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堯顯然非常不喜歡看到冬至跟別的男人這般親熱,尤其他明白,正因為冬至素來冷情,所以這一刻的聲淚俱下才格外珍貴。莫堯心底酸澀得很,為什麽冬至見到自己從來不會喜極而泣,偏偏對這個喚作師傅的怪人這般情重?也難怪莫堯心底不舒服了。

    這邊莫堯心底發酸,那頭小白卻是麵無表情由著冬至抱自己。他生來從不曾悲喜過,不管是皇兄逝去還是冬至的來去,對他來說,既然順其那邊自然就好。

    冬至小時生病,小白雖然板著臉,少言寡語,但行為間每一處都叫人溫暖信賴。對冬至來說,小白就是她最信賴最親密的人,至於莫堯,他完全就是一無賴。若非冬至一直記得師傅說過一次,有過肌膚之親便是要嫁人的,莫堯想娶冬至那還遠著呢。那時候小白已經打算讓冬至下山了,至於會不會迴皇宮,那就要看天意了。

    小白知道冬至鍾靈雋秀,別的他都不怕,唯獨擔心冬至會吃虧,所以隻交代了這麽一句,結果莫堯也不知道撞到了什麽好運,就這樣被他騙了迴去。當然,這些小白都是不知道,也不會去問的。

    冬至蹭著小白的胸襟。小時候冬至疼哭了就賴著他一樣,像隻布袋子掛在小白懷裏,沒人教過冬至怎麽耍脾氣吵鬧,但哭是本能,小白不用安慰,隻需要輕輕拍著她的背,冬至就能慢慢安靜下來。

    現在也是一樣。

    小白抿了抿唇,眸底柔軟卻不見多少喜色。冬至也不失落,兩個人朝夕相處,她早就熟稔師傅的為人了。莫堯站在邊上很想把冬至拉迴來,但顯然不敢。以前冬至無父無母,師傅又下落不明,親事隻要冬至點頭就好,現在多了個師傅,莫堯多少有些避忌。

    冬至不懂禮,率性而為,同小白如出一轍。莫堯站在邊上示意許久,冬至也沒想過要將他介紹給師傅,直把莫堯憋出一胸口的鬱悶來。蘇子轅出來時候,見到這樣一幅古怪景象,也愣住了。

    隻不過這樣看來,冬至姑娘同小白確實是認識的。

    小白低下頭,等冬至哭夠了之後,抬手替冬至輕輕擦掉臉頰上的淚,如小時候做慣的一般,然後大家就聽見小白說了一句,“我餓了。”

    眾人麵上古怪,這般重逢歡喜時候,小白身為人師見麵念叨的就是這樣一句話,有點不合時宜吧。不過冬至卻開心極了,拉著小白的手,麵上竟添了不少歡喜顏色,襯得原本好看的臉更是瑩瑩生動,莫堯在邊上看得愈發紮眼。

    “師傅,冬至去給你做好

    吃的,做好多好多。”冬至歡喜極了,師傅開口說餓了,起碼現在師傅不會再走了,隻要師傅不走,她就會很開心!若是師傅走了,她就跟師傅走……那莫堯怎麽辦?

    冬至甩開突然湧上來的一點古怪念頭,人立馬歡快地閃出青蕪軒,比起小白的路癡,冬至要厲害太多。莫堯原本想追出去的,但想到小白還站在院子裏,他又止住腳步。雖然不服氣,但他不得不承認一點,隻要小白在這兒,冬至肯定會巴巴地迴來。

    蘇子轅非禮勿言,隻在一旁看著。莫堯主動上前一步,端端正正地站到小白麵前,行大禮,“在下知府嫡子莫堯,字清書,昨日在青麓書院有過一麵之緣。”

    小白不吭聲,莫堯也不管,“我同另徒冬至情投意合,還請師傅成全。”小白總算懶懶地瞥了一眼莫堯,依然不吭聲。莫堯有些吃不準小白的意思,即便是不答應那也搖個頭,他也好慫恿冬至跟自己私定終生啊。

    蘇子轅從昨天的相處中多少摸出點小白的品性來,請小白進屋坐下,有事好好談。等到冬至帶著香氣四溢的一桌子酒菜迴到青蕪軒時,莫堯瞪小白瞪得眼酸得厲害。蘇子轅同冬至也不好多說什麽,見冬至擺好酒菜,蘇子轅同莫堯才要坐下,冬至立馬瞪他們,“這是師傅吃的,你們做什麽!”

    莫堯這下心底火氣全上來了,別看他放蕩不羈油滑得很,但對著冬至的一顆心卻是最認真的。冬至親厚小白也就算了,不拿他當迴事,現在還厚此薄彼,這叫莫堯如何忍得?蘇子轅看著氣走的莫堯,又看了一眼皺眉的冬至,歎口氣,讓出花廳給這對古怪的師徒。

    冬至挨著小白坐了下來,小白的確是餓了,舉止優雅地吃起飯菜,這邊冬至眉梢都是歡喜的。見師傅吃得差不多了,冬至期期艾艾地問,“師傅,你這迴走不走了?會不會還丟下冬至不要了?”

    小白停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冬至,“先住在這裏。他好不好?”

    冬至知道師傅問的是莫堯,點點頭,“他昨天帶我去他娘親了,他娘親待我很好,說我眼熟,卻想不起哪兒見過了。”若非昨天盧氏表現得實在太介意了,冬至也不會提這點。小白掃了一眼冬至的眉眼,想去那年陪著皇侄上山的那位婦人,確實挺像的。

    看來,冬至同皇宮,總歸是有緣的。

    小白難得主動抬手,掌心貼著冬至的額頭,“那就早些嫁吧。”冬至唿啦一下眼淚又洶湧而出,闔著眼扯過小白的手貼上去,睫毛顫著,叫小白掌心黏上一片溫熱,“

    師傅,你不要冬至了……”

    冬至怕了,真的是怕了。之前在古墓時,師傅並未這般做,所以她篤定地在外頭等了半年,然後走走停停,因為她相信會再見到師傅。這一刻,師傅卻是真的不要她了。不要,她不嫁人,不要莫堯,隻求師傅別不要她!

    “他若不好,師傅帶你走。”一句承諾,終究還是給了冬至,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小白見她破涕而笑,心底溫溫軟軟的,忽然想起昨晚上見到的杜如蘅,那個分明想說話卻又舍不得走的女人。

    她的眼底太清澈,清澈到並非是貪婪,而是真的留戀。這座府宅,有什麽叫她這樣舍不得?

    小白因為杜如蘅的關係,自然地留了下來。有小白的地方,冬至自然不會離開。莫堯雖然不樂意,但聽莫堯說師傅答應他們的親事了,他也隻能作罷。迴府跟盧氏說了之後,盧氏倒是滿意地點頭。

    冬至是個好姑娘,這點毋庸置疑,但一直住清風館總是不合適的。蘇府雖然是商賈人家,到底還算是青州城有頭有臉的人家。雖說冬至有師傅,但總歸沒有個正經娘家,盧氏想,不如請蘇老夫人賣個麵子,認冬至做幹女兒,到時候從蘇府出嫁,也算不錯。

    這件事,自然交給莫堯去辦。畢竟是他娶媳婦,她這個做娘的不至於每件事都要親力親為,何況自從昨天冬至上門後,府裏那些個女人又開始不安分了,盧氏應付得心煩,這些事讓莫堯去做,也算是偷懶了。

    青蕪軒雖然僻靜,但好在院落不小,小白住下來也無妨,但冬至一個姑娘家,總歸是不合適的。

    老夫人收了莫堯的禮,自然聽出對方話語裏的意思。想她蘇老夫人能在喪夫後撐起這個家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雖說整個蘇家交給大兒子打點,但人情世故上她依然老練。能跟知府家攀上關係,對蘇家自然是有好處的。且不說大兒子的野心,就說日後求人的時候也總歸有的,有了莫知府這門親事,對蘇家百利無一害。

    請了冬至過去一看,老夫人自個兒也喜歡上了這姑娘。冬至卻是麵容靜雅,但那雙靈氣逼人的眼卻叫她整個人鮮活無比。老人家就是喜歡這般安靜的姑娘,何況這姑娘氣質典雅柔婉,老夫人握著冬至的手便不肯鬆開,要知道她從來就想要有個女兒的,冬至這般乖巧真正是合了她的心意。

    這些事,梅園自然是不知道的。

    杜如蘅要養傷,扣兒一時半會兒也下不了地,但有句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杜如蘅隻要一天是蘇府少

    奶奶,她便一天不得安生。

    自從上次在書房聽大少爺交代過後,妙姿的心思便徹底活泛開來。她比妙音多些心思,也明白杜如蘅輸隻輸在無法開口上。若有一天大少爺肯靜下心來,一定能發現她的好,到時候她這樣的女人,自然就沒什麽好下場。

    翠兒自從上次的事後,對妙音姨娘算是徹底記恨上了。胭脂姐姐被帶走後,很快就被季管家叫了人伢子帶走了。翠兒背地裏狠狠地哭過好幾次,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誰讓人家是少爺的寵妾?

    妙姿看著翠兒眼底的憤恨,也懶得提醒什麽,總歸對自己有用,不過若是越了她,她有比妙音更厲害的法子折騰她。不過等妙姿聽到一些風聲後,她望著翠兒,眸光詭譎,看來這個杜如蘅隻能是蘇府大少奶奶了,還真是好命。

    季管家領著婢女來給妙音挑,還在禁足中的妙音雖是不樂極了,但對著季管家還算有分寸。這幾個女孩子低眉順眼,也都是規矩老實的,跟之前的胭脂沒什麽兩樣。這讓妙音怎麽也喜歡不起來,還真別說,她就是看上妙姿房裏的翠兒那樣的。

    這事解決地倒也簡單,季管家煩妙音話裏話外的意思,卻還不至於為了她就去得罪妙姿。好在妙姿善忍,讓出翠兒,另挑了個寡言乖巧的瓶兒,這事也就解決了。妙姿看著趾高氣昂的妙音,嘴角的笑愈發甜美。

    杜如蘅繼續做她的大少奶奶,她妙姿隻要做那個最受寵的女人,生了長子,到時候即便沒有名分,她還是能做蘇家真正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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