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便是他的顧慮了。


    他沒打算留下來,沒打算陪她走一程,就像從沒打算迎娶莎莎一樣。甚至隻是將她當做過客,匆匆路過,然後再見,然後再也不見。


    雲殊放下馬韁,緩緩向台階之下走去。不知為何,那短短的幾個台階,就像懸崖邊角一樣,每一步都格外艱難。


    雲殊停下了腳步……


    既然那麽難走,又為何非要走。


    最終,雲殊還是轉過了身,將天錦從馬被上抱入懷中。


    「你要我留我便留,你要我走我便走?這次,我偏不走……」年輕的公子故意說著置氣的話,微揚著下巴,不可一世的模樣。


    然而懷中的天錦分明聽到他胸腔裏的心髒,像奔騰的野馬,瘋狂的跳動著。這是一封沒有字跡的情書,砰砰的聲音響在耳邊,隻有懂的人才會明了。


    天錦將頭埋進他的肩頭,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淚水。誰會了解,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她故作鎮定的外表下,那即將崩潰的心,在劇烈的顫動。


    阿天看雲殊抱著弄玉默默的站在韓府門口,兩人不言不語的愣了半天。本是不想打擾他們的,隻是門口不時有來迴側目的行人,讓他這個孤家寡人有些難堪。猶豫了一下,終於走上了台階,看著他倆堅定忠貞的表情——「咚咚」,敲了敲韓府的門。


    「……」


    「……」


    韓府的人一聞是天錦中毒而來,立馬前仆後繼的圍著天錦轉,為她準備各種物品需求,麵色憂愁難過。如此熱情倒是出乎雲殊意料——也許他們當真是血溶於水,感情深厚。


    很快府裏就叫來了三個大夫為天錦把脈,韓老爺更是從其他地方趕迴親自查看,藥方未出,各類珍貴的藥品倒先拿了出來。


    雲殊和阿天一直守在外門,看著人進進出出,心下終於有了安慰。


    「這兩位公子……」韓老爺從房中出來,表情溫和的看向他們。


    「在下雲殊。」他行了一禮,氣度謙謙。


    旁邊的人大咧道,「叫我阿天,我可不是什麽公子,就山裏的獵戶。」


    「哦。」韓老爺點了點頭,然後又轉向雲殊,關切道,「你好像受傷了,讓大夫給你包紮一下吧。」


    「我無礙。」雲殊搖了搖頭,視線飄向了屋內,「小玉她……」


    「哦,放心,這裏麵的都是些名醫,應該沒什麽大礙了。」


    韓老爺也是氣質不凡,儒雅謙遜,見他如此說應該是沒事了。


    「爹,小玉姐姐是怎麽了?」突然走廊拐角處跑來一位少年,麵目似冠如玉,手中拿著佩劍,額頭全是汗水。好像是剛練劍而歸,得了消息立馬就趕來了。身後還跟著一位黃衫少女,與他一般的年紀,也是擔憂的模樣。


    「不要緊,就中毒了而已。」韓老爺抬手頓了頓,示意他禮貌慢行。


    「中毒?」黃衫少女頭歪了歪,突然反應過來,驚道,「啊,爹,你怎麽這樣說話,中毒了還說不要緊。」


    「不是很難解的毒。」韓老爺似乎對少女的態度更加溫和些,末了又將他們引向雲殊,「當然,也辛苦雲公子和阿天少俠及時相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雲公子?」少年抬首看了看他,直道,「看著挺麵生啊。」


    雲殊含笑:「在下雲殊,是小玉姑娘剛認識的朋友。」


    少年上下端詳起他倆,先看了看阿天,沒看出個端倪,然後又看向雲殊。以他自小接人待物的經驗,一看此人就不是人間俗物,立馬來了興致。


    「你會武術嗎?」


    少年童心未泯,雲殊笑著應稱兩句:「先生教過一些。」


    「那好啊,小玉姐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們來比劃兩下。」


    「韓優,不得無禮。」韓老爺連忙斥道,「雲公子身上還帶著傷了,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槍,什麽時候長點心眼。」


    「哦,是啊。」經過提點,少年才發現雲殊的衣服上有一塊血漬。


    一旁的少女笑道:「我們韓大少向來都是說風就是雨的,哪有心思管其他的事啊。」


    「要你多事。」韓大少被駁了麵子,不免有些生氣:「別說了,我們去看看小玉姐姐吧。」


    少女和莎莎一般大的年齡,卻比莎莎純情許多。她衝著少年做了個鬼臉,立馬跑進了屋內,少年也不與她計較,隨後跟了進去。


    韓老爺跟雲殊、阿天淺聊了幾句,便叫人安排了他們的住所,以禮相待,十分周到。


    睡久了荒山野嶺,難得睡迴暖塌,也是特別好的體驗。


    有光芒從窗戶外麵射進屋內,像暖天的吻,輕輕喚醒沉睡的人。


    最先醒的應該是鳥兒,它們總是很勤快,總在天上自由的翱翔。偶爾落在樹梢上,發出清純的鳴叫,將人們也喚醒來。


    早晨的空氣非常清新。雲殊穿好新的衣裳,整理儀態,然後走到門前,將那扇門打開。


    迎著微微泛紅的朝陽,她在晨曦裏轉身,再配上她溫婉的笑容,像是從光裏麵走出的奇女子。


    雲殊也笑了起來,因為他預感到——這必將是愉悅的一天!


    「身體好些了嗎?」


    天錦點了點頭,目光溫和婉轉:「你了?」


    「我也是。」


    兩人簡短的寒暄,就好似交流了千言萬語,一切心意竟在一顰一笑間來迴轉達。


    「你……站著很久了嗎?」雖然一開門就能看見她是件非常興奮的事情,但想想她一直站在門口等他在裏麵穿衣梳頭,想想便覺得尷尬。


    天錦點了點頭,抬頭目光灼灼的瞧著他,瞧得雲殊都不好意思了。


    「我醒來就站在這了。」


    「啊?」這一聽,怎麽感覺起碼站了幾個時辰似的。想著讓一個女孩在自己門前站了那麽久,而自己卻在唿唿大睡,雲殊更是難堪,「你有事嗎?」


    「有啊。」


    「你有事可以叫我啊。」


    「不行。」


    「為什麽?」


    「因為我的事就是等你醒來啊。」


    「……」雲殊心下一頓,不知是不是早晨的陽光太明媚了,照得他臉頰都有些發燙。


    天錦難得能捉弄到他,瞧他一位堂堂佳公子,竟在一位女子跟前麵色泛紅,不由得莞爾一笑。


    「這兩天一路都有是非,今日難得無事,我們也清閑清閑吧。」


    雲殊看著天錦,心有領會。他們本是軍旅風範的人,何懼是非生死之事,他們的身體也不懼疲憊。他們需要清閑的是心——在沒有別人圍著轉的時候,兩顆真誠無暇的心,在尋找彼此。


    他點了點頭,輕聲說了一句——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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