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援的五十一師第一營趕在最熱的中午之前到達青山嘴之後,青山嘴登時熱鬧起來。


    這時聚集在青山嘴的人馬番號有聯軍總指揮部及下轄的衛生隊、通訊兵隊,鐵木第五十一師第一營,阿勒坦金國和勝土門左翼第二營,黃河水師長勝艦隊,大明朝陝西鎮某部,以原遼東大淩河城守軍為主的愛新金國反水漢軍。


    除此之外,青山嘴還有以逃亡的遊牧人和長勝鄉民兵混成的百姓,這兩天作戰積累下來的愛新國戰俘。


    兵民總數遠遠超過三百人,這個規模已經超出了鐵木的後勤供給能力,單單帳篷一項就滿足不了,兵民隻能露宿。


    楊日天別出心裁地將人馬拉開間隔,各營沿黃河西岸擺出一個一字長蛇陣,要的就是從對岸看過來人馬很多的樣子。


    在長蛇陣中央的總指揮部大帳裏,孫一親切接見前方各級指揮員:楊日天、李廣、卜十九、莫日根、巴特爾以及花頭櫃。


    孫一下達重要指示說:“鐵木國主這個稱唿大夥還是別喊了。”


    “咱們的這個鐵木國純粹是嚇唬對岸用的,為了打勝仗,別說區區一個鐵木國,就是聯合國我也敢整出來。不過鐵木國主我聽著實在不舒服,還是叫我力德爾就好。而且實話實說,我不想當什麽國主大汗皇帝,你們也別指望我當什麽國主大汗皇帝,凡事還是得多靠你們自己。”


    賈道士站出一步勸諫:“國不可一日無君,爺,三思。”


    孫一想都不想就反問:“憑什麽國就不可一日無君?”


    賈道士登時語塞,是啊,平時總這麽說,可是為什麽國就不可一日無君呢?


    王悶蛋給出自己的答案:“皇帝都是真龍天子,要是沒有皇帝和國主鎮著,妖魔鬼怪就會出來禍害人間。”


    眾將紛紛點頭,王悶蛋這話說到大家心坎裏了。


    孫一又是一句反問:“咱們有神農爺保佑,你們覺得還需要什麽真龍天子嗎?”


    王悶蛋也被問住了。


    悶蛋轉身問賈道士:“道士,你說神農爺和龍王爺,哪個厲害?”


    巴特爾搶著迴答:“當然是白老人厲害,白老人手裏駐的龍頭拐杖,就是真龍變的。”


    王悶蛋立刻做了結論:“那要這麽說,咱不要國主也成!”


    賈道士恨得直想踹悶蛋一腳,自古勸進都是要駁迴三次的,第四次君主才會勉強答應登極。現在總共還沒勸幾句話,悶蛋就把路全堵死了。


    孫一趁機總結一句蓋棺定論:“這事就這麽定了。”


    莫日根老人言道:“力德爾,我有一句話要講。鐵木國主力德爾可以不當,金國塔布囊卻不能推辭。


    孫一這兩天總聽到這個詞,便認真問道:“塔布囊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莫日根迴答:“黃金家族的女婿,叫作塔布囊,就是漢話的駙馬。”


    孫一鬆了口氣,“那行,我這個女婿是實打實的,叫作塔布囊是跑不掉的。”


    莫日根也鬆了口氣,塔布囊不僅僅是女婿身份,更是草原貴族的尊號。黃金家族的嫡子叫做台吉,嫡駙馬叫做塔布囊,二者都是草原大汗依賴的的支柱,在草原百姓的心目中都是很有影響力的。


    自此遊牧百姓正式尊稱孫一為塔布囊,也解決了遊牧人的一個稱唿難題。來自明朝的百姓尊稱孫一為“爺”,遊牧百姓卻叫不出口。在遊牧百姓口中,最大的長生天也不過才喚做“騰格裏阿爸”,就是“天爸爸”的意思,總不能把孫一叫成“孫爸爸”吧。


    議定完國事,便是討論戰事。


    孫一先表揚眾將:“這兩天的仗打得亂,打得好,打到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好結果!”


    “仗打得亂不要緊,這兩天沒有一場仗是按我們事前的安排進行的,這不奇怪,我們是新兵新將領新參謀部,要是仗能按我們的事先安排進行反倒讓人奇怪。關鍵是迅速總結經驗教訓,我們要做到打一仗進一步。”


    楊日天點頭稱是:“我感到我們鐵木國的戰法,已然和原來大明朝軍隊截然不同。”


    “因為電三眼銃的裝備,我們鐵木國士卒不再畏懼近戰,反而渴望同敵人近戰。鐵木國士卒作戰中現在很少象大明朝軍隊那樣結成密集陣形,而是拉開距離,變成三三製的散兵陣形,最大程度地發揮三眼銃的火力。”


    “但是”,楊日天話鋒一轉,“這幾日新加入了很多遊牧人和大淩河明軍,鐵木國的這種戰法就有些不靈了。”


    “這裏不光是一個電三眼銃的事,鐵木國士卒敢於拉開散兵陣形,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鐵木國的士卒不用人督戰。我們鐵木士卒都是自願當兵,當兵是保家護田,一旦作戰各個奮勇自由發揮。遊牧人、尤其是明軍都是強征入伍,臨戰時首要的事是互相監督、不得逃兵,作戰時首要的事是陣後督戰,後退者死,所以他們隻能采用便於監督的密集陣形,陷士卒於死地才能求勝。目前如何調教這些新兵,是個大問題。”


    孫一深以為然。


    老兵痞葛大壯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孫一這兩天研究明朝第一主力“戚家軍”,同樣得出這個結論。“戚家軍”軍紀森嚴恐怖,稍稍違犯就是死罪,“戚家軍”士卒在戰場上處在一種後退必死、殺敵可生的狀態中,故而每每能打勝仗。也正因為如此,“戚家軍”絕對不招收老兵和城裏人,隻要老實巴交的礦工和底層農民。


    如何整合鐵木之外的這些戰鬥力,確實是個難題。


    莫日根老人上前建議:“如今力德爾正式認下了金國塔布囊,對原來金國的百姓來說這便不是問題。隻要塔布囊宣布力圖恢複金國,讓大家有可能重新過上過去的好日子,金國百姓自會如鐵木國百姓一般作戰。”


    孫一沉思片刻,開口許諾:“可以!但是有幾個條件。”


    孫一道:“說到底,鐵木國百姓奮勇作戰不外乎兩條原因,第一他們有天憲賦予的權利,第二他們在鐵木國有田有地。阿勒坦金國可以複國,但是阿勒坦金國的百姓也要發誓捍衛天憲權利,而且要推出類似鐵木國分田分地的辦法。”


    莫日根和巴特爾對望一眼,抑製不住的興奮。


    孫一接著說:“以後兩國百姓都有天憲賦予的逃跑權利,百姓在兩國之間可以自行逃跑,兩國不得幹涉。金國複國期間,鐵木國歡迎金國百姓臨時居住。”


    “同樣,咱們事先得說好,金國百姓自有白老人保佑,我不會做金國國主,就是個塔布囊,金國的事得金國百姓自己商量著辦。”


    莫日根雖然對孫一塔布囊這麽直接表態不會做金國國主有些失望,但是有望複國的狂喜立刻淹沒了這小失望。鐵木國再好,畢竟是寄人籬下,想想可以日後行使逃跑權迴複金國國籍,迴到從小長大的地方,老死在綠色的草原,老人心潮澎湃。


    對於孫一來說,不願意做什麽國主皇帝是他的真實想法。迴到明朝以後他發現,國主也罷、皇帝也罷,其實是一份辛苦的工作。拿朱由校、朱由檢來說,這哥倆如果不做皇帝,絕對是一個清華、一個北大的高才生,完全可以過上幸福的小日子。結果呢,當了皇帝,沒一個好死。


    單單被關在宮牆裏不能去飛行孫一就受不了。


    孫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幹自己想幹的事,享皇帝的福,不承擔皇帝的責任,堅決不作皇帝的工作。


    如果目標前後矛盾的話,後者無條件服從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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