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未亮。謝家大院就已經十分熱鬧了。


    謝石在山陰滯留太久,再次令人收拾東西,準備出城。


    叔侄倆並肩一起往外麵。


    「sy縣是要城,城防布置還需抓緊。琅邪王暫居此地終究不會太久,建康那邊早晚會將他召迴去,你年輕氣盛,不要與他起衝突……」


    謝琰頷首,「侄兒都知道,六叔放心。」


    謝石今日出城,特意裝扮一番,身上穿的是件不怎麽起眼石青色的竹紋長袍,與一身明朗白袍的謝琰站起一起,差了一截。


    叔侄倆年齡相差了二十歲,兩個個頭倒是相當。謝石雖然生得俊朗,但到底不年輕了。


    他拍了拍謝琰的肩膀,該交待的都交待了,「不必送了,免得惹人注……」


    話沒說完,忽見一個侍衛騎著馬,急匆匆朝這邊奔來。謝石眉頭一擰,侍衛已經到了眼前。不等問話,侍衛便快速翻身跳下馬,彎腰行禮。


    「大人,前麵一頂喜轎,正朝著這邊來了。」


    「喜轎?」謝石心中一凜。


    鑼鼓的吹打的聲音卻已經是若隱若顯地傳過來了。


    卻說……謝石昨晚拒了司馬道子送的美人。司馬道子雖然並未為難,可主意已經打定,是不可能更改的。


    他雖然喝得微熏,意識卻十分清楚。吩咐王國寶緊盯著謝府的動靜,得知謝石收拾行禮已打算出城。當下便強行讓天錦換上吉服,將她硬塞到喜轎上,直接堵了過來。


    謝石暗忖一瞬,頓時氣得眼都紅了,「無恥!欺人太甚!」


    謝琰一看他的表情,大致猜到了什麽,「想不到司馬道子的手段這般拙劣,六叔,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轎子都抬來了,還能怎麽辦。」謝石縱然有再多的不滿,也隻能認了。司馬道子誠心給他添堵,若不接著,恐怕想要離開山陰就沒那麽容易了。


    想到被人堂而皇之算計,謝石心裏十分不爽。看到還橫在府前的馬車,氣憤道:「撤了撤了,都撤了。」


    話是如此,謝石再被阻止行程,司馬道子橫不講理的強硬手段,實在令他難以鎮定。


    謝琰負手而立,默默地看著下人再次把東西都拆了再搬迴去。目光不以意瞥到謝石臉上,頓時嚇了一跳。


    「六叔!」


    謝石被氣狠了,泛白的臉上被一層低冷的戾氣所籠罩,削薄的嘴唇抿得很緊,像是在隱忍著什麽。


    「六叔,你沒事吧?」


    謝石朝他擺擺手,「你去準備一下……」說著,嘴裏一甜,一股血腥味湧了上來,他連忙住嘴。


    「六叔?」謝琰心驚肉跳。


    謝石不想讓侄兒擔心,強忍不適,將那口血水吞咽了下去,待稍稍緩和過來,才頹然道:「是舊傷,扶我進去。」


    淝水戰暴發,謝石身為主帥,領著水軍沿淝水順流,拖垮了北軍。以少勝多,一戰實在兇狠,他身側雖帶有親兵保護,卻在強敵之下也受了不輕的內傷。


    此刻被司馬道子玩得這一手好計給氣著,引發了舊傷,一時之間隻覺的胸口血氣翻湧,難以平靜。


    謝琰不敢大意,也顧不上那近到眼前的喜轎,將他扶進去後,轉身就看到身著玄色長袍的劉裕打這邊走來。


    劉裕假期早就銷了,同住永安路,距離並不遠。謝府這邊一有動靜,他就知道了。得知謝石今日出城,他特來相送。


    不曾想,剛到了謝府外,就發現下人正在撤車。一問之下,才知道才知道出事了。


    「謝將軍。」


    「你來得正好。」謝琰唿出口氣,「快去布置喜堂。」


    劉裕一怔,「謝將軍要成親了?」


    他來時,是聽到了鑼鼓吹打的聲音了,隻是沒有在意,哪裏料到謝府有喜事要辦。


    「是我六叔。」謝琰的聲音沉了沉。


    劉裕瞬間失語,又怔了一下,才抱拳恭賀道:「……南康郡公喜事臨門,我竟現在才知道。」


    南康郡公指的謝石。淝水大破苻堅,晉帝龍顏大展,戰事雖不曾結束,便對謝氏一門大肆嘉獎,連封四公。除了謝石,謝琰也被封為望祭縣公,作為謝氏當家人的謝安則被封為盧陵郡公,另有kl縣公則是封給了謝琰的一個堂兄謝玄。


    晉帝此舉曾一度惹得司馬道子不滿……當然都是後話。


    此時謝琰,臉上不見半點喜氣,眉宇之間還凝著一層陰沉。


    劉裕敏銳地感覺不對,「謝將軍?」


    「你先去辦,不用鋪張,一切從簡。我讓人去請軍醫。」謝琰轉身掩上門。


    門合上那一瞬,劉裕隱約瞥見一抹石青色的衣擺。能讓謝琰如此擔心,裏麵的人不言而喻。


    劉裕心知這裏麵定有內情,再不敢隨便玩笑。


    ……


    且不說謝府因司馬道子這一手,弄得人仰馬翻。被捆上的花轎的天錦,正急得一臉慘白。


    才過四更天,她便被人從柴房擰出去。


    凍了一夜,天錦被拉出去時,手腳都僵了。不待她緩過神,王氏就指使著身邊的婆子將她的身上的衣物扒除,扔進水池清洗。


    她激烈反抗,奈何對方人多勢眾,王氏從頭到尾在一側看著。待她梳妝完畢,才涼涼說了句,「綁了吧。」


    然後,她便再也無法掙紮了。


    轎中空間窄小,她動彈不得,還被堵住了嘴,聽著轎外喜慶的鑼鼓聲,心裏漸漸絕望。


    她心中早已認定自己是劉裕的妻子,一女豈能二嫁。


    他們能將她捆著塞入轎中,還能捆著她拜堂不成。他們強行逼迫於她,她也絕不會委屈,大不了以死明誌。


    打定主意,天錦反而慢慢安靜了下來。


    此刻,她並不知道,早早潛伏在琅邪王府外的虞美人八大首領之一的朱瑾,在看到她被人捆上花轎時,簡直要瘋了。


    跟了一路,幾次想要衝上去將天錦搶迴來,均被阻止了。


    眼前謝府近在眼前了,朱瑾忍無可忍,「沐傾城,你不是說公主是自願的嗎?他們為什麽要捆著公主?」


    沐傾城也十分意外。徐道覆並沒有告訴她,天錦的反應如此激烈,可事已至此,她也隻能硬著頭皮按奈下去。


    「別鬧了,看看再說。」


    「再看下去,可就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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