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北風狂虐地在街巷之間奔走,並頑皮地往每個行人的衣服裏鑽。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作惡得更加厲害。但即使在這寒冷統治天下的晚上,還有地方是火熱的,火熱得讓人冒汗。

    ktv.

    索尼牌的音箱照樣釋放著憤怒呐喊震耳欲聾的搖滾樂,無數的手和頭發在燈光下晃動,猶如群魔亂舞。陳帝跳熱了出來,走向昏暗的坐間。那裏聚著李濤紅牛等人。

    李濤還未從黑帥被殺的陰影中走出來,一杯又一杯不停地喝酒,風子勸也勸不住。他幹完了一杯,正要再斟,陳帝搶過酒瓶,杯也不用,就著瓶嘴灌了一口,然後一屁股坐下,瞪著他。

    趙夢鈴道:“阿帝,你救救他啦。他這幾天一直這樣。”

    李濤醉眼朦朧,伸手搶酒瓶,道:“給我。”陳帝手一讓,撈了個空;他又去搶,陳帝又一讓,又撈個空;他道:“我要喝酒,給我。”再搶,陳帝再讓,再撈個空,於是罵道:“你他媽把酒給我!”站起來第四度出手。陳帝怒道:“你喝夠了沒有!”伸手狠狠推他迴去,罵道:“你要喝酒是不是?好,讓你喝!喝,喝啊,喝啊!”一邊罵一邊不停地把瓶裏的酒朝他頭上澆:“媽的,李濤你真是個窩囊廢!喝吧,喝死你!喝死了去見黑帥,不用我們為你煩心!”

    紅牛和風子拉住他。李濤披著濕淋淋的頭發衣服,酒氣橫溢,呆了一陣,突然孩子似的哭起來。附近的人紛紛側目,一個女子笑道:“這麽大一個男人還哭,真沒用。”

    紅牛大喝道:“你說什麽!”那女人見牛似的一個男人揮拳,嚇得忙和女伴走了。

    趙夢鈴道:“阿帝,黑帥的事你有頭緒嗎?”

    陳帝道:“現在有嫌疑的,一是新湖社,一是永揚幫的禿鷹。”

    李濤不哭了,目光炯炯聽他們的對話。趙夢鈴道:“禿鷹?”

    “就是禿鷹,永揚幫天龍堂的副堂主。對江湖稍有接觸的人都知道他和黑帥在搶位,競爭得很激烈。他不服黑帥,卻一直被壓製著,殺人動機非常明顯。但到底主謀是新湖社抑或禿鷹,這樣查是難以得知真相的。”

    紅牛道:“那應該怎樣查?”

    陳帝道:“這就要看有個人是否想天天喝酒做酒鬼呢,還是想為黑帥報仇了。”說著,冷冷地斜睨李濤。

    李濤似乎醒了酒,聽他如此一說,精神大振,忙撇開酒杯,道:“我……我不喝,你說。”

    陳帝才道:“要查得快查得深,曆來都有一個慣用的方法,警方為了拿到罪犯的罪證也很常用的。就是去那個人的身邊查。”

    紅牛道:“你的意思是……加入永揚幫?”

    “正確。阿濤是黑帥的生前好友,進去是件很自然的事。以阿濤的能耐,相信接觸禿鷹的機會會越來越多。具體行事就由你自己把握了。”

    風子小心翼翼地問:“不用我們進去幫忙嗎?”

    陳帝道:“如果你覺得進去對阿濤有所幫助的話,你可以進去。可能要砍人殺人的。”

    風子吐吐舌頭:“還以為我也要進去呢。”

    紅牛道:“可是,這辦法很危險,一旦給禿鷹知道,阿濤隨時有殺身之禍。”

    陳帝道:“要查幕後主使,這是最快捷最直接的辦法。當然,單憑我們幾個查,難度會相當大,因此我們還需要別的力量。”

    蘇雅道:“什麽力量?”

    “是警方。”

    蘇雅奇道:“警方?這我可不明白了,我們是混混,他們怎會幫我們?況且他們也一直在查啊,但什麽動靜也不見,能有什麽幫助?”

    “這是不同的。現在的情況是我們查我們的,他們查他們的,各自為政。但聯合起來結果肯定就大不相同。我想他們的嫌疑人名單上也一定有禿鷹的份。阿濤和黑帥交情如此之深,他們觀察到阿濤對黑帥的情義確是真心後,相信很快就會自動找上門來,因為他們也需要我們的幫助。”

    趙夢鈴發現他話裏一個特別的詞眼,道:“觀察?”

    “是,觀察。”陳帝道,“這些天警方一直派人在觀察我們對黑帥被害的反應。剛才紅牛趕跑的那個女人恐怕就是一個探子。”

    “那女人!”紅牛失聲而叫,跟著壓低了聲音道,“似乎沒什麽不妥啊。你怎麽看出來的?”

    陳帝道:“怎麽看出來?嘿,當然也是觀察啦!這叫反偵察,懂啵?”

    陳帝所料不錯,第二天李濤等剛出門,就被人請上了一輛麵包車,車上坐著兩個警察,夏少雲兜頭就道:“我想我們可以合作。”

    雙方自然一拍即合:李濤打進永揚幫內部,作為警方的臥底,幫助警方搜索黑帥一案的證據。末了,夏少雲道:“今天晚上八點鍾,甄建會去環西大道竹園巷28號的金府作客,你去那裏找他。記住,在找到甄建之前,不能讓禿鷹知道。你要找的必須是甄建!”

    是夜,環西一家華宅燈火通明,笑意不斷,人影憧憧,甚是熱鬧。門口上掛著兩隻大紅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燈籠麵上都有個金色楷書大字,合起來是:金府。

    華宅每層樓的走廊都有人在把守,門口也有,就連幾百米外的巷口也有。這麽多人保護,屋裏之人的身份之赫由此可見真是非同一般。

    此時,東邊巷口的四個保鏢正蝦著身不住嗬氣。一人喃喃罵道:“媽的,這什麽鬼天氣,冷得要死。”另一人道:“這點苦都受不了,怎麽跟甄爺做事?想你那妞了是不是?哎耶,親親,抱著真是溫暖呢,”第三人突然直起身子,斥道:“不要說了,有情況!”

    四人齊向前麵望去,但見在昏暗的巷燈下,一個人踏著街石正往這邊走來。剛下過雨,地上還是濕的。那人的腳下不時濺著水花,嘩啦作響。近了,看清是個年輕人,保鏢喝道:“站住,什麽人!”

    那人正是李濤,他道:“我要見甄爺。”

    保鏢上下打量:不認識,普通小混混的打扮。兩人上前搜身,一人道:“報上名來。”

    李濤眉毛一揚:“我要見甄爺!”

    “混蛋,甄爺是你說見就見的!我在問你姓甚名誰,你沒聽到?”

    首先發現李濤的那人製止了同伴,問道:“你是誰?找甄爺有什麽事?若沒有要緊事我可以幫你轉告。”

    李濤道:“你告訴甄爺,說我是黑帥的朋友,我要見他。”

    “黑老大的朋友?”那保鏢想了想道,“你等等。”走進華宅去了。不久得話迴來,道:“甄爺說他現在作客,有什麽明天再說。”

    李濤道:“我在這裏等他。”

    “你……你到底有什麽事啊?告訴我就行了。”

    “我要進永揚幫。”

    “什麽?”那保鏢訝然,“就為這事?”

    另一名保鏢不耐煩了:“走啦,想進幫去東門街找禿鷹大哥啦!來這裏幹什麽?”

    “我隻見甄爺。”

    “誰是你接見人?”先前那保鏢道。

    “沒有。”

    “……”那保鏢怪異地看他,“你還是迴去吧。甄爺今晚不會見你的。”

    “我可以等。”李濤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放棄之意。

    “那好,隨便你。”

    李濤果真就站在那兒等。保鏢們不再理會,各站迴崗位留意街巷行人。外麵清冷,裏麵卻是一派春色,就連傳出的一陣陣女人嬌笑聲也是春意盎然的。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夜漸漸深了。城市的燈火一盞接一盞地黑下去,行人也逐漸疏少,但華宅裏依舊一片喧鬧,仿佛沒有止境的時候。

    李濤堅定不渝地等待,又下起冷雨來,雖然小,卻冷得他瑟瑟發抖。終於,豪宅大門咣噹一聲開了,主人熱情地送甄建出來。

    保鏢走過去。甄建剛要上車,那保鏢道:“甄爺,那個人還在等著。”“哦?”甄建一怔,向李濤看看。那保鏢又道:“他說要入幫。”

    甄建收迴伸進車裏的腳,向這邊走來。到了李濤麵前,李濤全身都濕了,用發抖的聲音道:“甄……甄爺。”

    甄建道:“你是黑帥的朋友?”

    “是。”

    “叫什麽名字?”

    “李濤。”

    “找我什麽事?”

    李濤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道:“我要進永揚幫。”

    “哦,你想進幫。”甄建微笑道,“你說你是黑帥的朋友,又敢獨自來見我,想必有些本事。”

    李濤並不謙讓,答道:“是。”

    甄建身後的保鏢們相顧而笑,笑意裏藏滿了“大言不慚”的諷刺。甄建道:“嗯,不錯,挺有自信的。我有些興趣了。不過口說無憑,你在我旁邊這幾個人中挑一個出來比試比試吧。”

    李濤掃一眼那些肌肉虯結的壯漢,冷冷地道:“不用挑了,一起上吧。”

    眾保鏢臉上變色。甄建也微微一怔,笑道:“有趣,有趣。那就一起上好了。大家不用顧忌,盡情釋放你們的憤怒吧!”

    左首一保鏢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就憑你?我一個人就幹掉你!”提起骨頭暴突的拳照準麵門就打。

    李濤錯步斜身,右腳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篷”一聲踢在他下巴上。那保鏢上身後仰,“叭啦”水花濺開,仰天躺在了積水中。

    這一腳登時將眾保鏢震得呆住。甄建哈哈大笑:“好身手。一起上!”

    眾保鏢發一聲喊,餓狼般一湧而上。李濤迎上前去,左手格住來招,直麵一拳,打翻一人,迴肘一撞,右邊一人鼻梁骨折,掩著傷鼻嗷嗷退下,淚水都流了出來。突然腦後生風,李濤隻覺得頭部一震,直趴下地去。眾保鏢趁機圍住,腳影亂飛,雨點般招唿在他身上頭上。熱乎乎的鮮血流下來,全身無處不痛。他受了十幾腳,猛然大喝一聲,拚著幾記重腳,抱住其中一隻,右腳勾住其膝,用力一壓,骨頭斷折之聲清晰可聞。斷腳之人慘然嚎叫,抱著腳滿地打滾。李濤重新站起,奮不顧身地在拳影腳網中穿插。

    甄建對受傷者渾不理睬,看得興高采烈之至。但見李濤一次又一次被打倒,又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把別人打倒,似乎不知疲倦,不知痛楚,單那股狠勁兒就令人駭然。到最後一個保鏢倒地不起時,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喘著粗氣,已是滿頭滿臉的血和水。

    甄建點頭道:“很好,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李濤一愣,他本來隻是想讓甄建安排自己到禿鷹手下做事,這種結果實是出於意想之外,便道:“甄爺,我……”

    甄建道:“怎麽了?這不是你來的目的嗎?”

    李濤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想從低做起。”

    甄建愣然道:“為什麽?”

    “我一進來就……就跟著你,恐怕不太妥。”

    甄建笑道:“什麽不太妥,這是哪裏的話?是我讓你跟的,誰敢不服?再看看你腳邊這些人,又有哪個敢說你沒有資格?”

    李濤還想挽救:“可是……”

    甄建臉一沉:“你什麽意思!是不願跟我還是怎的?你要進就進不進就算了,永揚幫裏豈是容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

    李濤怕再推會引起他疑心,無奈道:“不……不敢。”

    甄建咧嘴一笑:“這就是了。幫我開車門。”李濤一拐一拐地過去拉開了。甄建邁步上車,又道:“你先治治傷,過兩天到東門街的體育館等候消息。”李濤應:“是。”車子便起動走了。至於一班保鏢,到了醫院自然個個都說不小心摔傷的。

    李濤望著車子絕水而去,心裏又是喜悅又是彷徨又是傷痛,自己真正的江湖生活,從此開始。

    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迴去,第一件事就是聯絡上夏少雲,說沒能如預想中在禿鷹手下做事。夏少雲聽完經過,說道:“沒關係,如此更有利。本來我們沒想過甄建會讓你接近他,所以計劃才退了一步。看來你的才能比我們想象中更好。現在你的任務是盡快取得甄建的信任,如此他必會對你委以重任,你地位高了,那接近禿鷹的機會自然遠比做手下多得多。到那時你就特意親近拉攏他,以使他成為你做事的合作人。那樣搜集他的罪證便易得多……喂,你在聽麽?”

    李濤咽了口唾沫,道:“警察先生,請你務必明白一件事,我和你們合作隻是為了想知道殺黑帥的主謀是誰,而不是為你們反黑取證的。我對其它犯罪證據毫無興趣也沒那個閑功夫。我要的是阿帥一案的真相,懂麽?不要叫我做與此無關的事!”喀一聲掛了。

    夏少雲白喂了幾聲,隻好收線。莫峻峰問道:“如何?”夏少雲道:“咳,真是個難搞的家夥。”

    龍有情在一邊扳著指頭道:“靈狐案、壁虎案、職業殺手案、搶劫案、恐怖組織聖教案,還要應付永揚幫和新湖社。哎呀,可真夠煩夠累的,兩個腦袋也不夠用啊!”林達道:“偏生外麵那些八卦記者又大寫特寫什麽我們辦事不力,可氣死人了。”莫峻峰道:“你們也別抱怨了,抱怨也沒用,誰叫我們是警察呢。工作吧。”眾人齊發一聲長歎,繼續埋頭苦幹。

    夏少雲聳聳肩,亦感無奈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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