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玉放鬆些許,卻依舊抓著戚長征胳膊不放。


    戚長征明白她的擔憂,傳音道:“我解釋不清,純粹是一種感覺。不論他人如何對我,大帝從來對我沒有過任何惡意,這一點從我在修元祖界時期被顏羅強行帶入冥界我就知道了。你爹算計過我,陰後心動過,但至始至終大帝從未改變。他沒有出現,興許我死他存,他出現,我死不了。”


    說到這裏,戚長征歎了口氣,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理,他和大帝之間二者隻有一人可活,他活下去,大帝必然隕落,而大帝若活下去,他必死無疑。


    選擇權在大帝手中,戚長征隻能被動接受,其他任何人,包括陰後,甚至包括天帝都無法為大帝做出選擇。


    而一直以來,不論是戚長征在修元祖界時期還是在下三天乃至上三天,大帝對他的索取僅僅是助其化嬰,而大帝給予他的卻難以估量。


    他不希望大帝隕落,但大帝不隕落就該他隕落,而事實上大帝取自身骨血煉製黃袍交給他,傳承隱於黃袍中,已經足以說明大帝從來沒有想過要用戚長征的性命來換取自身存在。


    戚長征承認自己做不到這一點,所以他既希望大帝存在下去又不想自己死,相當矛盾。


    昏黃夜色下的祖殿靜悄悄,環繞祖殿十八閣老隱於虛空悄無聲息,祖殿不遠處那間木屋自鳳凰聖獸進入之後再未打開,不見鳳凰聖獸露麵也不見九陰玄女露麵,離地三丈的李孟嚐沉浸在灰芒中,唯一的動靜隻有戚長征與冷寒玉偶爾輕言細語。


    一夜過去,九陽綻放光明,李孟嚐醒來,仙軀再度拔高達到七尺,相貌看上去也顯得年輕不少,不過,還是中年人的相貌,下頜多了一縷長須。


    “主上!”


    就在戚長征與冷寒玉走到李孟嚐身前之時,李孟嚐忽然對戚長征施禮,並稱他主上。


    昨日的調侃近在眼前,卻哪裏想到“主上”這麽快就出現了,還是出現得如此突兀。


    戚長征目瞪口呆。


    隨著李孟嚐又對冷寒玉施禮,一聲“主母”出口,冷寒玉瞬間羞紅臉。


    戚長征很想罵一句“胡說八道”,但顯然這個時候不能這麽罵,甚至什麽話都不適合說,沒看見身邊冷寒玉羞紅臉,而不是羞惱。


    尷尬啊!


    該殺的李孟嚐!


    “今天天氣不錯……”相當蹩腳的借口。


    “嗯,有點熱。”冷寒玉接了一句同樣蹩腳的話。


    “你是來搞事情的嗎?再敢亂叫揍扁你。”戚長征囧著一張臉,將鬼穀卦拍在李孟嚐胸口,暗中傳音警告。


    冷寒玉倒是不吭聲,將一個黃布兜交給李孟嚐,迴身走下石階,估計是往寒玉宮在祖界駐地去了。


    李孟嚐其實也尷尬,他真不是刻意搞事情。話說他在修元界短短幾年時間境界突飛猛進,連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爾後天雷滾滾,封仙通道開啟,天雷倒是沒有劈他,他真身飛升。


    境界提升太快絕對不是好事情,何況他還沒有經曆過鑄仙軀階段,真身飛升而來,如此這般的結果就是他的仙軀脆弱不堪,枯瘦如柴,行動不便,一陣稍大的風都能將他吹跑,還有他的仙嬰同樣孱弱。


    冷寒玉交給他的鎖魂巾給他仙嬰帶去難以言表的快感,短短時間仙嬰茁壯成長,仙軀也不再空泛,變得充盈起來,可隨之而來的便是諸葛鬼穀的一番交代,最後一句便是——為師有女寒玉,你當稱之主母。


    緊接著,戚長征交給他的仙袍再度為他帶來變化,讓他仙軀更加充盈,仙嬰也隨之穩固,可相同有著一番諸葛鬼穀的留言,同樣是在最後一句有言——與主母同來者便是主上。


    與主母同來者是誰?還不就是戚長征。


    那一聲“主上”他也叫得別扭,可師命難違,他不敢不遵。


    戚長征兇巴巴的盯著他,胸口被撞得胸悶,避開戚長征目光,低頭看去,頓時雙眼放光。真身飛升除了孱弱身軀其他什麽也帶不了,包括他在修元祖界使用的天元器鬼穀卦,盡皆化為虛無,此刻手中拿著的可不就是另一麵鬼穀卦。


    二話不說,抱著鬼穀卦飛也似的跑迴木屋。


    許是關閉木門的動靜大了點,旁邊木屋門打開,鳳凰聖獸走了出來,隨後走出的便是趙燕鴿。


    算起來距離上一迴見到趙燕鴿已經過去近二十年,自打趙燕鴿在下三天祖宮去往祖殿再也沒有見過。


    此時相見卻不會存在疏離感。


    “你來了。”趙燕鴿似乎早已知道戚長征要來。


    “我很意外。”


    趙燕鴿輕笑,“我也意外,到來大半年我偶爾還會感到不真實。”


    “見到你笑我應該徹底放心,可我開心不起來。”


    趙燕鴿微微一歎:“我能感受到他對你關懷……或許是他太累了。”


    戚長征也歎了口氣,“所以,其實我真不想成為大帝。”


    “他聽見你這麽說的話會感到失望。”


    戚長征目光看向祖殿,再歎:“他屬牛的,誰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一時沉默,這個話題其實很沉重。


    “一起走走。”


    “嗯。”


    兩人沿著石階而下,走至山腰處,戚長征道:“下三天祖殿石階可有變化?”


    趙燕鴿頷首道:“減少三千階,隻餘六千階。”


    “果然如此,和我想的一樣。”戚長征搖頭輕歎,“你相信嗎,我已經做好隕落的準備,三重天九千界,天外天覆滅三千界消亡,我根本沒有能力阻止混沌演變。有時候想想,他從地球找我來,我除了助他化嬰,其他什麽也沒有為他做過,而他給予我的卻太多太多。


    我在地球有爹娘,無兒無女沒老婆,到了修元界沒了爹娘卻有了紫衣、如玉,有了小蝶、妲己,還有霍妮爾,兒女雙全,兄弟眾多,現在還成了仙,我得到的已經太多太多,可他為了我失去太多太多。


    我不想死,也怕死,但更不願意見他死去,要說天地間有誰能讓我甘願去死,也就隻有他了。玄女,你照顧他近二十年,當是最清楚他狀態的,我問你一句,若是用我的精血、仙嬰,是否真能修補他枯竭心脈並喚醒他?”


    趙燕鴿緩緩搖頭,道:“我迴答不了,估計也沒有人能迴答得了。”


    “隻有試過才知道。”戚長征苦笑。


    “你試過了,他並未接受。”趙燕鴿說的是初到祖宮,戚長征和她一同穿過空間仙陣進入祖殿,戚長征曾輸入心脈精血給大帝,而大帝並未接受,後來還是戚長征與大帝溝通,大帝才吸收三滴心脈精血這件事。


    “罷了,不說這個話題,等見到他再說。”


    接下來趙燕鴿問起袁紫衣,戚長征說完袁紫衣近況,又將分開近二十年發生的事情撿重要的說與她知,有提及琅琊宮之事,也有提及二郎神楊戩離開下三天在天壇征戰之事。


    說起袁紫衣近況,趙燕鴿也說自己已是陰極上境,卻是在下三天祖殿就已突破,比袁紫衣早了好些年;說到琅琊宮創建,趙燕鴿興致盎然,說加入琅琊宮要爭一爭大師姐之位;隻是說起二郎神楊戩之時,趙燕鴿保持沉默,戚長征也捉摸不透她在想什麽。


    說說聊聊,走走停停,便到了山腳下,金剛還如在下三天祖殿那般守在山腳。


    對於戚長征到來他不感到意外,還對戚長征施禮,口稱少宮主。


    戚長征也不和他見外,知他最在意猿青山,便與他說起猿青山近況。


    他卻不知此刻祖殿殿門打開了,陰後從裏邊走了出來,隨著陰後走出,黃閣老與一眾閣老紛紛現身,陰後搖搖頭,一眾閣老才重新隱去身形,隻有黃閣老跟在陰後身後。


    “苦勸整月,他竟一絲迴應也無,氣死我了。”陰後那張看似平凡卻顯雍容高貴的麵孔罕見露出懊惱之色。


    黃閣老卻好似並不奇怪,恭敬道:“大帝沉睡未醒,怕是感受不到……”


    “他怎麽會感受不到?六年前我取戚長征心脈精血予他,他已有知覺,枯竭心脈也已恢複生機,如今,此時此刻,生機尚存卻不來迴應於我,這是何道理?”


    “帝後息怒。”黃閣老苦笑相勸。


    一聲長歎,陰後平靜下來,仰首望天,“我非生他的氣,是生我自己的氣,混沌演變已顯肆虐上三天態勢,天外天已毀滅,上三天再遭毀滅,下三天何以存在,我隻恨勸說不了他啊!”


    說到這裏,陰後看向山腳,目光透過層疊古樹落在戚長征身上,“我曾遵照他的心願問過戚長征,若為帝當如何,他心裏隻有他的三子一女,甚至可以置三重天九千界不顧,私心如此之重,如何能為帝!”


    想起昔年戚長征所言,再看此刻戚長征悠閑模樣,陰後怒意再生,冷哼道:“該殺的臭小子,元始怎麽就會選了這樣一個臭小子為後裔,我此刻就想殺了他。”


    黃閣老不吭聲,他清楚帝後說的是氣話。


    “荒蕪,讓你選,你選元始還是這個臭小子?”


    黃閣老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佝僂的後背更彎了。


    “被這臭小子氣糊塗了,我不該問你,你叫他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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