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浩軒忙幾步走近,站在燈火之下,道:「公子玄的馬車直入丞相府,一路上不像是急匆匆怕人追的模樣。屬下一直追到他們家大門口,也不見一個刺客的身影。倒是隱隱約約聽得公子玄的侍衛四平,一路都在抱怨。」


    劉裕挑眉,「抱怨什麽?」


    劉浩軒冷笑,「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話,說什麽皇帝擺明了就是要針對公子玄,所以明知道他生病還不放人。非要等人真箇醉的不省人事,醉的出了舊疾,這才肯放人。」


    「哼。」劉裕冷笑一聲。


    這些話,也隻有四平這種人敢說。若是公子玄未曾酒醉,隻怕聽見四平議論君上,也是要斥責的。


    劉裕擺擺手,「隻要刺客沒有跟著他就行。」略微沉吟片刻,淡淡道:「或許,刺客真的不是沐若蘭。」


    劉浩軒不屑,「鬼知道。」


    兩個人不再商議此事,各自離開,自去歇息。


    劉裕進了臥房,借著窗外月色瞧了一眼錦公主的床榻,邁步朝著窗下走去。然而不過是走了兩步,就再也走不動。他遲疑了片刻,終是調轉了腳步,緩緩走到了床榻之前。


    床上的人兒,正麵朝裏睡著。因為沒點燈,他並不能看清楚她的姿態。但,其實他不必點燈,也能將她的影像在腦海中勾勒清楚。


    他緩緩坐了下去。


    床榻柔軟,比他這幾日睡得地方暖和了太多。


    這張床榻實則是他和她共同擁有的。但現在,隻孤孤單單睡著她一個人。這個念頭隻閃現了一下,他便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思緒,伸出手撥開了紗帳。


    紗帳中,錦公主柔軟的身體藏在錦被下,夜色中看上去凹凸有致,玲瓏可人。


    因今日專程進宮,才沐浴薰香過,紗帳中的氣息十分好聞,幹淨馨甜,勾得他心頭一跳。一跳之後,便再也控製不住,整顆心撲通撲通跳起來,一刻也停不下來了。他咽喉滾動了一下,伸出手搭在了她的錦被上。


    隔著錦被,也能感受到她嬌柔的美好身軀。


    他忍不住順著錦被下的曲線,一點點一寸寸摩挲。大手燥熱,好像有一團火在手掌中燃燒跳躍,燒得他心口狂熱,燒得他胸腔壓抑,燒得他身體某一部分有了反應。


    這樣的反應,他再是熟悉不過。


    恍惚間,就想起了錦公主坐在步輦上,嬌嗔的那一個神態。牡丹花一般的容顏上,嬌羞溫柔的神態好像是廣陵城中。


    他目光一閃,忽然就想起了當日第一次親吻她的場景。


    那日夜色正好,也是在黑漆漆的房間裏,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略顯壓抑,略顯不舍,他吻了她。


    他勾唇一笑,笑容咧開在暗夜中,顯得安心而詭異。此時此刻,若被人看去也不知道要駭成什麽樣子。


    他嘆息一聲,手上的動作便停了下來。連帶著心口的焦灼,連帶著身體某處的脹痛難受,也都漸漸偃旗息鼓。他再嘆息一聲,整個人便清醒了下來。


    「丫頭。」他低低念叨了一聲。


    聲音很輕,並不能傳出去多遠,即便錦公主就睡在他身旁,也一定不會聽到。


    他瞧著她一動不動側臥著的模樣,輕輕埋下了頭顱。不過是片刻間,就在她側臉上落下輕輕一吻。這個吻,一觸即分,生怕吵醒了她。


    「我一定會保護你,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和兒子。」抬起頭顱,他瞧著床榻上依舊沉沉睡著的錦公主,聲音低沉開口。


    很平淡的一句話,他說地也很平淡。但他臉上堅定的神色,卻像是正在發著誓言。


    他不再多坐,站起身放好紗帳,一步步走到了窗下,合衣而眠。


    一直到窗下想起鼾聲,錦公主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墨黑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似璀璨地能發光。眸光中藏著什麽,卻教人看不分明。


    但那眼神中,一定有一種情緒叫做喜悅。


    一種經歷種種,最終卻明白了一切的安然神色。


    因為安然,所以喜悅。


    窗外的天兒漸漸亮起來,但沒人來打擾屋子中的夫妻二人。因今日不必早朝,二人睡得多晚也是沒關係的。


    朱瑾站在園子裏,瞧著緊閉的屋子,嬌俏的臉上便有了五分喜慶。待見得劉榮說起劉裕尋了幾個神醫,正欲投入軍中時,這喜氣便有了八分。


    她瞧著劉榮領著三個人出門去,笑道:「咱們軍中也當有妙手神醫,即便是不必他們治療什麽病症,單單是將消息傳出去,便是異樣的戰鬥力。」


    劉榮沒多言。


    劉浩軒進門,正見朱瑾笑嘻嘻的盤算,就差拿著她的金算盤撥弄的吧嗒吧嗒了。他一怔,沖朱瑾笑笑,便自去尋了塊地方站好,隻等劉裕醒來。


    院中開得臘梅花,香氣撲鼻,迎著寒風凜冽。天空萬裏無雲,湛藍如洗。院中的幾人,也是各司其職,其心所向。


    似乎,有些事情隱隱約約有些不一樣了。


    丞相府,花廳中。


    沐傾城坐在書桌前,正在看一封書信。信中說著劉裕在萬毒穀收了三個小兵,個個都是神醫。又說李老六暴斃在通往萬毒穀的山坳深處。這話是什麽意思,不必想也明白了。


    她一怔,捏住了書信,腦海中浮現出李老六的模樣來。


    信件是七爺送來的,七爺近日並不在建康府。聽聞錦公主手底下的關三爺不在,七爺似乎追著這人去了。


    她眸光閃爍,思及關三爺的十六把小刀,再想起七爺與關三爺的打鬥,心中總歸是安心了些。轉頭,問蔣玉嬌道:「公子呢?」


    昨夜在宮中酒醉,公子玄直到此刻都沒有醒來。但其實,她知道這不過是他刻意為之。昨夜他醉酒沒醉酒也隻有他和她知道,她當然不會去戳破了他的謊言。


    想起昨夜在豹園驚魂一幕,她眸光黯淡了下來。


    蔣玉嬌也知道情況,眨眨眼,「公子還沒起來呢,正等著您給他治病,您怎麽不動?」


    若非沐傾城的醫術比太醫好,皇宮中的那位一定不會同意公子玄從皇宮離開。她壓下眼底的波光,低聲道:「拿上藥箱,走吧。」


    二人就在書房中處理公務,公子玄睡的地方卻也不遠。很快進了臥房,公子玄果然還沒起來,丫鬟們站在門口,正捧著巾帕水盆等物,安安靜靜沒有一點聲息。


    她不由得一笑,走得近了,眾人忙向她行禮。


    她擺擺手,「你們在這守著,能守得多久?下去吧,公子醒了,我自會差人傳喚你們。」


    幾個丫鬟大喜,謝禮之後離開。


    她便推門進去了。


    蔣玉嬌沒跟著她,任由她一個人進門之後,守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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