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春龍聽了他爹和葉心紅的話,賣掉老宅,重開綢緞莊。這幾日,他到處在尋找買主。


    “吆,這不是春龍賢弟嗎?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迎麵過來一人,看到他驚訝地問道。駱春龍現在見人就矮一節,所以總是低著頭匆匆趕路。這會兒忽然聽到問話,忙抬頭來看,見是仇利,不由得悲上心頭,他難過地打了個唉聲:


    “唉!一言難盡哪!……”


    “怎麽了?……賢弟別急,咱們找個地方慢慢說。”


    仇利把他拉到一家酒館,然後說:“賢弟,咱們倆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交心了!今天為兄作東,我們好好喝幾杯!”


    駱春龍端杯在手,卻怎麽也喝不下。


    “賢弟到底出什麽事了?”


    “唉――!一場大火,燒了我爹畢生的心血,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娘子勸我賣掉老宅,重建綢緞莊。……”駱春龍就把家中變故告訴他聽。


    這事本來就是他幹的,他能不知道嗎?讓他沒想到的是:駱春龍居然會賣老宅,重開綢緞莊。……絕不能讓他有翻身的機會!……想到此,他故作大吃一驚:“幾月未去賢弟家,想不到你家卻遭此橫禍?……綢緞莊沒了,再賣掉房子,你們住哪裏啊?”


    “我們手上還有點兒銀子,打算先蓋兩間小屋,一家子先湊合著住,等賺到錢了,再把老宅贖迴來。……可是,跑了幾天也沒尋著買主。還望仇兄幫忙打聽打聽!”駱春龍鬱悶地說。


    “賢弟也別太難過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事就包在為兄身上了!來來來!咱們先喝酒,吃飽了才有力氣跑路不是?”仇利勸道。然後端起酒杯,一口喝幹,朝著駱春龍一亮杯底。駱春龍遭此橫禍,哪有心情喝酒?看著酒桌,想想那時和現在,不由得抓起酒壺,直往嘴裏倒。


    “春龍賢弟,你這麽個喝法會傷身體的!”仇利搶下酒壺說,“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酒入愁腸愁更愁’。你還是別喝了!走,為兄帶你去個地方,興許會遇上買房的人。”


    仇利把他拉到“來富貴賭坊”,然後衝裏麵喊:“來客人了!還不出來迎客?”


    陳當家的聞聲趕緊迎了出來:“少……”


    “少囉嗦!我帶兄弟來玩玩,你開桌吧!”仇利趕緊截住陳當家的話,又衝他擠了擠眼。陳當家會意,馬上拿塞子、開賭局。


    “仇兄,這是什麽地方?這麽熱鬧?”駱春龍醉眼朦朧地問。


    仇利詭詐地笑笑:“是個容易賺錢的地方……。”


    “什麽錢……這麽容易……賺?”駱春龍打著酒嗝說。


    “你看我來……一二三!開!……贏啦!你的銀子歸我了!”仇利摞過對麵的銀子,看著駱春龍笑著說。


    “嗬嗬嗬,這銀子是好賺!我也來玩玩!”駱春龍歪歪斜斜地搶過塞子笑道,“我叫個大的,七八九!開不開?”


    “當然要開啦!搶頭彩嘛!你趕緊開牌!”仇利衝著陳當家說。


    “好!看好嘍!”陳當家合起塞盤,晃蕩幾下,然後放到桌上,猛地一抽蓋,駱春龍一看是七八九,高興壞了:“贏啦!……仇兄我也贏了!”駱春龍高興得邊叫邊搶過對麵銀子!那賭坊老板陳當家故作不高興地說:“今天手氣真背!碰上這麽兩個運上的主?不玩了!”他一打莊收起塞子。


    “怎麽的?吃贏吃不了輸哇?今天敢不讓我們盡興,我拆了你的招牌!”仇利把眼一瞪怒道。


    “噯噯!別呀!我玩還不行嗎?不過,隻能陪玩一局,我還有其他客人要招唿呢!”陳當家隻好又上莊。


    “要玩就三局,一局多沒勁兒?”駱春龍也眯著醉眼幫腔起哄。


    “好好好,三局就三局!不過,我可醜話說頭裏,輸贏都不許耍賴噢?”


    陳當家又拿過塞子,發牌壓注。三局過後,又讓駱春龍他們贏了個盡光。陳當家的趕緊摟起塞子,氣鼓鼓地嘟囔:“今天真倒黴!把錢輸光了,往後還怎麽混?……現在不玩總行了吧?”


    “噯,你這是什麽態度?你可是老板唻,有這麽對待客人的嗎?”駱春龍不高興地說。


    “是是是,我不對!剛剛是輸慘了,發點牢騷。我還要招唿其他客人,二位隨便看看,歡迎下次再來!”陳當家邊說邊跑了。


    “喂!我們還沒玩過癮呢!你怎麽就跑了?”


    “駱賢弟,算了!做人要講信用嘛!我們還是先走吧?”見駱春龍餘興未盡,還舍不得走,仇利故意催他。


    “仇兄怎麽會認識這地方?”駱春龍消遣了這半天,酒也醒得差不多了,這才想起來問。


    “賢弟怕是還不知道吧?你也不問問我因何短短數月就腰纏萬貫?……”仇利賣了個關子。


    “怎麽?仇兄你發達啦?”駱春龍這才注意到他,穿著的確與往日不同:那條舊得退了色的公子巾,換成了高高挑戴的公子帽;那補了又補的長衫也換成了高級綢緞繡袍。直叫駱春龍驚訝不已,“你……不會是賭錢贏的吧?”


    “可不是?……”仇利一挑刀子眉,周身看了看自己,洋洋得意地咧嘴笑道


    “這錢真這麽好賺?”


    “嗯。”仇利神氣的點點頭。看到駱春龍那羨慕得要死的樣子,又故意告誡:“這錢你賺不了。”


    “為什麽?”


    “你上有嚴父,下有厲妻,怎麽能讓你為所欲為呢?”


    “老父雙眼已瞎,內人也十分賢惠。她要是知道我為老宅著想,肯定不會反對的。”


    “你還真想賭一把啊?”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碰碰運氣了!如果都像今天運氣這麽好的話?我不用賣老宅也能開得起綢緞莊了!”駱春龍還作夢取媳婦――盡想著美事了!


    “喂,我可把話說在前頭?這賭錢跟做生意一樣,也是有賺有賠的,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賭場輸贏都是自己的運氣,怎麽會怪仇兄呢?”


    “那就好!不過,我還是要提醒賢弟一句,賭對讀書人來說,終究不是件光彩的事兒,你還是先不要讓家裏人知道的好。”


    “這個我知道。”


    “那好,今天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兒迴家去,免得你娘子他們擔心。我們明天再來玩吧!”


    “好,那明天咱們倆不見不散!”


    “一言為定!”


    駱春龍臨走還仔細看一眼賭坊的招牌,生怕明天跑錯了。


    第二天,駱春龍起了個大早,謊稱約人談房價,就早早來到賭坊門前,著急得等著仇利。終於看到他來了,趕忙迎上去急道:“仇兄,你怎麽才來?”


    “不好意思,讓春龍賢弟久等了!”


    “賭坊早就開門了!就等你了!咱們快點兒進去吧?”駱春龍性急地催促道。


    “好!咱們兄弟倆今日就玩個痛快!”二人邊說邊並肩走了進來。


    “二位早哇!昨天贏錢贏出想頭來了,睡不著覺了吧?”陳當家的迎上前來,把他們引到賭桌旁。賭桌上已經圍了不少人,有的大概是昨晚就沒迴家吧?


    仇利拉著駱春龍也擠了進來,把一兜銀子往桌子上一撂,衝著陳當家一點頭說:“今天我要做莊,讓我兄弟盡盡興,贏了算他的,輸了算我的。”


    “仇兄,怎麽能使你的銀子?我也帶了本錢。”駱春龍也拿出錢袋。


    “好!今日咱們兄弟齊心合力,非把桌上的銀子贏光了不可!”仇利信心十足地說。


    “仇兄!你快上莊吧!”


    “好呐!我還叫小。”仇利抓過塞子盤把塞子一個一個地放進去,然後合起蓋搖晃幾圈然後放到桌上,幾十雙眼睛盯著上麵看,仇利一揭蓋,眾人都樂了:“哈哈!四五六,你輸了!”


    “輸就給錢唄!有什麽了不起?再來!”仇利推上銀子。可又接連輸了十幾把,慪得他隻好讓位,“今天什麽日子?手氣怎麽這麽背?不行了!還是賢弟你來吧!”


    駱春龍早就看得手心發癢,忙拿過銀子往當中一甩:“我買大!”


    “好!買大!……”陳老板又上塞子,在手中翻滾開來,那熟練的搖塞技藝直叫駱春龍這幫人看得目瞪口呆。就看他搖完一收手,托起塞盤輕旋著放到桌上,然後慢慢來揭蓋子。……


    眾人邊念數邊湊上去看:


    “大……大大……大……!”等蓋子全部揭開,駱春龍歡喜地叫道:“是大噯!我贏了!”


    “恭喜賢弟,贏了個開門紅!看來今天運氣都跑你那邊去了!來,再來!”仇利也有意道賀說。


    “好!再來!我還壓大!”


    “好嘞!”陳當家的晃蕩晃蕩塞盤,看著大夥問:“真壓大?還有誰壓大的?”


    賭徒們想了想,搖了搖頭:“我還是壓小吧!”


    “我壓中!”


    “好嘞!……他要大,你要小,你壓中……。想好嘍,我可開塞嘍!”陳當家眼睛看著眾賭徒,緩緩揭牌。駱春龍和眾人把眼骨碌碌地往裏看。


    “啊哈!又是大!”駱春龍興奮得一打仇利。


    陳當家和其他人都耷下了腦袋:“又輸了!”


    “春龍賢弟今日好運當頭,不壓白不壓!再來!”仇利給他助膽壯威。


    “那好!我還壓大!”駱春龍這迴想都沒想就壓上銀子。


    “你們呢?”陳當家又看著眾賭徒問。


    眾人一旁看紅了眼,猶豫了一下便說:“這人今天財運真好!我們都跟著他壓,他壓什麽我們就壓什麽!”


    “好!你們可真跟著他壓?”


    “就跟著他壓!”眾賭徒一齊說。


    “好嘞!”陳當家又看看駱春龍問,“這次你壓多少銀子?”


    “就這麽多銀子,我全壓大!”駱春龍把所有銀子都倒在了賭桌上。


    陳當家看了看銀子,故作害怕地說:“你壓這麽多?想讓我關門哪?”


    “別廢話!哪有賭坊嫌賭客銀子壓得多的?……快點上塞子吧!”看賭東這樣,駱春龍底氣更足了,緊催著他上塞壓注。


    “你今天運氣好,當然這麽說。可他們都跟著你壓,萬一我輸了,我賭坊這幾十號人都得喝西北風了!”


    “你到底賭不賭?不賭賠錢!”仇利一邊也幫著嚇唬。


    “公子別生氣!我賭!……”陳當家隻好又上滿塞子,完成了搖盤,再一揭蓋,把駱春龍樂得一下子跳了起來:“是大哎!仇兄,我又贏了!”


    陳當家沒精打彩地退過銀子,垂頭喪氣說:“今天真背!隻能認栽了!我沒錢玩下莊了,各位自己玩好!”


    “喂!不準走!輸不起啊?輸不起你開什麽賭坊?各位說是不是啊?”駱春龍不高興了。


    “就是,就是!沒錢你開什麽賭坊?”眾賭徒一起幫腔。


    “這位大哥!我賭坊還有這麽人要吃飯呢!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我這一下子賠了這麽多,你總得讓我喘口氣吧?有銀子也一下搬不來不是?”陳當家的哭喪著臉懇求道。


    “賢弟,算了!看他說得可憐,今天就放過他吧?反正你九點在上,改天再來也一樣。”仇利一旁勸道。


    “陳當家,今天看在我仇兄說情的份上,就放你一馬。下次再要這麽讓我掃興,小心我真砸了你的招牌!”


    “是是,下迴我多備點兒銀子,保管讓您盡興!”陳當家點頭哈腰地送客:“今天真對不住!二位走好!”


    看駱春龍捧著錢袋,樂不可支的樣子,仇利又故意警告:“春龍賢弟,我看你還是見好就收,到此為止吧!這玩藝兒也不能玩過了頭,物極必反哪!……”


    “我明白!沒拿它當營生。我就是玩兩天而已!”


    “那就好!我外麵還有生意要打理,就不能天天陪你了!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好,好,仇兄你忙。告辭,後會有期!”


    看駱春龍樂不思蜀、戀戀不舍的樣子,仇利露出陰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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