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然不會哭。」天錦抬手想撫向她的臉,但中途有頓住了,一絲悲切轉瞬即逝,眼眸中閃起清冷的光華,「因為你的眼淚已經流盡了,你給南朝做探子,就沒打算長久的活。你的心……是冷的。」


    莎兒心中微動,好像被什麽重重打了一拳——她的心是冷的嗎?


    是啊,起碼在別人看來確實是冷的。


    她殺人如麻,不但一門心思盯著別人的腦袋,就連自己的腦袋都放在腰上過日子。她不僅要隨時做好自我犧牲的準備,還要時刻準備接受哥哥死亡的消息。那是她唯一的親人啊——可是,這也是他們的覺悟。


    有時危難逼近,麻木起來落在身上、臉上的水,都分不清是雨還是血。


    這樣刀口嗜血苟活於世的人,她的心還會是暖的嗎?


    「對,我的心就是冷的。」莎莎展眉一笑,就好像和一位大姐姐鬥嘴一樣坦然。


    因為雲殊的關係,天錦起初對她就不是很有好印象。見立場為敵的身份已定,雖為年輕的她感到惋惜,但也不想再多費口舌,平穩淡然的吩咐,「將她帶下去吧。」


    「等一下。」


    莎兒早就做好了覺得,不管是什麽結局,她都能接受,絕不留一滴眼淚。然而剛要動身,卻被旁邊的人一把拽住。


    朱瑾凝望著錦公主,沒有任何顧忌,神情清冷又篤定的繼續說道,「我還看到她和雲殊一同出現在南朝的軍營附近,兩人相談自如,最後好像還爭執了些什麽。」


    此話一落,眾人瞬間將視線移到了站在一旁的雲殊公子身上,連看他的神色都不由得凝重起來。


    雲殊在眾人的目光緩緩上前,不動聲色,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莎莎眼裏閃過一絲慌張,但很快收斂。


    天錦收迴目光,她的心裏有些顫動,並不是懷疑他對大錦軍的背叛,而是不明他對莎莎是怎樣的用心?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天錦問。


    朱瑾盯著雲殊,似乎已經認定了他就是奸細,「那次他被你趕出來,我看到的時候,他已經和這個女人走在了一起。」


    天錦神情清肅,看向雲殊,言語低緩卻又冰冷,「你們怎麽走在一起的?」


    「我在路上遇見了她。」雲殊簡單解釋了一句。


    「就這些嗎?」


    「就這些。」


    「……」天錦低下頭,沒有說話,隻是微斂著眉宇,似乎並不滿意這樣簡單的迴答。就像上次的玉笛事件,他在苻堅帝麵前也是這樣簡單傲氣。


    她情願他能失些風度,多辯解幾句,哪怕是安慰她的心。


    可是他沒有,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哈哈哈……」一直情緒穩定的莎莎突然在眾人麵前笑起,嘲弄道,「錦公主,別人不知道,難道你會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嗎?要不是因為你從中作梗,說不定我已嫁做人婦,又怎會出現在荒郊野外?」


    一提起此事,天錦忽然有些難以抑製的憤怒起來,隨即提聲道,「壓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見。」


    天錦轉身,剛好對上雲殊的雙眸,那雙朗目正看著被帶下去的莎莎,隱隱透著一絲不忍。


    一股莫名的怒意,在天錦心底油然而生。


    「公主,那雲殊分明……」


    「夠了。」天錦已然猜到了朱瑾後麵的話,並大聲的製止,雙眸淩厲地看向她,警告道,「不要再犯上次的錯誤。」


    再次提到玉笛的事,朱瑾有些失望的轉過頭。她還在對那件事耿耿於懷,她何止是沒有判斷,她分明就是一味的偏袒。


    天錦置氣的迴到帳篷,雲殊也跟了進來。


    「怎麽,要給你未婚妻求情嗎?」天錦還未落座,就酸言起來。


    「這種證據確鑿的大罪,怎好求情?」雲殊依然跟著她走上去,然後和她一起坐下,自然的為她遞上筷子。


    天錦接過筷子哼笑,「沒想到你心這麽大,之前看她走夜路都要相送,現在她有難都不幫的。」


    「如果她真是我的未婚妻,不管她做錯什麽,我都願為她挺身而出。」雲殊目光誠然的看向天錦,正色道,「但她不是,所以我為何要沒有原則的維護她呢?」


    「那你現在跟她是什麽關係?」雲殊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天錦是知道的,她還知道雲殊同樣也是個有原則的人。可有些事情明明很好判斷,但在其中摻點兒女情長的事情,饒是連天錦這樣的機敏聰慧的人物,也非要明知故問一把。


    「我跟她相處的時間你基本都在場,難道你會不知道嗎?」


    「那還有我不在場的時候啊,誰知道你們會做些什麽?」一想到朱瑾剛剛對他們相談自如的描述,天錦就有些走火入魔的趨勢。


    「我……我能跟她做什麽?」這話問得雲殊都嗆口,「我跟她不過萍水相逢,雖然她一度纏著我,但我也一直和她保持距離,從未越界。」


    「那我一趕你走,你就跟她同路?」之前想多聽些雲殊的解釋,可現在越聽他解釋,天錦的思緒反而更加敏感起來。轉念,又是一種猜測浮現在她的腦海,「莎莎是不是邀你去南朝了,她有許諾你些什麽對嗎?」


    「當時隻有她跟我在場,說些什麽你是無從考究的,但最終我還是迴來了。」


    「無從考究?無從考究你就可以不說嗎?」


    「但是,沒有證據,無論我說什麽你都可以懷疑我。」


    「你就覺得我這麽不信任你嗎?」


    「沒有,我隻是想把事情簡單的跟你說。」雲殊抬了抬手,突然感覺自己說起話來怎麽就漏洞百出了。君王麵前都能談吐自如,反而在熟悉又沒架子的天錦麵前,多辯論幾句口舌就變笨了。


    天錦更是不依不饒,「是想簡單說,還是懶得說?」


    「我……」雲殊真是百口莫辯,但在停頓的片刻中,他看到天錦置氣的神情和往常有些不一樣。以往在談論軍事時與下屬置氣,都是橫眉冷對言語淩厲的,而此刻的天錦卻微抿著嘴柳眉彎垂,細看去很是可愛。


    還以為他仍然要辯論著什麽,誰料雲殊忽然笑出了聲。


    見他這種反應,天錦更沒好氣道,「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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