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季如蘭的關係,季夫人在蘇府也買通了一兩個奴仆,隻等府裏發生一星半點的事便通知她。若季如蘭不是她的女兒,季夫人隻怕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也學那些下作之人行這般下作手段。

    “母親,你說的是真的?”季如蘭不敢想,她還沒如何耍手段,杜如蘅竟下堂求去,緣由她根本不管,一想到自己可能心想事成,季如蘭竟是顧不得母親臉上難看的顏色,走到季夫人邊上搖著晃著,非得母親再帶自己去一趟蘇府才安心。

    季夫人執拗不過女兒,隻能點頭應允。堂堂季家的嫡出女兒,竟尋死覓活地隻想嫁一個成過親的商人,真真是丟盡季家的臉。季夫人縱然心底不願也曉得體貼女兒家的心思,她本不求女兒嫁進宮裏替季家求什麽功名富貴,所以,女兒自己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如蘭,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娘可以替你選門好親事,無論如何都比蘇子軒要強上百倍。”季夫人挽住女兒的手,她這個女兒從小嬌慣,又自恃才學,從不將一般人放在心上。這樣性子的女兒,除非遇上能真心疼愛她的人,不然可有苦頭吃了。

    季如蘭既然知道了杜如蘅被休,又哪裏聽得進母親的勸,遂揚起笑靨,“母親,比父親強上百倍的人普天之下大有人在,為何母親又矢誌不渝?”季如蘭知道母親同父親鶼鰈情深,她不是不諳世事的閨閣女子,隻想求那一場傾心相許。

    那一眼的蘇子軒,足夠她悸動一輩子,念念不忘。

    季夫人看著同自己相似的麵容,心底微微一澀,她苦心經營是不是錯了。她同夫君,並非外人看到的那樣,家裏那兩房侍妾縱然不受寵就是血淋淋紮在她心上的尖刀,一碰便能沁出血來。

    “如蘭,你這樣聰明,為何悟不透這男女情思。便是你情我願,這世間又多多少能夠善始善終?何況……”上一次在蘇府,她根本看不出蘇子軒對女兒有何種情思,反倒更像是一種估量。

    蘇子軒想要將買賣做到袞州去,這事,老爺也同她說了,先前女兒貿然請了知府公子去探蘇子軒口風。也就是說,蘇子軒對她們母女倆的來意多少是心知肚明的,可即便是這樣,那天見麵時,蘇子軒看女兒時,季夫人根本沒有從裏頭看出多少情愫來。

    雖不想承認,但季夫人知道,這件事,從頭到尾如蘭都隻是一廂情願罷了。

    “碧玉啊,你說,這季夫人又下拜帖給我,所為何事?”蘇府薄有家底,但同袞州城的季家並沒有多少關聯。先前一次拜會,老夫

    人心底有了模糊的念頭,奈何對方並沒有多提及子轅,這讓老夫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次,她倒要會一會這個季夫人,心底究竟藏了什麽年頭。若敢對蘇府不利,她也絕不讓對方好過。

    一邊小心翼翼斟茶的碧玉從大少奶奶帶著扣兒離開蘇府後就迴了老夫人身邊。說實話,碧玉其實是想跟少奶奶走的。跟著少奶奶走,憑碧玉對少奶奶的了解,定是會順著她的意思替自己尋門好親事,但留在蘇府,老夫人縱然疼愛她,可越是這樣,她便越是離不開蘇府,終身侍奉蘇府主子,日後即便她有了孩子,也還是要領到蘇府主子跟前磕頭。

    她心思從來就不大,隻想攢夠了錢,尋門平常親事,卻是真的不想一輩子做人奴仆,尤其不願見到自己的孩子將來同自己一般命苦。

    “老夫人,季家奶奶來便來了,咱們以禮相待,總不虧著什麽。”碧玉知道蘇老夫人擔心什麽,隻是碧玉並未如何接觸過這位季夫人,自然說不來如何的念想。尤其,碧玉知道的是,當老夫人一定要她拿瓷瓶迴梅園時,碧玉便知道老夫人的寵愛也是有底線的。

    碧玉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是下一個大少奶奶,但她明白,多留一天總會遇上那樣的日子。頭一次,碧玉有些怨恨大少奶奶的不公允,即便扣兒是她的陪嫁丫鬟,但碧玉也是派給她的人丫頭,為何離開的時候大少奶奶就是不肯帶走自己呢。

    若是能跟少奶奶走……碧玉微微抿了抿,低下頭,繼續小心地伺候著老夫人。

    老夫人倒是被碧玉那句“以禮相待”觸動了,拉著碧玉的手,眉眼瞬間揚起笑意,“碧玉啊,你說,這位季夫人可是看上咱們子轅,想要結下親事呢?”

    也莫怪老夫人往這邊想。季家是不錯的,這季如蘭這年歲也不算大,但照著風俗,她這般年紀的還未定過親那是有些奇怪了。縱然季如蘭眼高於頂,但老夫人也肯定,自家小兒子是個好的。季夫人這次來青州城,許是相中小兒子,想同蘇家結成親家也不一定。

    到時候,大兒子蘇子軒做大生意也能借上季家的勢,到時候蘇家隻會越來越好。碧玉看著滿臉是笑的大夫人,忽然心底悲涼極了,也不知道大少奶奶帶著扣兒過得怎麽樣了。二少爺是好,隻怕早已心有所屬,不會輕易如了老夫人的心願。貿貿然娶了季家小姐過門,隻怕會多一個可憐的人罷了。

    此刻,青州城裏如何,早就不是莫堯所關心的事了。

    自從知道冬至其實是皇朝的錦繡公主,而那個滿頭

    白發的師傅又成了皇家頂尊貴的皇叔公時,莫堯便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路會比從前更難走。以前,隻要娘親喜歡冬至,願意接納冬至做自己的妻子便好,現如今,冬至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後嫡女,莫堯每想起莫知府那張臉,心底就愈發少一分底氣。

    他有娘親撐腰,縱然那時候冬至隻是孤女一個,他也能娶得。可天家的女兒,可是誰求便能下嫁的麽?想到這裏,莫堯的臉色愈發黑了。虧他喊三哥哥這般勤快,元崇太子卻是從認了冬至後便死活沒給自己一個好臉色。

    莫堯看出元崇太子行程趕,除了吃飯住宿,路上基本就不停了。可因為心疼冬至,到底還是用了馬車。結果就是他繞著冬至,不疼地嗬護備至,而他想要湊到冬至跟前討口水要些點心,元崇連車簾都不給掀一下,撓得莫堯心底上火,嘴上都冒泡了,卻真又不能拿太子怎麽樣。

    虧得娘來時還提點他一個三字,太子翻臉無情的速度也太快了。舌尖抵著嘴巴上火的地方舔了兩下,瞅了兩眼天,莫堯蹬了兩下馬腹。光一個太子就這樣難纏了,想到這些年宮裏宮外關於錦繡公主的傳聞,莫堯愈發頭疼。

    不然,晚上摸進冬至房裏,慫恿這傻丫頭跟自己私奔了再說?皇上太子找了這麽多年也沒找到冬至,不然就跟師傅他老人家先借那處古墓躲躲,等娃兒蹦出來再出來?心底一類,莫堯舌尖繞著那幾處熱瘡也就愈發肆無忌憚,結果哎呦了一聲,疼得眼眶激了一下,差點沒淌出淚來。

    一直跟在邊上護著馬車的行文行武眼角瞅了瞅,二話不說,又靜下來心來護衛。

    馬車裏頭。

    元崇倒是想跟妹妹多熟悉一下,雖然第一眼就認出對方來,但元崇實在是太開心了。錦繡離開宮時才那麽點大,可過了這麽多年還能叫自己一聲三哥哥,這怎能不叫元崇歡欣?可元崇到底沒膽子將從頭到尾都坐在馬車角落裏的皇叔公給趕出去。

    這可是皇叔公,皇家祭祀的主持,就是父皇對皇叔公都得畢恭畢敬,何況他一個小小太子。好在皇叔公不說話,睜隻眼閉著眼的隨便他怎麽疼錦繡。雖在趕路,但吃食卻也覺得精細,怎麽也不會委屈了妹妹才是。

    元崇拉著妹妹,將宮裏頭的情形大致上說了一遍,尤其是皇家的一些規矩。當然,元崇是不在乎妹妹這般“生猛”的性子,可迴了宮,即便父皇母後護著,後宮那些妃嬪皇子皇女們也會私下詬病。他元崇的妹妹,又怎麽能叫那些個不入流的看輕?

    靜下心來打量妹妹

    ,眉目如畫同母後簡直一模一樣,尤其那雙眼,靈氣逼人,叫元崇怎麽看怎麽覺得歡喜。妹妹縱然不笑,元崇也不覺得妹妹清冷,反倒愈發想要親近她。這般好的妹妹可要藏起來,免得登徒子覬覦。

    一想到這兒,元崇難得外顯的歡快臉麵一下子濃黑如墨。這死皮賴臉跟著要上京的莫堯真真是個潑皮!念在母後同盧姨,還有小時候同自己的情分上,元崇已經打算既往不咎了,偏這莫堯腆著臉一遍又一遍念叨什麽妹妹是他定好的媳婦……

    真真胡說!

    元崇想到妹妹每迴不吭聲,但用那雙盈著笑的眼看莫堯這混小子時,他便是渾身哪一處都不自在。所以不管別的,就為了隔開莫堯,元崇也要快些迴京才是。他就不信這混小子敢闖禁宮!!

    自家妹妹好不容易找迴來,憑個莫堯就想娶走,就算他元崇肯了,宮裏的父皇母後也絕對不肯,再者說了,他元崇就是父皇母後點頭了,也要耍些手段不肯就是了。

    不過,元崇瞥了一眼角落裏的皇叔公。皇叔公素來不管事,隻除了插手錦繡的事外,那麽這次他跟著自己迴宮,可是為了外頭莫堯那小子同妹妹的親事?想到這門親事他已經點過頭了,元崇心底便是一涼,總覺得皇叔公在,他這個太子什麽的,也就徹底沒用了。

    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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