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先前,她一片好心對上他這般惡言相向,指不定她就真的掉頭就走了。可眼下,她心裏已經明白這紈絝少年口是心非的心性,隻是一笑。


    「你笑什麽?」司馬元顯瞅著她這明艷的笑意,莫名覺得心中一寒,不由警惕了起來。


    天錦豈會看不出他的防備,索性也在他身邊跪了下來。


    「你……」司馬元顯雙眼一眯。


    青石板上大雨流淌,她這一跪,大雨立即蓋過膝蓋,淌過小腿,原本幹幹的衣服瞬間就濕透了。


    再看看她臉上未減的笑意,還有眼裏泄露出來的一抹狡黠,司馬元顯的胸口突地跳了起來。一股莫名複雜的情緒打心底悄然滋生了。


    突然間的,他覺得她臉上的笑容實在太招眼了,忍不住就把臉撇開,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


    他怕她作甚!


    「你到底想幹什麽!」他狠狠瞪了她一眼,惡聲惡氣地吼道。


    天錦就那毫無預示地跪下去,把身後的採桑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


    哪知天錦卻先她一步,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採桑哪能不躁啊,這麽大的雨,公主就這樣跪下去,萬一出了好歹,她可是當擔不起的啊。可天錦不讓她說話,她也沒法,索性也屈了屈腿,準備跟跪下來。


    然而天錦一側是司馬元顯,另一側緊挨著花壇,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她咬了咬牙,走到司馬元顯的另一邊速度跪下來。


    被她倆夾跪在中間的司馬元顯嘴角狠抽搐了兩下。


    心道:這主僕二人吃錯了藥,傻了吧!


    「世子做了好事,為何不與殿下說清楚?」天錦突然開口。


    她的聲音很輕,嘩嘩雨聲幾乎都將她的聲音蓋過去了。可她為了給司馬元顯撐傘,兩人挨得很近,是以她輕軟的聲音飄到他的耳中時,竟叫他不由抖了抖。


    「你在說什麽,本世子聽不懂!」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司馬元顯忍不住挪了挪,然而他的另一側就是採桑,挪又能挪到哪裏去。不過是讓自己越發窘迫罷了。


    天錦「噗嗤」一聲就笑了,「世子幫了新娘逃避了一樁爛姻緣,這本是好事,不是嗎?」


    事到如此,司馬元顯立即就明白了。恐怕她是已經將這事查得一清二楚了。


    他看著她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連他父王都是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是一通打罰,他早就習慣了,半點兒的都不需要任何同情。


    想到這裏,他不屑地冷哼一聲,撇開臉不再看她。


    「世子沒有做錯,如果好好與殿下說,也就不會被責罰了。可世子為何不說呢?」


    「本世子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司馬元顯本已不想搭理她的,可聽她這自以為是的語氣,他就忍不住動怒,「你當自己是什麽東西!居然膽敢跑到本世子麵前指手畫腳!」


    「你!」天錦氣結。


    她不過是想與他好好說話,勸他去向琅邪王服個軟,想不到他竟這樣惡語相向。


    「哼!」司馬元顯迴給她一聲冷嗤,直接閉上眼。


    這人簡直不值得讓人同情!


    天錦氣鼓鼓站起來,就看到司馬元顯雙手攏在一起,有意無意地護著腰側的一塊白玉玉佩。


    這玉佩很小,三指寬的大小,形似樹葉,質地並不算很好,甚至有些粗糙。以司馬元顯的身份,這樣玉佩實在配不上被他配戴。


    可看他的樣子,好像挺在乎這塊玉佩的。


    天錦雙眼微微眯了眯,朝採桑使了個眼色。


    採桑也朝司馬元顯看了一眼,雖然有些驚訝,但她卻看懂了天錦的意思,隨即點點頭。


    天錦深吸了口氣,這才緊盯著司馬元顯,「的確是我越矩了,採桑,我們走!」


    採桑順勢便要站起來,就在她半起半蹲的時候,好似被裙角拌了一下,整個人朝司馬元顯歪過去。


    司馬元顯正閉著眼,暗自生氣。乍然被人一頭撞到懷裏,毫無防備之下直接就被撞翻了。他剛挨了板子,臀上還疼得冒火呢,這一跌簡直跟要命似的慘叫了一聲。


    他頓時火冒三丈,半點憐惜也沒有,直接將懷裏的人推開,「你做什麽!」


    採桑連忙又跪好,嘴裏忙不迭道歉。


    「滾!」司馬元顯被她們這主僕二人氣得目眥欲裂,若不是身上有傷,這會都能跳起來要她們好看!


    天錦目睹了全過程,麵上擺出誠惶誠恐的樣子,心裏卻不厚道的笑了。


    司馬元顯隻顧著疼,一時倒是沒有注意到她雙肩抖動,極力憋笑。


    等兩人走後,他才顫顫爬起來重新跪在原處,然而很快的,他就發現被他小心翼翼嗬護著的玉佩不見了。


    這玉佩是他生母劉氏留給他的最後的念想,於他而言意義非同尋常。剛剛他還拿手碰過,怎麽眨眼就不見了?


    結合剛才天錦主僕的舉動,司馬元顯立即就想通了關鍵。


    他臉色乍然沉下去,怒不可遏,「混帳東西!連本世子的東西都敢偷!」


    已經走遠的主僕兩人自然聽不到他的吼聲。


    迴到存菊堂,採桑才將玉佩呈上去,不解地問:「這不是什麽值錢之物,公主要這個做什麽?」


    天錦自然不好告訴她,她就是故意偷來噁心司馬元顯的。誰讓他態度那般惡劣。


    「你把她藏起來,千萬別讓人看到了。就算司馬元顯找上門來,也不要承認。」


    採桑更驚訝了,「這是為何?」


    天錦咬牙道:「此人太可惡了,不治一治他,難消心頭之恨!」


    採桑微汗,「元顯世子的確是……」讓人喜歡不起來啊,「公主的衣裙都濕了,趕緊進去換身幹淨的衣裳吧。」


    說著,就要往內閣走,似乎是打算替天錦準備衣物。


    「我自己來就好,你身上也濕透了。不必管我了,先去吧。」


    採桑暗腹:兩人都淋了雨,換了衣服正好再去廚房要些薑湯驅寒。


    於是她也就沒有堅持,握著手裏的玉佩就退了出去。


    她一走,天錦便進去內閣換衣服去了。


    天錦是臨時起意要治一治司馬元顯,心裏還沒有主意。這會兒邊換衣服,腦子裏漸漸浮出一計。


    在前院跪足了兩個時辰的司馬無顯,跪到最後雙腳麻痹得都沒有知覺了。琅邪王這迴是氣得不輕,便是外頭大雨磅礴也沒有改變主意。


    等他終於被人抬了下去,天已大黑了,雨勢卻依舊沒有消減。王氏讓人備好的薑湯很快就送了出去,與此同時,早早就被請進府的大夫也發揮了作用。


    在這一點上,王氏這個嫡母雖然年輕,卻麵麵俱到,讓人抓不出毛病。也難怪她雖然沒有子嗣,卻很得琅邪王的寵愛。


    天錦聽到消息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褪了髮飾,打算就寢了。


    見採桑走到燈下,準備熄燈,她才開口道:「明日去集市買一塊相似的玉佩。」


    說完便打著哈欠掀開帳幔躺了進去。


    雖然不知道天錦要做什麽,但採桑直覺這迴元顯世子恐怕要認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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