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桑不願。」秀氣的女子跪在地上,執意不改口。


    司馬元顯輕笑,「為何不願?女人不就想要個好歸宿嗎?」


    「採桑不懂人世情愛……隻想留在宰相府,留在宰相大人身邊。」既然覺得她不懂,索性就讓她蠢到低吧。


    司馬元顯不得不冷冷的提醒她,「你錯過這次機會,不一定就會有下一次了。」


    「採桑明白!」


    「隨你吧。」年輕的宰相不再逼迫她,隻是抬了抬手,收起了溫柔,「退下。」


    採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吐了口氣,起身撤過茶杯,緩緩退下。


    深深庭院裏靜謐安寧,司馬元顯依靠在欄杆上,捏著那團小紙條,喃喃低語,「你一定迴到我身邊的!」


    「天錦……」


    文錦被禁足後並未吵鬧,而她貴夫人的身份已經得以保留,不過還是已天錦的身份對外宣稱。


    一隻白鴿撲簌簌的落在月季花的枝頭,花瓣灑落一地,宛如少女的血淚,艷紅淒切。


    林露苑裏並沒有人,文錦還是下意識的環顧了四周,才輕緩的走過去,抓住了那個絲毫不懼怕她的白鴿。


    林露苑門口,一道白色的身影飄然而過。


    「天錦。」


    傍晚悶得慌,天錦想在後院裏走兩步,結果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了林露苑。


    一聲輕喚,好像隔了很多的人和事。


    天錦停下了腳步,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微微側身。這一刻,她有些慶幸自己是目盲的,這樣就可以不用看見她一身太守夫人的得體裝扮。


    朱瑾撇了文錦一眼,盡管她的麵容與天錦極為相似,但她的美貌卻是攝人心魄令人膽寒的。


    文錦將手中的某物很自然的放進衣袖,天空中一隻白鴿悄然遠去。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清冷的問候,隨風飄零,落在青石板的地上,破碎成冰花,寒到了心底。


    這是熟悉的聲音,卻不再是熟悉口吻,似乎也不再是那個熟悉的人。


    天錦沒有向久別重逢的人展露笑顏,她很想去迎接她的到來,很想去擁抱她,可是到底是生分了。她能給予的,隻有簡短的寒暄,「這林露苑比不得皇宮,不知道姐姐住得可習慣。」


    「哈哈哈。」文錦突然哼笑起,厲色嘲諷道,「習慣?你是想讓我對你感恩戴德嗎?因為有你,我才有了這個落腳的地方;因為有你,我才能苟活到現在。」


    天錦突然一陣心痛,她看不見姐姐的麵孔,腦海裏卻浮現她被亂世踩踏,不得不扭曲苟活下來的崩潰模樣,「姐姐誤會了,天錦並沒有此意。隻是希望姐姐能夠遠離是非,不要被小人利用了。」


    文錦緩緩走近她,與自己的妹妹隔著一道門檻,卻意味著她們隔著一個天地。一個是自由的,備受寵溺的,而兩一個是冷落的,圈禁的。


    隔著這道門檻,她們就不是平等的。


    文錦的目光落在妹妹微凸的小腹上,那裏有一個小生命在努力成長的,多麽動人。可是這一切都文錦來說都是刺目的,她快速的閃過了視線,冷哼,「你讓我遠離是非,難道我以前是喜歡參合是非的人嗎?」


    天錦低嘆,「今夕不同往日,我們已不再是被人重重保衛下生存的人了。」


    「那歸根究底是誰把我拖進是非中的?」文錦目光赫然陰鷙毒辣,兇狠的提醒她,「是你!」


    沉重的指責,猶如重錘狠狠敲碎天錦內心的封印,那個人的身影從模糊變清晰。


    指責身不絕於耳。


    「是你天錦。」文錦狠狠的指向她,口吻裏充滿怨恨,「是你迷戀一個男人,才使得父皇在淝水打敗。是你為了一個男人背叛了大錦軍,才導致北國了最終滅亡;是你毀了北國的一切,包括我。」


    朱瑾明顯感覺到天錦的身體在問問顫動。


    淝水之戰已經結束很久了,然而在那場戰鬥中存活下來的人,總有一些會活在無盡的痛楚中。


    而天錦,自恢復記憶起,早已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那段往事包括那個人,她無從遺忘,隻能封藏。


    天錦垂下眼簾,極力壓製著內心唿籲而出的悲慟,「世事難料,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命數。」


    「命數!?哼,是,我命不好,我的命不如你好。我們是孿生姐妹,除了容貌相似,其他卻完全相反,就連命運也是。」文錦看向與自己完全相仿的美人,恍如看著水中花,唯一的區別是天錦在岸上,而她卻在水裏。她不甘心,也極度的憤怒,「淝水之戰後你就消失了,你知道活著的人經歷了什麽嗎?你知道我經歷了什麽嗎,你就來教訓我?」


    「姐姐,一切苦難都會過去的。上天早以托好天枰,你是公主,你享受了你該享受的,自然也該承擔難以承受的。」天錦閉了閉眼,盡管她已什麽也看不見,但她任然會不竭餘力的去做些什麽,「姐姐,我會保護你的,我和阿裕都會保護你,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


    「我以前也是這麽以為的。我的父親是北國帝王,我的妹妹是大錦軍主帥,世上誰可以欺我負我,世間男人竟歸我選。可是現在了?」文錦張開了雙臂,沒有人會知道,她華貴厚重的衣著裏包裹著怎樣腐爛的身體。她內心裏的每一分怨恨,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慘痛經歷,「現在我隻能被人踐踏,被囚禁在此,我甚至跟自己的妹妹說話都要隔著一道門。這就是你口中的保護?哈哈。」


    天錦從幼年就隨著父親出征,親眼目睹了戰場的殘酷,那些俘虜的下場,很多不如死去的人。


    或許,這是上蒼要他們歸還當年欠下的血債吧。


    天錦眸光暗沉,低聲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劫難,你們都是一樣的。」


    「是,你想告訴我你也受到了懲罰,你的眼睛看不見了。你不得不在黑暗中享受夫君的關愛,不得不在黑暗中陪伴自己的孩子。也不得不在黑暗中和我這個被囚禁的姐姐說話。」傲然的貴夫人指向門檻外的自由人,質問道,「天錦,犯下那樣的錯誤,你的良心安嗎?」


    朱瑾明顯感覺到天錦的身體晃動了一下,她剛下衝出去申辯,卻被天錦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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