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陽謝府突逢大變,消息傳出來,竟是誰也不敢相信。那縱橫沙場,戎馬一生的大將軍就那麽悄無聲意的去了……


    消息傳到了山陰。司馬道子幾乎都要控製不住仰天長笑。然而光自己喜不勝收他還嫌不過癮,立即上書建康,一番寬慰的話寫盡了虛情假意。本就病中的謝安,收到這樣的字字誅心的信件,一時承受不住,病情驟重,無法理政。


    謝玄見叔父被氣成這般,實在控製不住脾氣。恰在此時,那王國寶因謝家突然上奏和離之事而登門拜訪。謝玄一見他便火冒三丈,一時控製不住脾氣,就逮著人痛揍一頓。


    王國寶也不是個會服軟的主。


    謝二要和離,這原本就很讓他驚訝。收到消息,他便火速趕迴建康,然而還是慢了一步。也不是謝安用了什麽法子,晉帝竟已然點頭同意。


    拿到聖旨時,他整個人都還沒有迴過神來,不知不覺就策馬來了謝府,欲見謝二一麵。


    至少,他是要問問她的意思的……不是好好的麽,怎麽就突然要和離?竟還一點前兆都沒有……


    然而,他等來的卻不是那個時常在他麵前低眉順眼的謝二,而是謝玄毫不留情的拳頭。


    躲閃不及的王國寶當場被他一拳打懵,待反應過來,兩人便扭打成了一片。都是最知禮的世家出生的貴公子,可眼下兩個習武之人,卻拋開那些個兵刃利器,選擇了最野蠻橫霸的方式,將對方打得鼻青臉腫。


    這在建康的影響是極奇的壞,兩人逞著一時之氣打爽了,處罰很快也來了。已經年過半百的晉帝,這次沒有偏袒哪一方,責令兩人進宮領罰,各自挨了二十板。


    盡管如此,王國寶卻並沒有放棄想要見謝二的決心。他與謝玄一道被人從宮裏抬出來,出了肅重宮門,他便示意侍從抬著自己靠過去。


    二十板子對習武之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再加上宮廷之內謝家安插的人有意放水,這二十板打在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


    但為了做做樣子,謝玄還是老老實實,躺在架上一動不動。至於王國寶如何,他根本看也懶得看一眼。


    就在他不經意抬眼,看到王國寶靠過來,居然還想作妖,一對淩厲地眉峰頓時倒豎。


    眉宇之間向來都籠著一層陰戾的王國寶,此時倒是十分淡定。好似看不到他的敵意一樣。


    「堂兄。」


    「誰是你堂兄!」謝玄目眥欲裂,「姓王的,你別給臉不要臉!陛下已經下旨,你跟妙妙再無任何關係,王家與謝家也再不是姻親!」


    他的話,叫王國寶好一陣沉默。


    抬著兩人的侍從們,暗暗叫苦,有意想將兩人分開,卻又礙著這詭異的氣氛而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眼中,這位王大人可是琅邪王麵前的紅人,雖是與謝家姻親,可兩家的關係,卻似同水火。這本就不是什麽秘密。


    眼下姻親得以解除,往後似乎也就更加無所顧忌啊……


    「無論謝家怎麽想,我都想見她一麵。」


    許久的沉默之後,王國寶再次開口。他的胸口積壓著一股鬱結之氣,聲音聽到去低沉暗啞。密長的睫毛整齊地蓋住了眼裏複雜的神情,看上去一臉的平靜。


    隻是那握在身側架上的手,緊了又緊,骨節都被握著泛白了。


    謝玄冷嗤一聲,隻當沒聽到,指揮著侍從加快速度,將他甩在後麵。


    謝家的馬車,早早等宮門外。謝玄被人扶上馬車,絕塵而去。


    王國寶這才抬眼瞼,朝著馬車離開的方向看過去。剛才還掩飾得很好的臉色,終於白了白。


    抬著他的侍從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王家人,這才小心翼翼地問:「王大人,您看……」


    「無妨,再等等。」王國寶疲憊地閉上眼,輕輕應了一聲。


    他連夜趕迴建康,連家都沒有迴就先去了謝府,王家得到消息自然會晚一些。


    見他如此平靜,侍從自然也不會多事。如此靜等了兩刻多鍾,王家馬車方才姍姍遲。


    *


    已近年關,謝氏一族過得人仰馬翻。


    因謝家長房和二房已無長輩,三房謝安又在臥病中不好奔波……前去壽陽奔喪和善後的責任便落在了謝家四房的頭上。


    等謝四爺帶著小輩趕去壽陽時,謝府門前已經掛上孝布,整個府上都籠罩著蕭瑟。


    謝石去後,郭氏這個當家主母也終於沒有人再敢拘著她。事實上,這次的事情來得太突然了,郭氏毫無準備。哪怕在此之前,她對謝石心存著多大的怨氣,也因這措手不及的突變,而顧及不上,取而代之是茫然驚慌和不敢相信。


    以至於,靈柩都在靈堂擺了好幾天了,她還是無法接受,整個人渾渾噩噩,全然不知道這幾天都是怎麽過來的。


    好在,還有一個謝道韞。


    知道郭氏是個撐不起大事的人,她便把擔子都接了過去。府上的下人,對這個堂大姑娘還是很敬畏,除去起先的慌亂之後,各司其職,府上慢慢恢復了秩序。


    得知謝四爺帶著謝家小輩趕來,郭氏撐著熬得通紅的雙眼,一臉慘白的出來相見。謝四爺見她臉色不好,寬慰了幾句,便讓丫鬟將她扶迴房。


    恰恰此時,六房獨子謝汪帶著一身的寒氣,踏著夜色,風塵僕僕的也趕了迴來。


    謝汪是嫡出獨子,十三歲便被父親丟進軍中磨礪,一去好幾年。走時還是個稚嫩的少年,如今歸來,眉宇間的輪廓變得立體而剛毅,身上也沾染了武將特有的凜冽之氣。


    郭氏見到兒子,終於崩潰了,摟著他便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積壓在心裏的委屈,不甘,悲痛,彷徨……皆化作眼淚越湧越兇,竟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險些暈厥過去。


    當著一幹小輩的麵,郭氏如此失態。謝四爺雖然沒說什麽,濃黑的眉頭卻蹙了起來。


    「汪兒,你先陪著你母親,其它人隨我去正廳。」


    此處畢竟靈堂,不是議事的地方。郭氏的狀態,也不合適商議出殯下葬之事。


    謝汪盯著父親的靈柩,臉色也是十分難看,聽了他的話,痛苦地點了點頭。


    一幹人等移步出了靈堂。


    謝道韞也在這一幹人等之列。不同於他人直接走出去,她在離去前,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一角,嘴角輕輕扯了扯。


    在那裏,靜靜地跪著一直充當著布景的天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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