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拱門,又拐過一條長廊,精巧的小院如一副畫卷般展開在眼前。而畫的左側邊是一座涼亭,裏麵坐著一位素雅尊貴的女子,長發高高盤起,容顏豐神如玉,堪稱仙姿神品。


    「錦兒。」


    劉裕走了過去,看天錦把玩了一隻白色瓷杯,裏麵褐色的茶水隨著的她手指的晃動而晃動。那是文錦剛剛端來的。


    天錦沒有喝,隻是放下了杯子,看向他溫柔道,「迴來啦。」


    「嗯。」劉裕點了點頭,坐到她對麵,輕微的嘆了口氣。


    天錦敏銳的捕捉到什麽,問,「有心思?」


    劉裕點頭,看著佳人緩緩說道,「桓玄今日在早朝上提議讓劉勞之鎮守南陵口。」


    「南陵口?」天錦默念著,一張地圖與路線迅速閃過她的腦海,「北上的路線,他現在就開始做打算了。」


    「也或許是為了支開他。」劉裕補充,麵色不悅,隱隱還泛著戾氣。


    天錦認同道,「牆頭草是不能賦予重任的,最多也隻是利用利用。」


    「誤導我嗎?」


    天錦微微搖頭,短而碎的金色流蘇在她發間微微晃動,有意無意的反射的陽光,將主人的臉龐襯托得神采精華。


    天錦解釋道,「一則防止被你利用,攪了建康城裏的局;二則他要北上,遲早是要經過南陵口的,隻要他能成為最後的贏家,劉勞之一定會對他俯首稱臣。到時候,劉勞之就是南陵口的一條看門狗。對外可以防止那些反他的人,對內可以防止建康城裏有人反撲。總之,對劉勞之而言,那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坐山觀虎鬥,如果他想不到更深遠的用意,多半會同意的。」


    「你說過,不能把劉勞之推向敵人。」劉裕抬了抬眸,閃過陰鷙的光華,他並不樂意劉勞之的離開。


    「他現在去南陵口隻是置身事外,如果這局贏的是你,他照樣會對你下跪的。」天錦留意著丈夫的神色判斷著,又道,「何況皇帝已經同意了。」


    關於這一點,劉裕倒又些意外,卻也無奈,「是啊,沒想到王氏會同意讓劉勞之離開。」


    天錦輕笑,「劉勞之那點兵馬救不了他們的。如果我猜得沒錯,王神愛是想從你和桓玄中挑一個坐同盟。」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嘛。」劉裕冷哼著凝望著宮廷的方向,眯了眯眼,「如果王皇後選擇了桓玄,那我且不是不妙了。」


    「你還有劉勞之啊。」天錦將手放在丈夫的手背上,意味深長道,「南陵口離健康城並不遠。」


    「你說得對,我還有劉勞之。」劉裕撇向天錦,從容道,「你好像很自信劉勞之會站在我這邊。」


    「你不也一樣。」天錦抬手支著下巴,確實很有自信的揚了揚嘴角。本來這就是早早盤算的事,上次辛夷來問過後,更是十拿九穩。


    劉裕抿唇笑起,沒有更多的解釋,溫和的眸光深處,暗藏著弒殺的戾氣。


    天錦和劉裕都想到了要利用劉勞之這股力量,他們的目的是相同的,手段卻是不一樣。可這一點,天錦並沒有察覺到。


    此時,走廊拐角處閃出春霜的身影。


    她雙手交疊在腹前,腳步輕盈快速的走來,行了一禮向劉裕迴道,「駙馬,征東大將軍求見。」


    「來得這麽快?」劉裕一揚眉,似乎早已料到他會來,轉而向天錦莞爾道,「錦兒,你猜,桓玄都已經安排他去安全的南陵口了,他又為何登門?」


    「誰又願意甘心做一條看門狗了?」天錦冷笑,慧眼不屑的微垂,落在紅褐色的茶水上,「都太貪心了。」


    天錦的手指又落在茶杯邊緣,輕輕滑動,她的話是具有影射意味的,但是劉裕沒有聽出來。


    「我去會會他。」劉裕起身,帶著把控的神色揮了揮衣袖。


    「等等。」天錦突然叫住了欲要離去的丈夫。


    「嗯?」劉裕側身。


    天錦直視著自己的丈夫,陰沉的臉忽然嘴角一揚,「文錦要生了,你就打算這樣一直不去看她嗎?」


    突然的提醒讓劉裕心神一頓,他看得出來,天錦並沒有將此前的事放下。


    文錦送的茶,天錦從來都不喝。劉裕看著心中有數,他覺得天錦雖然表麵上原諒了文錦,但心裏還是極為牴觸的。


    她是個擁有傲骨烈氣的女子,若不是她深愛自己,若文錦不是她的親姐姐,她絕不會委屈求全。


    這一問,多半是想聽聽他的態度吧。


    「那不過是一段孽緣,過去就過去吧,以後就不要再提她了。」劉裕內心低嘆,他何嚐願意與天錦之間產生間隙了。可文錦並不是尋常女子,不是隨便安頓在哪戶好人家就行的,那也是位執拗之極的女人。


    天錦好像摸到了一縷心虛的情緒,收迴了視線,她才不會像小女人一樣,試探丈夫對另一個女人的用心。她敢愛敢恨,是絕對的你若無情我便休的人。


    「她剛剛還跟我說,她現在連產婆還沒有了。」


    「哦。」說到這裏劉裕又是一愣,這段時間他完全沒有考慮到文錦的處境,「我沒注意到這些,迴頭安排一個就是了。」


    那是一位公主,一直被自己的男人牴觸、厭惡,在自己的府中被嚴加看管,不能與任何人接觸。她的男人也不關心她、探望她,甚至連生孩子都事都照顧不到。


    誰能想像,她成是萬人追捧的傾國公主。


    天錦的視線又落到茶水上,神色哀傷,低嘆,「真可伶啊。」


    可憐!?


    這亂世裏可憐的人太多了,來不及可憐。


    「她現在的生活是她當初的選擇,她應該承擔這些。」劉裕深深凝望著天錦,她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誰會知道輕盈的衣襟下,已是一具傷痕遍布的身體,「我們不也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嗎?」


    這一路走來,他看到過的,看不到的艱苦,都用一道道傷疤表述了。說什麽好可憐,誰活著會容易,誰不是承擔著自己當初的選擇。


    天錦落在杯沿上的手指默默收迴,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五指漸漸收緊,語調也清冷起來,「是啊,大家都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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