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奴乖巧地站在那裏,隔著燈火闌珊望過來,態度卻十分的恭謹,半點沒有殺氣,也沒有傲慢,「啟稟皇上,奴來豹園已經半個月,一直被剛才那個人看守,被他餵食一種使人渾身無力的藥物,被他蹂躪。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晚上要為陛下表演鬥豹,還要繼續吃那種藥物,還要繼續遭受他的蹂躪。」


    傻子皇帝蹙眉。


    女奴不卑不亢,「不吃飯就得死。似奴這樣的人,在死和被蹂躪之間,隻能選擇後者。」


    她說得波瀾不驚,好像在訴說著人家的故事。卻又說得這樣單純簡單,讓人對她恨不起來。她沒有傷害任何人,除了那個傷害她的人。


    怪不得那個侍衛會懼怕。


    傻子皇帝沉默片刻,也不知道思考了什麽,忽然不耐煩擺擺手,「好了,朕恕你無罪。賞。」


    立時有太監送上來金元寶等物件,送到女奴跟前。女奴謝恩,也並沒有見錢眼開的喜悅。隻是認認真真捧著金元寶,靜默地等候吩咐。


    錦公主瞧著女奴,不過看了兩眼,便轉過臉瞧著傻子皇帝,「陛下,您方才不是說還有一個隻有五歲的奴,也能徒手殺死豹子和猛虎嗎?不如叫她們二人比試一下,看看誰更厲害。」


    她溫柔的笑起來,「正好,咱們可設一個局,賭一賭她們二人誰會活下來,如何?」


    話語出,意料中的聽到好幾人驚訝的聲音。


    在經歷了方才那樣的場麵之後,這些朝臣對這個女奴,儼然已經生出了些不一樣的情緒。


    或許,他們並不願意女奴死掉。


    傻子皇帝笑吟吟,「有意思,有意思……」


    場地中央,不卑不亢的女奴忽然就委頓下了肩膀,低聲黯然道:「陛下……那個五歲的女奴,是奴失散四年的親妹妹。」


    眾人一驚,忽然就沒了聲息。


    琉璃閣中一派沉寂。原來,兩個人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怪道,都能徒手殺死豹子和猛虎,一定是她們的家族有著什麽秘密的方法,專司獵殺這樣的猛獸。


    錦公主遙遙看去,也有些不可置信。


    傻子皇帝的笑容愈發燦爛,「哈哈,如此更有意思了……」


    不過是一會兒,那個小小的女奴就被帶進表演場來。果然隻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孩童,大約是常年吃不飽的原因,看上去不過是三四歲的樣子。但她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種詭譎的氣息,仿佛那樣嬌小的身體,有著雄渾的力量。不管是場地中央的誰,隻要他們敢於傷害她一分,她便能還之以十分。


    錦公主忽然就覺得有些不舒服起來。


    她秀眉微微蹙起,捏緊了廣袖下的手指,起身道:「陛下……」


    傻子皇帝正在仔細看那小小的女奴,倒並沒有怎麽注意她這裏。她溫柔一笑,提高了一點聲音,「臣身體略有不適,暫行耽擱片刻。」


    朱瑾立時攙扶起她,傻子皇帝轉眼過來,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自便。她躬身行禮,扶著朱瑾的手走出琉璃閣。劉裕想要跟上來,她廣袖下的手輕輕擺了擺,劉裕便坐下了。


    通往更衣室的花徑不算寬敞,但勝在清幽。一路去,稀疏的風燈並不能將道路照的很明亮,讓人恍惚間行走在夢幻的景色中。朱瑾一路攙扶著她,進了更衣室中。值守在此的宮娥,恭敬地前來伺候。


    她揮揮手,「不必伺候,退下去吧。」


    幾個宮娥不過是遲疑了半刻,立時恭敬地退出了更衣室。


    她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確認並沒任何人偷聽,這才漸漸走到了寬大的牡丹花銅鏡前。


    鏡中映照出她光彩照人的影像,若不是肚腹高高隆起,並不比任何美人差了半分。何況,她此刻肚腹隆起,一副即將為人母的模樣,反倒多了些韻味。


    她盯著鏡子裏的自己,低聲道:「這兩個女奴不能留。」


    朱瑾遲疑,替她整理著衣裳,「怎麽這樣說,我看那兩個女奴除了功夫了得之外,並沒什麽特別之處。」


    她並不轉頭,掃了鏡子裏的朱瑾一眼,「我有一種感覺,這兩個人如果不除去,會成為咱們的威脅。」


    單憑直覺怎能說明什麽?朱瑾聞言,點點頭,仍是應了下來。應答完畢,預備著幫她更衣。她卻推開了朱瑾的手,「不必了,我隻是想出來走走,順道告訴你一件事。」


    朱瑾,「何事?」


    她溫柔一笑,朝著更衣室的門走過去,「今夜的豹園不太平,咱們一定要多加小心。」


    朱瑾雖聰明,有很多事情也是想不明白的。她卻並不打算過多的解釋,款步出了更衣室。宮娥上前伺候,她仍舊避開了,一個人順著漆黑的花木通道往琉璃閣去。朱瑾跟上來,仍舊攙扶著她。


    兩個人走了一路,隱約聽得花木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站定在青石方磚上,迴頭四顧,卻見一隻貓頭鷹正站在一支不算茂盛的樹叉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令她極不舒服。


    朱瑾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那隻貓頭鷹,出聲喝斥,「我說怎麽總感覺有人跟著咱們,原來竟是一隻夜梟在此。呔,快滾……」


    貓頭鷹被驚嚇,懶洋洋撲閃著翅膀陷入了黑暗中。


    四周寂靜,兩個人站在黑暗中呆了一會兒,又繼續朝前走著。走了三四步,朱瑾問,「公主,您說皇上今夜非要留下丞相大人,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眸光一閃,笑著,「我如何知道?陛下留下他自然有陛下的道理,咱們隻管看戲就是。」


    朱瑾不再多問,又繼續攙扶著她朝前走。


    「公主。」大約是今夜的氣氛有些奇怪,引得朱瑾話語多了些。


    她轉頭瞧著朱瑾,見後者眼中凝著遲疑,不由得問,「怎麽?」


    朱瑾道:「公主,您說唐公子究竟在哪兒?我總覺得他沒死。但人呢?駙馬找不到他人,咱們也找不到他人。」


    唐七麽?


    今夜月色正好,的確是很適合想念謝琰的。但劉裕一心想要殺了謝琰,如何又能去找人?她冷笑一聲,「是不是阿裕又哄騙你們,說他不殺唐七公子,反而還要幫咱們將唐七公子找迴來?」


    朱瑾點頭,「駙馬知道孩子不是唐七公子的,哪裏還有氣呢?又怕您生氣,聽說正滿天下的尋找唐七公子呢,就是想要把人找出來,送到您的跟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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