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蕪和許蓉一看便是不怎麽擅長鬥法的,麵對滿地的石手,兩人顯而易見地手忙腳亂,尤其是主修水係法術的許蓉,雙腳已經被牢牢釘死在了浮石上,越來越多石手向她的腿上攀附,沒過一會兒就已經爬上了膝彎。


    許蓉崩潰地大哭大叫,“啊!師姐,蕭大哥,好多手,救救我,救命啊……”


    然而蕭慕雪和謝芳蕪也自顧不暇,愛莫能助。


    破碎的石手被拂開,掉入了浮石下的泉水,除卻入水的噗通聲,還有一種滋滋的細碎聲響,聽著讓人毛骨悚然。


    蕭翼微微一驚,“什麽聲音?”


    駱青離沉聲道:“底下的那是化屍泉,任何東西掉下去都會被化得一幹二淨。”


    所有人麵色一變,對底下的泉水產生了深深的忌憚。


    這時許蓉忽然尖叫了一聲,卻是她所處的浮石突地往下一降,離化屍泉更近了一步。


    “蕭大哥!蕭師姐!謝師姐!”


    許蓉花容失色,下半身已經完全被淹沒在石手裏,她開始一把一把地扔符籙,可自己的腿腳好像都和這些石手長在了一起,打碎的石手仿佛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讓她感覺到陣陣切膚之痛。


    許蓉再不敢下手,無措地立在原地。


    她腳下散發著藍色光輝的浮石越降越快,底部已經觸到了化屍泉,接觸的部分噗呲噗呲地往外冒著細細密密黑色氣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很快就漫到了浮石表麵。


    “哇啊——!”


    許蓉的雙腳開始浸入泉水,淒厲的慘叫聲連綿不絕,聽得人頭皮陣陣發麻。


    “師姐!蕭大哥,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一聲聲殷切的唿喊迴響在這個漆黑無垠的空間裏,到後來,許蓉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了,她朝著上空的眾人伸出手,雙眼中的光彩越來越黯淡,生機也被盡數剝除。


    驚恐、無措、絕望、懼怕……許蓉的表情僵硬在麵上,身體連同浮石一並沉入了化屍泉,泉水將一切吞噬的幹幹淨淨,連一點血腥味都沒留下。


    駱青離緊緊擰起眉,所有人的心情皆都萬般沉重,看著麵前層出不窮的石手,心中陣陣發寒。


    這時,謝芳蕪又是一聲驚叫,卻是她一個不查被一隻石手抓住了左腳的腳踝。


    許蓉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謝芳蕪嚇得眼淚直流,身體直打哆嗦。


    她看著攀附上來的石手,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和決心,竟是揚手凝出一把火刀,對著左腳用力切下。


    慘烈的痛唿聲過後,左腿的膝彎以下已經消失,謝芳蕪疼得渾身顫抖,滿頭冷汗,連站都站不穩,但這好歹讓她擺脫了石手的束縛。


    鮮紅的血液從謝芳蕪的斷腿處噴湧而出,濃鬱的血腥味縈繞在每個人的鼻子前,眾人的心中越來越沉。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些石手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忽然間就停了下來,盡數縮了迴去。


    一切重歸平靜,眾人腳下的浮石又突然動了起來。


    但這迴並不是下沉,而是平移到一起,拚接成了一整塊。


    謝芳蕪渾身癱軟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她那條被切下的左腿還靜靜躺在那裏,暈染開一地血跡。


    蕭慕雪連忙跑了過去,給她喂了幾顆丹藥,看著她的斷腿,慌亂不已。


    “謝師妹,這,怎麽辦怎麽辦……”看到這個場景,蕭慕雪這時候已經全沒了主意,半抱著謝芳蕪急得團團轉。


    駱青離攥緊沉霜劍,警惕著周圍的一切,蕭翼麵色冷峻,暗暗咬牙,卻是那個黑衣男子望著地上的那條斷腿和一灘血跡,若有所思。


    謝芳蕪疼得直打擺子,臉上毫無血色,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帶著哭腔地喃喃:“為什麽,為什麽呀……明明隻是幫著蕭師姐抓賊的,為什麽會這樣。”


    一行行淚珠從眼角滾落,蕭慕雪聽了更是自責難安。


    她本是和兩位師妹跟隨著師父去巨芒城參加拍賣會,結束之後和師父分別,又邀請了兩位師妹前前往蕭家做客。


    蕭家本是附近的一個中型修仙家族,但隨著幾代長輩的隕落,沒了金丹修士,逐漸沒落下來,可祖上到底還是曾經出過高階修士的,家裏也多少有些稀缺的積藏,這七色海棠便是其中之一。


    這幾個賊子,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偷入了蕭家庫房,盜走了七色海棠,幸虧庫房中還有隱藏禁製,他們盜了東西,卻觸發了禁製,驚動了蕭家。


    兩個師妹本是好意,幫著他們捉賊,可現在卻一個死在了化屍泉裏,一個又斷了一條腿。


    蕭慕雪實在不知道,迴門該要如何交代!


    謝芳蕪抓著蕭慕雪的手泣不成聲,“師姐,我不想死啊……”


    蕭慕雪悲痛萬分,也跟著淚如雨下,越是哭便越是惱恨,突然抓起花籃,對著黑衣男子大打出手。


    “都是你,都是因為你!”


    一把又一把花瓣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哪怕極品迴氣丹,迴複靈力也是需要時間的,經過方才與石手的一戰,黑衣男子身上的靈力幾乎全部耗盡了。


    正常情況下,築基初期的蕭慕雪若是和黑衣男子單打獨鬥,必敗無疑,但現在他都這副德行了,還不趁他病要他命?


    蕭慕雪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蕭翼也阻攔不及。


    黑衣男子微微眯眼,一抹儲物袋,一隻手掌大小的娃娃落在掌心,那娃娃見風就長,長成了成人大小,同樣是身穿黑衣的男子,皮膚是亮麗的古銅色,隻是麵部表情極為僵硬。


    駱青離眉毛微微一跳,這個由娃娃變作的男子自然不是真人,確切的說,它應該是一隻傀儡偶。


    眾所周知,道門有五藝,煉丹、煉器、布陣、製符、禦獸,在南詔九宗之中,也有專門研修其中一藝的宗門,而除此五藝之外,還有一些較為冷僻的道術,例如通靈、煉屍、控蠱等等,在中原十二道塔中倒是有某些更細致的劃分。


    傀儡偶其實就是用特殊材質製成的人偶,它起源於傀儡術,俗世之中也有類似的木偶戲皮影戲,通過操線來控製傀儡的一舉一動。


    精通傀儡之術的人被稱之為偃師,與煉丹師煉器師等相同,偃師同樣是一種特殊職業,隻是偃師的數量比起煉丹煉器師而言更加稀少。


    傀儡偶的身體裏鑲嵌著頂級靈石,當作它動作的能源,而它的行動則是由主人的神識控製,鬥法之時,隻要保證有充足的靈石,就可以維持持續戰鬥。


    在南詔,鮮少會看到有傀儡偶,這種東西在市麵上也很少見,就算有,價格也必然十分高昂。


    黑衣男子取出的這隻傀儡偶並不算太高階,但築基期的品階還是有的,他神識微微一動,這個傀儡便擋在了他的身前,攔下了蕭慕雪的所有攻擊。


    就算他靈力耗盡,但隻要神識還可以用,隻要有足夠的靈石補給,他就還有鬥法的能力,而在傀儡偶替他作戰的時候,他也可以恢複自身狀態。


    蕭慕雪瞪大了眼,一擊不成,還想要再上前,卻被蕭翼拉了過來。


    “大哥,你別攔著我,都是因為他們!因為他們我們才會掉到這個地方,因為他們許師妹才會死,還有謝師妹的腿……我要給她們報仇!”


    蕭慕雪大喊著要衝過去找黑衣男子算賬,她滿身狼狽,抓狂大叫,哪還有人前的仙子風範。


    黑衣男子無所謂的笑笑,“你確定要在這裏動手?”


    蕭翼麵色微寒,雖然他同樣恨不得將人千刀萬剮,但也不得不考慮當下的場合。


    現在大家都被困在這裏,就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當務之急,不是牽扯那些恩恩怨怨,而是該怎麽離開這個鬼地方。


    許蓉已經死了,謝芳蕪也基本廢了,他們又都受了傷,靈力也有損耗,目前擁有基本作戰能力的也不過四人,接下來還不知道有什麽等著他們,想要出去,就不得不合作,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也許就是這份力量,他們才能夠安全離開。


    什麽深仇大恨,都比不得小命重要。


    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蕭翼深諳這個道理,所以哪怕心裏再氣憤,也不得不冷靜下來。


    他抓住蕭慕雪,傳音與她講著道理。


    那邊的吵吵鬧鬧駱青離沒有參與。


    蕭慕雪是衝動,但好在蕭翼是個明白人,那黑衣男子又是個會鑽營取巧的,必然知道在這個時候該做什麽。


    駱青離吃了顆丹藥,環顧著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在暗中窺探著他們,那種感覺很微妙,可當她再想要仔細捕捉之時,又什麽都沒發現。


    黑衣男子麵無表情地看著浮石上的幾人,他表麵上看似不慌不忙,實則精神狀態卻極為緊繃,哪怕有傀儡偶相助,這幾人若是真的要和他不死不休的話,他也沒辦法。


    蕭慕雪到底還是冷靜了下來,同意暫且先將個人恩怨放至一邊,隻不過依舊雙眼通紅地瞪了眼黑衣男子。


    蕭翼深吸口氣,看向黑衣男子和他身邊的築基傀儡,淡淡道:“道友不是南詔人吧?”


    黑衣男子可有可無地道:“是或不是有何幹係?”


    蕭翼眯了眯眼,冷聲道:“既然都到了這裏,咱們就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這個地方是個什麽情況我們都不清楚,想要離開這還得大家齊心協力,幾位道友沒意見吧?”


    駱青離點頭,黑衣男子也微微頷首。


    蕭翼又道:“既然如此,大家也該對彼此有個最起碼的了解,這樣之後鬥法時才好配合。”說著,他拿起手中的彎刀,“我主修的是土係法術,擅長刀法。”


    蕭慕雪悶悶接道:“我主修木係法術。”


    駱青離抬眼道:“主修冰係法術,擅長劍術,略通陣法。”


    蕭翼和黑衣男子聞言俱都朝她望去。


    駱青離略通陣法他們是知道的,早前她還破了黑衣男子設的陣,可她主修冰係法術,莫不是變異冰靈根?


    當然,有些水靈根的修士,也會選擇冰係功法,畢竟比起溫和的水係法術而言,冰係的攻擊性無疑更強。


    地上半死不活的謝芳蕪沒有餘力吭聲了,在場也隻剩黑衣男子未曾坦白。


    他看了眼幾人,緩緩吐口道:“時漠,主修風係法術,略通陣法和傀儡術。”


    駱青離目光微動,基本確定自己沒有猜錯,這人應該就是變異風靈根,至於名字,誰知道“時漠”是不是真的,興許和她的裴鑰一樣,也隻是一個化名。


    不過名字有的時候就是一個代號,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麽,駱青離並不關心。


    蕭翼點點頭,看了看周圍黑黢黢的空間,問道:“兩位道友既然都懂陣法,那不知眼下我們應該怎麽辦?”


    腳下浮動的石塊,石塊上生出的詭異石手,還有探不到邊際的未知空間,蕭翼以為他們是被困在了陣中,隻要破了陣法,就能找到離開的路。


    駱青離翻手取出了五行八卦盤,指尖在盤上撥動,一圈圈靈力如波浪一般蔓延開,若是處在陣法中,必會有不一樣的靈力波動,五行八卦盤除卻梳理靈力以外,亦能夠放大這種波動,便於她察覺陣法痕跡。


    但駱青離如此試探了半晌,向四麵八方傳播的靈力卻猶如石牛如海一樣,綿延至未知的遠方,沒有半點迴應。


    時漠立在原地,紋絲不動,他身上那件可以辨別陣法存在的法寶沒有任何反應,如此就隻有一種可能。


    時漠沉聲道:“也許,我們根本就不在陣法裏。”


    蕭翼和蕭慕雪都擰起了眉,對這個說辭明顯不信,又看向了駱青離。


    比起時漠來,他們明顯更相信駱青離的話。


    然而駱青離也給出了相同的結論:“這附近沒有陣法。”


    “這怎麽可能!”蕭翼不敢置信。


    如果沒有陣法,那他們腳下的浮石和先前的石手又該怎麽解釋,難不成還是天然存在的嗎?


    沒有陣法,就沒辦法破陣而出,那他們要怎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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