌,也還是以往的態度。


    成滌將手中的一盤桂花軟糕放在夜雪麵前,冰冷的聲音含了些許期待,道:“這是我做的,你嚐嚐可比得上玉還樓的師傅。”


    夜雪隨意的拿了一塊,嚐了一口,微微一怔,唇角忍不住勾起一絲懷念,道:“除了桂花的味道,再無其他,很合我的口味,不過……”語氣頓了頓,又道,“你為何要學這個?”


    成滌冰冷的雙眸因為夜雪的誇獎變得明亮起來,他在夜雪對麵落座,也拿起一塊桂花軟糕,嚐了一口,才道:“因為,雪兒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夜雪不解,冷漠的鳳眸閃過疑惑。


    成滌拿起茶壺,給夜雪倒了一杯茶,冰冷的聲音突然有些低沉,猶豫了一下,問道:“雪兒,你為什麽要救我?”


    夜雪默了一默,似是認真想了想,道:“或者,我是怕寂寞。”夜雪說完,卻又搖了搖頭,續道,“根本沒有什麽寂寞不寂寞,開心不開心,幸福不幸福的說法,不過,有個人可以說說話,總是好的。”


    成滌勾起唇角,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夜雪說的話,他懂。


    沒有不寂寞,就感覺不出寂寞,沒有開心,就不會知道不開心,不曾幸福,就不會覺得不幸福。


    他,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柴門傳來吱呀的聲音,夜雪以為是來送吃食的夥計,視線沒有離開書頁,隻用冷漠的聲音道:“放在廳裏就好。”


    然而,來人卻許久沒有動作。


    夜雪這才抬眸,將視線轉向來人,待看清來人是誰,不覺便怔住了,怔愣了半晌,茫然的將視線轉向不知從何處飄來的幾片紅梅,緩緩抬手將梅花接在手中,唇角勾起一絲木訥,怔怔道:“今天的夢,倒讓我看清了他的臉。”


    她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三年,他卻仿佛過了一個輪迴,如今,她就在他麵前,他卻分不清是夢是幻,他好怕等他清醒的時候,他,依然深鎖宮苑,而她,依然遠走天涯。


    夜雪看著指端的梅花飄落,冷漠的視線又轉向公冶墨,緩緩靠近他,看見他兩鬢的白發,鳳眸閃過心疼,道:“你過得不好麽?為什麽頭發都白了?”


    公冶墨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鬢角,沉冷的聲音微微沙啞,道:“刹那韶華,吾已老,此生無所求,心所係,魂所繞,不過舊時白首盟,而卿,卻芳華正盛,傾世才情,墨何以配?”


    夜雪走到公冶墨麵前,抬手撫摸著他鬢角的白發,又細細的摸著他的臉,唇角勾起淺淺的笑靨,輕聲道:“誰說你老了,你還是我的墨,你說我芳華正盛,傾世才情,可我連自己的身子都守不住,你想要的忠貞,我給不了,應該說配不上的那個人,是我。”


    公冶墨握住夜雪撫摸著自己臉頰的手,貪婪的讓她更接近自己,冷寂的赤眸緩緩溢了水汽,沉冷的聲音低沉道:“不,不是的,我忘了告訴你,我選擇你活著,我隻要你活著。”


    夜雪看著眼前的公冶墨漸漸變得模糊,突然一把將他抱住,道:“墨,留在這裏,留在夢中,好不好?”


    公冶墨親吻著夜雪的發髻,任由眼角滑落的淚水滲進她的發間,聲音哽咽道:“好,夜兒在哪,我便在哪,我們再也不分開。”


    夜雪沒有抬頭,隻抱著公冶墨的手臂緊了緊,許久,才在他的懷裏悶悶的“嗯”了一聲。


    夜雪緩緩睜開鳳眸,眼前還是她住了三年的房間,房間裏寂靜的一如往常,沒有白雪紅梅,沒有公冶墨,夜雪機械的將被子拉了拉,又緩緩合上鳳眸,一滴殘淚慢慢的流下來,滲進軟枕。


    啊,她又忘了告訴他,她好想他。


    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一股竹子的清氣混合著一絲寒氣飄進來,夜雪驟然坐起,卻又不敢將視線轉向房門的方向,直到聽到公冶墨沉冷的聲音喚道:“夜兒。”她才連鞋子都顧不得穿,飛快的向那影子撲去。


    公冶墨後退一步,將她抱個滿懷,健碩的身子靠在門上,沉冷的聲音含著濃濃的寵溺,輕聲喚著:“夜兒。”


    夜雪的身子在輕輕顫抖,直到聽到公冶墨的聲音在叫她,她才稍稍平靜下來,想要從公冶墨的懷裏退出來,卻不想他竟抱得更緊,隻聽他沉冷的聲音略顯沙啞道:“夜兒,我好想你。”


    公冶墨說著便將夜雪抱起,緩緩向床鋪走去。


    也許,隻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他真的在這。


    也許,隻有這樣,他才能確定他真的找到了她。


    他似乎要彌補三年的時光,吻得霸道又專注,她似乎要補償三年的時光,強撐早已癱軟的身子,努力去迴應他的需索。


    他想給予她全部,她想奉獻他所有。


    如果說,生命終究化枯骨,那麽我想,這份心情,便是枯骨生出的曼陀羅。


    今晚,與他而言,注定是個無眠夜。


    成滌冰冷的雙眸怔怔的注視著桌子上閃爍的燈火,機械的將酒杯抵到唇邊,仰頭飲盡。


    他從不喝酒,可是,唯有今天例外。


    因為,今天,他突然意識到,他的生命原來已經很圓滿。


    雖然,從此,他再也不能守護她,他卻絲毫沒有為自己所做的決定後悔,他是殺人者,他的一切都是靠殺人搶來的,他以為殺人後得到獎賞便是滿足,他從不知道,原來成全,竟能讓生命圓滿。


    記得三個月前,他隻身來到墨王府,見到公冶墨,他原本打算與公冶墨決一死戰,贏的人,便能照顧夜雪一輩子,誰知,在最後關頭,他竟無法將那一劍刺出,於是他挨了一劍,受了不輕不重的傷。


    他按照約定,將夜雪的住處告訴公冶墨,並做了三個月為期的約定。


    萬沒想到,他這次的行蹤竟被仇家知曉,在他迴來的路上設下諸多埋伏,他知道這些人的手段,一想到夜雪可能會受到連累,他便做了一個可怕的決定。


    他殺光了所有來尋仇的仇家,可是他自己,也身受重傷,他撐著一口氣,隻為再見夜雪一麵,卻不想,真的要見到她的時候,他竟退卻了。


    其實,他覺得,那天就算夜雪看著他死去,他也一定不會怪她,可她,不但救了他,竟還衣不解帶的照顧他,就在那一刻,他卑微枯朽的一世竟開出了一朵豔麗的花,聽說,那花的名字,叫做曼珠沙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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