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島外,浮島兵營。


    尕李廣、一條龍和狼山堂五哥圍坐一口熱氣騰騰的湯鍋。


    湯鍋架在浮島軍營的院內新修的一個灶火上。灶的底部用報廢的石膏盾牌同蘆葦地基隔開,生火的時候要專門用水把灶周圍的蘆葦澆濕。


    尕李廣盛上兩碗魚湯,先遞給一條龍一碗,


    “龍爺,以後你們在水裏的時候,好賴給上麵的弟兄打個招唿。肉不敢說,象今天這樣的熱魚湯我管夠!”


    又遞給狼山堂五哥一碗,


    “五哥,你今天可是好心辦錯事了,這兩駕筏子是給咱送禮的。被你在水裏紮漏一架,結果咱收的禮就少了一半。”


    五哥被尕李廣說得有些內疚,接過碗解釋,


    “我光想著毀掉後頭的筏子,叫前頭的筏子沒辦法退迴去,你們好堵住打。要是早知道是送禮的,我就在水裏悄悄推他們一把。”


    一條龍嗬嗬笑著,“五哥,你不要聽尕李瞎念叨,下迴碰上了照樣紮狗日的皮胎。你今天在水裏泡的時間長了,多吃些辣子去去寒。”


    五哥憨厚地笑笑,“不算啥,入狼山堂的時候發過誓,咱有這本事,就該多遭些罪,以後娃娃們日子過得好。”


    一條龍指著尕李廣對五哥說,“我看不用以後,這尕娃現在就過得好!”


    尕李廣開心地笑了,他確實打心裏感覺現在的日子不錯,幾次換班都不想下去。


    在浮島上尕李廣自己有一間單獨的房子,他把配發的指南縫衣針改成了魚鉤,沒事就在島上釣魚。白天在蘆葦地裏經常可以撿到野鴨蛋,傍晚人少的時候還可以射野鴨子。


    這幾天野魚、野鴨不斷,灶上永遠翻騰著一鍋老湯。過往的民兵百姓,都願意拐過來喝一碗,尕李廣值班又沒什麽具體事,隻要來了人就熱情接待,喝了熱湯還要塞個鴨蛋才放人走。


    不過魚肉蛋吃多了,就想吃菜。


    尕李廣閑的沒事的時候“做”了一塊菜地。


    土匪在葦溝裏設路障,民兵清理出來的大小木頭在水麵浮了一片。尕李廣照著工匠們做蘆葦平台的法子,先用木頭做一個架子,再用蘆葦束打底,最後把爛蘆葦、爛泥混在一起一股腦兒填在架子裏。一塊兩丈見方的菜地就做好了,就漂在軍營後麵的水麵上。


    長勝碼頭每天送來野菜,一頓吃不完,第二頓就蔫了。尕李光就把送來的野菜先種在菜地裏,連水都不用澆,吃的時候現摘,頓頓吃新鮮的。


    喝湯的人也不空手來了,幹活兒時隨手挖的野菜,每次來都給尕李廣的菜地裏種一些。直到有人發現了一大片野菜,直接把尕李廣的菜地用筏子拖了去,連根帶泥一起移栽,把個兩丈見方的菜地全鋪滿了!


    五哥羨慕地盯著尕李廣的菜地,“這菜地的爛泥肥得很,漂在河上不缺水,說不好都能種大米!”


    尕李廣從小在山區長大,沒吃過大米,也沒見過稻田,但是沒少聽老兵吹噓寧夏衛的大米飯鴿子魚,“要是能有大米飯,配上大鯉魚,肯定比寧夏的好!”


    一條龍迴想著見過的水田,“尕李,你可能要立功了,這事我得馬上報告。”


    一條龍返身進屋用對講機聯係總部,再出來時一臉嚴肅。


    “尕李廣,你準備一下,一會兒莊稼把式過來。五哥,咱倆的差事來了,客人要迴去,咱倆送一送。”


    尕李廣親熱的往上湊,“龍爺,你稍微透個風,咋個送法?我能忙上啥忙?”


    ……


    耿軍師在筏子上,突然想哭。


    這一迴老巢,就是死路一條。


    四麵四架筏子,把自己“護”得嚴嚴實實,連跳河都尋不見個空隙。


    肚子裏餓得咕咕叫,耿軍師掏出道士送的野鴨蛋,腦子裏迴響起臨別時道士的耳語,“抓緊吃,不要蘸鹽,要不然蛋壞了都嚐不出來!”


    尋思半天,耿軍師猜不透這裏的玄機,默默地剝了鴨蛋,一口一口吃掉。


    到了葦溝溝口,兩架筏子迎麵而來,替換了原先護航的筏子。一前一後,緩緩而行,一直把軍師夾持著送到路障水域。


    筏子上的小將軍“啪”的丟過二杆子的馬刀,高聲喝道:“一路走好!”


    睹物思人,還有道士的詛咒:“做不成人就做個騾子”,軍師內心頓時縮成一團。


    去時三人,迴來一雙。


    沒了二杆子,小嘍囉把個筏子駕得是東倒西歪,慢慢騰騰終於挪迴老巢。


    大當家早得了消息,已然候在碼頭。


    想起大杆子臨出發耍滑頭,耿軍師眼淚奪眶而出。


    ……


    尕李廣剛迴到浮島軍營,看見王二牛領著幾個百姓正在菜地拔自己的野菜。


    “王總管,吃了嗎?來喝一碗熱魚湯!”


    尕李廣老遠就高興地招唿。


    “李隊長,不急喝湯!”


    王二牛開始帶人刨自己的菜地。


    尕李廣急了,拔幾顆菜不要緊,刨菜地,這是要絕了收成啊!


    “不準動我的地!”尕李廣高聲嗬斥。


    王二牛抬起頭,“不動你的地,把式咋能看出你這塊地的好壞?”


    原來是莊稼把式來了。


    幾個把式一直把菜地挖透,又是看滲水,又是看菜根,嘀嘀咕咕一陣子。


    王二牛對尕李廣說:“李隊長,你大概要立大功了!”


    尕李廣眼露興奮,“能種大米?”


    二牛肯定地迴答:“十有八九能種!”


    尕李廣激動地摘下鐵盔,拋向空中,“大米飯!大米飯!有大米飯吃咯!”


    二牛攔住他,“別高興太早,今年是來不及了。”


    尕李廣一點也不失望,“明年也行!隻要有,我就願意等!”


    二牛被尕李廣情緒感染,連日的疲憊一掃而光,說道,“告訴你吧,你這水田最大的好處不是種大米!”


    “總管,那是啥好處?”


    “你猜!”


    尕李廣眼珠轉一轉,“不用澆水?”


    “不是!”


    尕李廣撓撓頭,“賊人來了,能拉著跑?”


    二牛笑開了懷,“不是!”


    尕李廣獵戶出身,種地不在行,直接放棄,“王總管,你就趕緊說吧!”


    二牛道,“陸上新開荒的田,要一兩年才能變成熟地;你這種河上的田,用的是河泥,當年就能種菜種糧,產量絕對低不了!”


    不一會兒水麵上來了大大小小幾十隻筏子。


    工匠做好大小一致的木架子,百姓分頭挖河泥,鍘葦草,最後由經驗豐富的“筏子匠”統一組裝。


    兩丈寬五丈長,正好一分地大小的“架子田”被流水線一塊接一塊地生產出來了。


    —————————


    參考資料(與情節無關,不感興趣的讀者可跳過)


    水上田地


    浮田、葑田、架田,是漂浮在水上的農田。


    《南方草木狀》,據說由晉代人稽含所編寫,書中記載南方人開始用蘆葦編成筏,筏上作小孔,浮在水麵上,把蔬菜種子種在小孔中,就如同浮萍漂浮在水麵上,種子發芽後,莖葉便從蘆葦的孔中長出來,隨水上下,成為南方一種特奇的蔬菜。這種浮田,用蘆葦或相近似的材料編成筏,浮於水上,其上麵沒有泥土覆蓋,主要用於種植水生植物,如蕹菜(空心菜)等,這種用浮田種植蕹菜的方式,幾個世紀以來,主要流行於廣東和福建等地,直到今天,廣東廣州地區仍實行在筏上種植水蕹,其方法是等到新梢長出30厘米左右,即拔起以棕繩或竹支夾緊,四周固定,浮於水麵。因此,人們把這種從造耕地稱為“浮田”。


    葑田的葑,和今天的茭白屬於同種植物。葑田最初是由泥沙淤積菰葑根部,日久浮泛水麵而形成的一種自然土地,利用時先要將上麵的菰葉割去,經耕治之後成為葑田。葑田之名最早見於唐朝,唐詩中有“路細葑田移”的詩句。


    後來人們做成木架浮在水麵,將木架裏填滿帶泥的菰根,讓水草生長糾結填滿框架而成為人造耕地。不過這種人造耕地,在宋代以前仍舊稱為葑田。為了防止它們隨波逐流,或人為的偷盜,人們用繩子將其拴在河岸邊;而有時為了防止風雨迫打,毀壞莊稼,人們又將其牽走,停泊在避風的地方,等風雨過後,天氣好轉,再把它們放去到寬闊的水麵。元代則正式將葑田命名為架田。架田已突破了葑田的限製,而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造耕地。


    五代時期,一本名為《玉堂閑話》的書中曾記載了一個菜地被盜的案子,說的是廣州番禺縣有人到縣衙告狀,稱自己的一塊菜地被人盜走,現發現這塊菜地就在某處,請縣官做主,追迴菜地。縣官雖覺蹊蹺,但還是進行了調查,原來這個被盜走的菜地是一種飄浮在水麵上的,由泥沙自然淤積水草根部而形成的,並由人工加以開辟利用的人造耕地。


    宋代時,千頃碧波的風景名勝杭州西湖上漂浮著葑田。西湖葑田發展到鼎盛期,一度使湖麵越來越小,灌溉能力越來越小,甚至連市民生活用水也成問題,最終成為一大隱患。有見於此,蘇東坡到杭州任通判的時候,向上級寫了一份報告,提出了開挖西湖的請求。於是招募民工,將葑田挖起,堆積成長堤,就是今天的蘇堤。


    南宋時期,葑田在江南水鄉已較為普遍。南宋詩人範成大的《晚春田園雜興》詩中有“小船撐取葑田歸”,說的是當時江蘇吳縣一帶水上葑田的情景。


    成書於元代的《王楨農書》,對架田有詳細記載並附插圖。


    現在墨西哥城附近的阿茲台克(aztecs)的地方自古有種植浮田的傳統。用蘆葦做成筏子,上麵加有泥土,種植蔬菜和玉米,當地稱為“chinamp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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