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雙晗是被疼醒的,腦子像是被人一劈兩半一樣,疼得她意識混沌不清,可很快她又被身體上的疼痛喚醒。


    駱青離沒有立刻結果了她,當初無為真人對蘇白羽活體取脈,現在她自然也要一五一十地迴報在秦雙晗的身上。


    白玉匕劃開她脊椎處的皮膚,深深紮進血肉裏,沿著脊骨一路下劃,拉開一道狹長的口子,鮮血一瞬奔湧而出,浸濕衣衫。


    被縛靈繩五花大綁,軟成一灘爛泥的身體突然彈跳了一下,秦雙晗嗚咽一聲被痛醒過來,睜開眼卻現周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駱青離下手自有分寸,她那記神識攻擊砸下去,雖沒要了秦雙晗的命,但她的元神已經受損,失明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冰冷的刀刃在身體裏遊弋,秦雙晗痛苦著掙紮起來,大喊道:“你是誰,快放開我!我祖父可是金玄宗的長老,你若是膽敢動我一根毫毛,他必定讓你灰飛煙滅!”


    事到如今,秦雙晗仍是不忘放著狠話。


    她最大的依仗,也不過就是那一位金丹初期的祖父。


    駱青離置若罔聞,目光沁涼,一手按住她的身體,兩指並攏插入脊骨處那道劃開的口子。


    入星脈早已不耐地躁動,牽動秦雙晗全身的脈絡,這是在入星脈移植之後最大程度的反抗,哪怕在當初剛植入體內的時候,它的排斥也沒有這麽厲害。


    內外夾擊之下,秦雙晗的身體禁不住地蜷縮痙攣,一瞬隻覺得痛不欲生。


    駱青離下手沒有絲毫遲疑,很順利地就尋到了入星脈的位置,兩指夾住將之扯出。


    那是與周圍鮮紅迥然不同的淺金色,僅僅隻是觸碰,便能感受到其間蘊含的些微靈氣,這是與秦雙晗本身靈力格格不入的精純力量,在駱青離靠近之時,便自地纏繞上了她的手指。


    二十多年,入星脈早就已經與秦雙晗的血肉長在了一塊,要將之抽取出來,無疑便需要撕裂血肉。


    駱青離麵不改色地一點點將它扯出。


    抽筋剝皮之痛,讓秦紫嫣整張臉都扭曲了,她蜷緊了身體,滿頭大汗,恨不得就幹脆這麽死過去。


    “你,你想取我的入星脈……你究竟是誰!”


    秦雙晗幾乎是咬著牙問出這些話,駱青離眯了眯眼,抬手點住她的啞門穴。


    所有的聲音都被堵在喉嚨口,再說不出一個字,隻有痛苦喑啞的喘息,以及無聲的呐喊。


    沒有人知道她正在承受著什麽,沒人來救她,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條砧板上的魚,隻能任由別人擺弄


    除了祖父,這世上不會再有人知道她有入星脈,這個女修究竟是從哪裏得知的?


    秦雙晗的心底生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難不成蘇白羽沒有死,她迴來找自己報仇了!


    可那個女修,明明沒有半分像蘇白羽的地方。


    秦雙晗想要大聲質問,想要拚死掙紮,甚至想要和她同歸於盡。


    一切都想法都被扼殺在搖籃裏,那雙眼睛逐漸空洞無神,溢滿絕望。


    真像。


    駱青離心想,當年被抽取入星脈的蘇白羽,也是這樣絕望的。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隻是一瞬,駱青離將整條完整的入星脈取出,秦雙晗也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丟了大半條命。


    她的雙手沾滿鮮血,猩紅的顏色仿佛能引靈魂深處的共鳴。


    入星脈盤桓在她的指尖,駱青離找了隻玉盒將它裝好,幹淨利落地抹斷了秦雙晗的脖子。


    對方氣息斷絕的那一刻,駱青離明顯感覺到身體一鬆,那種總是若有似無影響著她的激烈情緒隨著秦雙晗的死去煙消雲散。


    她知道,這是原主的一份執念消散了,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便是她了斷了一份因果。


    接下來,就隻剩無為真人了。


    駱青離放了把火將秦雙晗的屍體燒得一幹二淨,使了個去塵術,又順便換了身衣服,緩步走在山林間。


    天光映照之下,那張其貌不揚的麵孔一點點生變化,褪去先前的平凡無奇,露出原本應該有的清麗模樣。


    在金玄宗的地界殺掉秦雙晗,魂燈勢必會傳迴她生前的最後一幕影像,接下來駱青離還要去金玄宗避難,用本來麵貌殺人難免要惹來一些麻煩,是以在追上秦雙晗之時,她便用了變形術改頭換麵。


    反正獸潮期間亂得很,除了死在妖獸手裏的修士,也不乏有趁亂打劫之人,憑此上一筆橫財,秦雙晗就是遇上了這種劫匪,也隻能說一句倒黴。


    金玄宗的魂堂之內,守堂的弟子看到又一盞精英弟子的魂燈熄滅。


    “是器峰的秦師叔啊……”守堂弟子注意到剛剛熄滅的那盞魂燈的主人,輕輕歎了口氣。


    獸潮展至今已是兩年有餘,每隔一段時間魂堂都會有魂燈熄滅,代表門內又一名精英弟子的隕落,這種事對他們這些守堂弟子而言,從最開始的痛惜到如今已是司空見慣,隻能歎息著去器峰送去訃告。


    無為師祖大半年前便已重傷閉關療養,如今秦師叔又意外隕落,真是悲慘……


    駱青離迴去找到小五和秦紫嫣的時候,他們已經搞定了那隻五階禿鷲,將藺斐救了下來。


    藺斐身受重傷,可總算是撿迴了一條命,當即自報家門,千恩萬謝,“在下金玄宗藺斐,多謝恩人相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秦紫嫣搖搖頭,撫摸著小五的脖子,“別恩人恩人地叫了,我叫秦紫嫣,這是小五,你要謝就謝它,憑我可是奈何不了那隻五階禿鷲的。”


    藺斐愣了愣,怔怔道謝,小五輕哼一聲扭過了腦袋。


    藺斐訕訕一笑。


    老實說剛開始看到這隻六階妖獸的時候,他是震驚的,可更驚訝的是,這隻妖獸居然會出手幫他,一口就咬斷了那隻禿鷲的脖子,還得意洋洋地跑去秦紫嫣麵前邀功,和善乖巧得一點都看不出剛剛兇殘的模樣。


    “這是秦道友的靈獸?”


    “不。”秦紫嫣道:“小五是我朋友的靈獸。”


    藺斐了然,不再多問,再次拱手道:“也得多謝秦道友,若非道友及時趕到,在下恐怕已經……”


    他垂了垂眼,想起之前秦雙晗將他推向妖獸的事,仍是覺得心寒不已。


    同樣姓秦,一個救他,一個卻要殺他,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果然還是太大了。


    藺斐歎了口氣,又道:“秦道友,此地時不時便有妖獸出沒,我們盡快走吧,金玄宗已經不遠了,進了門派後,有護山大陣維護,我們便安全了。”


    “我還要留在這等一個朋友,藺道友若是等不及,可自行前往。”


    藺斐不由啞然。


    自行前往……他現在這樣,自己一個人上路不是找死嗎?


    悄悄看了眼秦紫嫣和趴在一邊打著哈欠閉目養神的小五,藺斐果斷地選擇留了下來。


    駱青離沒有讓他們等太久,迴到林中之時,眉間冷色滿身戾氣皆都已經褪得一幹二淨。


    秦紫嫣見狀什麽都沒問,小五歡快地撲過來叫著主人,炫耀般地說著自己一口咬斷禿鷲脖子的壯舉。


    藺斐這才知道,這隻六階妖獸的主人,原來是這個築基後期的女修。


    此間事了,一行人齊齊朝著金玄宗的方向駛去,路上再未曾遇見什麽危險,小半日過後,金玄宗山門隱約可見,駱青離將小五收迴靈獸袋,禦使飛劍去了護山大陣的入口處。


    大妖加入,獸潮規模升級,多得是來門派投奔的修士,這種時候,南詔九宗對避難修士都是一律接納。


    藺斐在金玄宗門內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駱青離和秦紫嫣怎麽說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便理所應當地安排起了她們二人的去處,正要帶著她們去臨時居所,忽然便見器峰一座側峰處飛出一道遁光,直奔護山大陣出口而去。


    藺斐本身也是器峰弟子,一眼便認出那人正是無為真人。


    這種時候,修士們都忙著進來,鮮少有出去的,更何況還是重傷閉關已有半年之久的秦無為。


    他拉住了一個小弟子隨口問道:“無為師叔這是怎麽了?”


    駱青離眸光微閃,秦紫嫣亦是輕輕眯起了眼。


    那小弟子負責門內雜物,對這些事倒是門兒清,立即迴道:“今兒清晨,器峰秦師叔的魂燈滅了,無為師祖這是才接到的消息,大約是去尋人吧。”


    “清晨……”藺斐喃喃自語。


    清晨的時候,他還和秦雙晗一起逃難,但是秦雙晗丟下他自己跑了,他僥幸被人救了下來,秦雙晗的魂燈卻滅了?


    也就是說,在他們分開後不久,秦雙晗就遇難了。


    “秦師妹是怎麽死的?”


    小弟子搖搖頭,“我沒看到魂燈影像,這我就不清楚了。”


    藺斐擺擺手,心中一時感慨萬千,最後全化作一聲冷笑。


    從遇上妖獸襲擊開始,他自認一直盡心盡力地保護這位同門師妹,哪怕最危急的關頭也沒有舍棄她,秦雙晗想要扔下他搏一線生機,結果他沒死,她自己倒是先去閻王處報道了。


    果然善惡到頭終有報,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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