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來到這個秘地,除卻最開始那一道海靈珠關卡的禁製是完整的以外,接下來的陣法或多或少都遭受到了破壞,這個石室中的修士顯然便是深受其害。


    紀若初微微皺眉,“那他們都是怎麽死的?”


    這些行屍在生前本來應該是在這片石室裏與石人對戰的,可現在看它們的身體,上麵並沒有出現任何致命傷口,而且它們的樣貌大多正當壯年,也並非壽終正寢。


    如果說因為保護陣法遭到破壞,他們在出現危機時才沒有被傳送出去而死在這裏的話,那致命因素又是什麽?


    這一點寧珅也說不上來,萬俟珊忽然出聲:“是空間震蕩。”


    眾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萬俟珊解釋道:“地動之時,整片海域都受到強烈擠壓,這試練營恰好便處在震動中心,附近空間在強壓之下產生劇烈的空間震蕩,這震蕩波對於低階修士而言是極為致命的,一切發生在一瞬間,防不勝防,恰恰這裏又倒黴地被破壞了保護陣法,他們就全死在了,現在還成了行屍。”


    其餘四人聞言啞然,方靜山幽幽說了句:“萬俟道友了解得如此詳盡,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經曆過萬年前那場劫難呢。”


    原隻是方靜山的隨口一言,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萬俟珊的麵色微微一變,然而也隻是一瞬便恢複如常,坦然笑道:“來之前為了確切了解到這個秘地的位置,我曾做了不少功課,這不過是結合當前所見情境推測出來的。”


    說著,她又看向了駱青離,謙遜求教,“裴姑娘通曉陣法,覺得我猜測的可對?”


    駱青離客觀說道:“合情合理。”


    修士雖能夠上天入海,神通廣大,但在自然的力量前,往往不堪一擊,地動便是一種自然力量,過於強烈的空間擠壓確實會產生空間震蕩,類似於煉氣期築基期的低階修士不過瞬息便會死去,甚至連金丹修士都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在與老桃樹通靈的時候,駱青離就曾經在老桃樹的記憶裏看到過這樣一段,老樹的血脈雖然低賤,但植物卻都有著與生俱來生生不息的特性,它們幸運地在空間震蕩中生存了下來,可這些人類修士卻沒有這麽好運了。


    寧珅麵色不由有些沉重,“這裏麵的陣法都已經被摧毀地亂七八糟,現在保護陣法傳送陣法都出現了問題,那如果離開的陣法也在地動中被破壞了,我們豈不是要一直被困在這裏麵?”


    這種擔憂不無道理。


    他們進來是為了曆險尋寶,雖然知道會有危險,但誰都不想真的把命給搭進去。


    紀若初與方靜山聞言俱都攢眉沉吟,心中多了幾分隱憂,駱青離輕輕瞥了眼萬俟珊,發現對方似乎完全不擔心這件事,好像對於能夠離開這裏這件事,她完全成竹在胸。


    駱青離與寧珅對視一眼,又刹那錯開目光。


    不管萬俟珊對他們究竟隱瞞了什麽,好歹他們也是一起進來的,如果真的沒有辦法可以出去,萬俟珊自己也會被困死在這裏,她應該還不至於這麽想不開,把自己也搭進來。


    紀若初輕歎著寬慰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也別這麽悲觀。”


    這時正好有一個行屍遊走到他們身側,駱青離的目光落在這行屍的腰際,那裏正掛著一個黑色的儲物袋,這儲物袋尚且完好,隻是上頭積了些塵埃。


    雖說築基期的修士未必會有多少好東西,但好歹他們都是萬年前的人,又是十分純粹的體修,興許會在裏麵發現有什麽特殊之物,這也算是一個機緣。


    駱青離眯了眯眼,取出沉霜劍,確定自己身上的隱息符安好後,便輕挪幾步,在與行屍擦肩而過之時,劍鋒切斷了儲物袋的係帶,一隻玉手將之抓入掌心。


    這個過程靠的純粹是手速,中途也沒有產生任何一點靈氣波動,那行屍也毫無所察地與她側身而過。


    這一舉動都被其他人看在了眼裏,他們也早便注意到了這些行屍身上的儲物袋,隻是在不清楚是否會引起行屍暴動的情況下,便沒有輕舉妄動。


    駱青離迴身道:“隻要不使用靈力,這些行屍便無知無覺。”


    其餘四人了然,紛紛效仿,開始收取那些行屍的東西,沒過一會兒便已經將它們身上的儲物袋全部搜刮幹淨,堆到了一起。


    這些行屍身上總共有二十一個儲物袋,每人分掉四隻之後,還多餘了一個,此時寧珅出言道:“我們能走到這裏,就數裴道友出力最大,依我之見,這多餘的一隻儲物袋便留給裴道友,諸位以為如何?”


    方靜山完全讚同,紀若初輕輕頷首,萬俟珊笑了笑說:“理當如此。”


    駱青離沒推拒,從善如流地收了下來。


    分完贓後,又該考慮該怎麽從這裏離開的事。


    駱青離引著眾人來到石室的其中一角,先前她就在石室裏轉了一圈,對這個地方有了個大概的了解,這石室中的陣法雖然已經損壞了,但通道應該還保留著,在不能夠靠陣法破除禁製的時候,就隻能靠蠻力強行打開。


    隻是現在她隻能大致確定通道是在這個方向,具體哪個位置,還需要仔細推敲。


    駱青離剛取出五行八卦盤,萬俟珊便上前兩步盈盈笑道:“裴姑娘,還是讓紀大哥來吧,正好紀大哥的手中有一樣法寶,可以推演出防禦陣法最薄弱的位置,十分方便,裴姑娘早前勞心費力,也該是我們出力的時候了。”


    此行他們會中途在島上遇到駱青離本來就是個意外,他們四人之中,並沒有特別精通陣法的陣法師,若是事先沒有任何準備,也不會這麽貿貿然地就進來。


    萬俟珊的青行燈是其一,而紀若初的這件法寶便是其二。


    駱青離挑眉看了眼紀若初,往後退開幾步,紀若初禮貌性地點點了頭,反手取出一件黑玉算盤狀的法寶,輕輕在上頭撥動幾下。


    駱青離看向寧珅,恰好寧珅和方靜山也一同望了過來,三人目光交匯間,都帶著些許不解,似乎是不大明白萬俟珊此舉又是在打什麽主意。


    寧珅搖了搖頭,隻讓她靜觀其變。


    紀若初手中的黑玉算珠碰撞發出啪啪啪的清脆聲響,一道道無形的聲波朝外擴散,空氣中的各種氣息都好似被牽引了起來,算盤上的每一顆算珠皆都爆發出耀眼的光芒,紀若初手中撥動珠算的速度越來越快,隨著他輕喝一聲,所有算珠都飛了出去,懸浮在半空,就如同夜空裏的一顆顆星子。


    這些星子爆發出閃亮的光輝,無數道靈光交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星網,紀若初掐算手指,推演著每一個節點。


    駱青離又在隔息陣盤中放了兩塊靈石,加大了陣法的威力,不讓靈氣泄露出半分。


    若是此刻還有其他人在這個石室中,就會看到這樣奇特的一幕,角落裏數人聚在一起,麵前是一張光華璀璨的星網,而與他們數尺之遙的位置,一具具行屍搖頭晃腦漫無目的地遊蕩,幾乎與他們擦肩而過。


    星網上的節點不斷地亮起又寂滅,無數節點都在推演之下慢慢黯淡下光芒。


    駱青離著實是頭一迴見到這樣的法寶,紀若初的額上已經布滿了一層細汗,麵色微微發白,看得出來,這件法寶使用起來,確實極耗費心力。


    到最後,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到了其中一個點上,這時,紀若初目光一凝,手中長矛頓時飛出,直指那處光點。


    “就是這裏,大家同時發動攻擊!”


    眾人早已做好了準備,隨著紀若初輕喝出聲,一個個各自使出了看家本領。


    紀若初的長矛狠狠紮進了光點,萬俟珊手中一對白玉匕首舞得密不透風,每一刀都落在同一處,寧珅軟劍飛旋,銀光頻閃,萬千劍芒如同利箭,排山倒海一般衝去。


    方靜山雖不能過多動用靈力,但催動符籙的一點靈力還是能夠使得出的,取出數張威力巨大的刺金符,一股腦丟了出去,駱青離同樣使出流風迴雪,無數朵劍氣冰花交織成一條冰晶花帶,連續不斷地衝在同一個位置。


    五人的攻擊幾乎同步到位,精準地落在紀若初標誌出來的那個點。五個築基修士的全力一擊,使得原本穩固的石牆不斷晃動,搖搖欲墜。


    光點的位置處被打出了一個洞口,有蛛網一般的裂紋從洞口向周圍延伸,許多碎小石礫依次抖落下來,整個石室都跟著微微震動。


    駱青離注意到石室中那些行屍的動作忽然停頓,麵孔齊齊朝著他們這個角落的方向望過來。


    他們幾乎同時以為這些行屍又要開始暴動了,各自握緊了手中的法器,本是做好了與它們一較高下的打算,卻見行屍們好像突然慌張起來,麵色驚恐地朝遠離他們的方向逃離。


    笨拙的身體加上迫切的情緒,不少行屍都摔倒在地,口中不斷發出喑啞的嘶吼聲,手腳並用地向前攀爬,好似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就要追上它們。


    眾人皆都麵露不解,唯有萬俟珊一人眸光閃爍,暗藏鋒芒,像是在興奮又緊張地期待著什麽。


    駱青離心中猛地一咯噔,迴頭望向麵前已經龜裂的石牆,一股陰寒的氣息從那裂縫中慢慢溢出,帶著仿佛讓人靈魂都為之顫抖的寒意。


    哢擦——


    一道撕裂的聲音響起,石牆上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唿嘯狂風從那洞中噴湧而出,很快便將整片石牆摧毀,又灌入石室之中,瘋狂席卷。


    眾人下意識地打開防禦法器,那勁風如刀一般打在防禦法器上,亮起不同的靈光,體內靈力消耗速度一下子大幅增長,而那些已經窩到角落,卻仍舊避無可避的行屍們身上也被割出了一道道白痕,但不同往昔的是,勁風在行屍身上造成的這些傷痕不知因為何原因,竟無法愈合。


    “這試練營的最後一道關卡,便是罡風林,萬年前,這裏的修士以這罡風林中的罡風煉體。”萬俟珊迴身解釋道:“這罡風十分強勁,我們需要逆風而上,且越是往裏深入,罡風威力便越大,大家一定要小心。”


    他們頂著風力逆行,石牆之後是一片荒蕪陰潮的平地,頭頂頂著一輪慘白月光,微弱的光線落在眾人身上。


    萬俟珊一馬當先,衝在了最前麵,紀若初因為先前推演之事靈力有些不濟,此時被甩在了後頭,而寧珅除卻顧著自己之外,還要同時顧及著方靜山,行進速度也不快,駱青離穩步前行,目光緊緊鎖在萬俟珊的身上。


    她的全身籠罩著一層七彩光暈,就好像處在一個七彩泡泡裏,駱青離不清楚她這用的是什麽防禦法器,但很顯然她在這片罡風林內幾乎可以稱得上暢行無阻,至少不像他們似的處處掣肘。


    沒過一會兒,萬俟珊便將他們四人遠遠甩開,眾人遙遙望去也隻是看到了她在暗夜之中留下的那一點七彩光暈。


    駱青離想,萬俟珊在來之前做的準備中必然是有專門應對這個罡風林的,這一路上他們雖一起同行,但她最開始便是打算在這個地方將他們甩開,便是為了在這個時候獨自去獲取某樣機緣。


    駱青離有意想跟過去看看能讓萬俟珊如此費心也要得到的東西究竟是什麽,但自己的腳步卻被絆住了,倒不是因為這強勁的風力,而是那股從腳底心升起、很快就侵襲到全身的寒氣。


    那是有別於寒冰的冷,更像是一種能夠沁入骨髓的陰,駱青離運起靈力流遍全身,也僅僅是感覺好了一點點,並沒有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這罡風有點古怪……”


    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十分熟悉,便如當初在博澤城外對付瘟妖之時的體驗.


    瘟妖本是從疫鬼中生出,本屬陰邪,當時她與金玄宗的賀小妍三人在對付瘟妖之時也是如此,除卻專克陰邪的驚雷符與佛力符以外,一切靈力法術幾乎都無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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