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也不是個笨的。老夫人端莊穩重,自然不喜歡俏麗花哨的顏色。挑了件素色衣裙,讓胭脂伺候著洗掉麵上的妝容,隻淡淡地掃了些胭脂水粉,發髻上也隻選了一兩樣簡單的發飾,妙音看著鏡裏的自己,有些不大滿意地皺了皺眉。

    她在春風館裏,習慣了那些緋紅的顏色。女人,隻有穿得豔麗了,才能燃起一個男人的眼眸。自從嫁進蘇府,妙音也算收斂了不少,但那些衣裳顏色到底還是光鮮亮麗的。管家帶了彩衣坊的師傅過來量體裁衣時,妙音就要了好幾身新衣裳,每一件都比她曾擁有過的要好看名貴許多。

    隻是這會兒要去討好老夫人,妙音知道,太過豔麗的,定然討不了老夫人歡喜。不耐煩地扯了扯裙袂,妙音瞥了邊上的胭脂一眼,然後兩個人朝著老夫人的院落走過。

    老夫人院裏的,也都是人精。

    雖說蘇府的人都知道大少爺頂不待見少奶奶,可到底是在老夫人院裏伺候的人,老夫人對少奶奶的態度,大夥兒可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每次杜如蘅到來,他們倒也算是規規矩矩的,至於兩房姨奶奶,也沒少往老夫人這邊走動,可架不住老夫人不待見,連院子都進不來,更不要提什麽老夫人歡心了。

    下人們也都是人精,不管怎麽樣,少爺都不可能抬哪個女人當家做女主子,畢竟她們兩個出身就這樣擺在那兒,從青樓裏出來的女人,能做個姨奶奶已經是造化了,還想再爬得高一些,那大少爺也撐不起一整個蘇家了。

    至於昨晚的事,老夫人院裏的人看見的不少,但因為碧玉姑娘的吩咐,眾人也都有數,並不敢貿然往外傳,畢竟是主人家難看的事情,亂傳出去,倒黴的自然是他們這樣低賤的仆役,不是嗎?不過這些下人經過昨晚上的事,對杜如蘅這個少奶奶倒多了幾分敬重與可憐,畢竟有些事情,她並沒有錯。

    這年頭,不管是什麽人家的女人,若是真被夫家給休掉,那就是娘家再怎麽替她撐著場麵,在外頭也是抬不起頭上的。少奶奶的那行徑,倒也算是全了她的骨氣,讓下人們私底下對她也多了幾分盡心。

    何況老夫人擺明了要挺杜如蘅到底,他們身為老夫人院裏的下人,怎麽可以違了老夫人的意思而為呢?

    妙音帶著胭脂走到老夫人院門口時,院子裏打掃的下人立馬走上前,不卑不亢地對妙音行禮,然後便素手站在一邊。隻是那神態舉止多少有些疏離,並沒有多討好,那麽大戶人家下人的良好姿態讓妙音生出一種被輕視的念頭,麵上的笑

    又有些崩不住,心底越想越火大。

    胭脂不聰明,自然不知道妙音此刻心底的想法,隻是見到場麵似乎冷下來,她這個下人自然要上前說兩句什麽的。

    “我家姑娘聽說少奶奶身子不好,這擔心得很,也就過來看看,絕對不打擾到老夫人休息的。”胭脂笑著同老夫人院裏的下人說著話,叫妙音眉宇皺到一處,她來這兒可不是看那該死的啞巴的,她來是為了討好那折騰人的老婆子的。

    心底正怪這胭脂自作主張時,妙音掃到對方臉上的不耐,心底忽然一轉,是啊,老夫人早就讓下人不準自己去見她,這會兒她來,定也是見不到老夫人的,原本,她就是做個樣子給老夫人看的,既然如此,自己能到杜如蘅麵前裝裝樣子,老夫人那頭自然有人去說。

    想通了這一點,妙音自然笑著衝對麵的人笑了笑,“可不是,小哥兒,我實在擔心少奶奶,隻去看看少奶奶身子如何,決計擾不到老夫人休息的。”妙音到底是漂亮的女子,尤其又是春風館裏耳濡目染下,十分精通怎樣利用自己的美貌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也是府裏一些下人雖看不起妙音,但多少忌憚她一些的理由了,因為從她跟妙姿一起進府後,大少爺去她那兒過夜的次數是最多的。這會兒對麵老實憨厚的仆役被妙音的眉眼酥聲一勾纏,整個人便有些暈乎乎的,臉上泛起紅來,邊讓開身子,“姨奶奶,少奶奶在那頭的屋裏,您看過可記得早些出來,不然……”

    仆役根本不敢對上妙音的臉麵,盡管隻是這樣,仆役也已經麵熱心跳得厲害,心底隻不停地說,這春風館裏出來的姨奶奶的確是勾人得緊……妙音倒是頗滿意對方的扭捏舉止,相逢撩人地帶著麵色有些僵硬難看的胭脂走過去,朝著廂房那頭杜如蘅的房走去。

    哼,男人!

    妙音不屑地笑了笑,身後的胭脂卻是怕得發抖,連路都有些走不大穩妥,腳下踩著裙擺兩三次,整個人搖搖晃晃著,上台階時差點撲倒到前頭妙音身上,叫妙音一個淩厲的眼刀刮到身上,渾身更是哆嗦得厲害。妙音顧及著這兒到底是老夫人院子,若是叫老夫人看見,那她今天來就全然是自取其辱了。

    這該死的笨丫鬟,帶著這樣的人,定要壞自己的事。妙音想著,迴頭就找管家換個丫鬟才是。若是那季管家不答應,妙音便自己發作個由頭,將這胭脂給打發掉,成熟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留在身邊有什麽用?

    至於胭脂,妙音心底想的主義倒正好合了她的心意。真是驚

    世駭俗啊!胭脂心底到底是害怕,她是清白人家長大的,簽了賣身契到蘇家幫傭,一直來行事倒是規矩極了,不然當初季管家挑丫頭來伺候兩位姨奶奶的時候,也不會選上她。隻是這姨奶奶刻薄不說,就連這行事也是……放蕩的。

    對著仆役甩那勾魂般的眼神,這讓胭脂如何也受不了,跟著這樣的主子,胭脂肯定自己討不得什麽好下場。隻是要怎麽才能讓姨奶奶抓不到痛柄地換掉自己,胭脂想了想,還是決定迴去問問翠兒如何。一直以來,翠兒都比自己聰明,定能替自己想出個好主意來。

    這對主仆就各自揣著念頭敲門,也不等裏頭的人迴應,妙音一下就推開廂房門,然後聽見裏頭清清脆脆傳來一聲“誰?”時,妙音愣住了。

    怎麽會說話?杜如蘅不是啞巴嗎?啞巴怎麽能開口說話了?麵色有些發白的妙音立馬循著聲看過去,扣兒正好從床榻邊站起身,目光狐疑地盯著妙音。這人是誰,好生無禮。扣兒雖然才出院子,但就一路上所見,還有小姐的態度裏也明白,碧玉在府裏的地位定然不低。

    就是碧玉姑娘,也是等裏頭自己應了聲才好好地走進來,而眼前這人,衣裙不算華貴,眉宇間透著一抹妖嬈之氣的女子,卻是好生無禮,就這樣推門進來,這讓扣兒有些不悅。但她此刻也不清楚對方的身份,隻能按兵不動。

    妙音見到說話的人不是杜如蘅,心下放鬆不少。不是妙音不自信,但實話實說,杜如蘅的麵容確實不錯,昨日那一幕,她不得不承認,就算妙姿以曼妙身姿為傲,以妙音來看,還是比不過杜如蘅的。

    杜如蘅除了是個啞巴,說不出話外,別的每一處,她都是極好的。當然,男人或許會喜歡她這樣豔麗端莊的女人,但大少爺卻不是。若大少爺喜歡她這般的女子,他到春風館這麽多次,也不會一個女人都不要了。

    妙音有一種直覺,若杜如蘅不是個啞巴,大少爺也不會這般厭惡杜如蘅。若大少爺能靜下來細細品味一番,府邸的情形定然會是一番大不同的景象。

    瞧見屋裏隻有一個衣著樸素的婢女,妙音鬆了口氣。這杜如蘅,雖然得了老夫人歡喜,但瞧著現在的情形,大約也不會怎麽好了。也是,為了一個啞巴,叫老夫人同自己兒子間鬧得生分了,無論老夫人再好的脾性,也不會喜歡這個一個啞巴的。

    想到這裏,妙音臉上的笑也就愈發肆無忌憚了。走到房中間時,妙音到底顧忌著房裏這個眼生的丫鬟,隻能笑了笑,“我來看看大少奶奶,還請姑娘

    先下去。”妙音一直仗著自己是大少爺的侍妾,除了對碧玉和初七這樣的人低眉順眼一些,別的什麽人,妙音統是不在意的。不過妙音也知道這兒是老夫人院落,若叫老夫人看見或者聽見什麽,妙音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扣兒戒備地看著眼前的妙音。若說碧玉是真誠的話,那麽眼前這女人,顯然來勢洶洶,不懷好意。扣兒也不管妙音說了什麽,隻是挺直了脊背,“老夫人命我照顧大少奶奶,奴婢不敢懈怠。”

    妙音最恨府裏哪個下人對自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扣兒是為了護著杜如蘅,卻沒想到會觸了妙音的忌諱。隻見妙音麵上一凜,上前一步,正要發作,但想起先前被妙姿給下的套,立馬偏過頭,路出姣好的麵容,“姑娘倒是多心了,身為妾氏,雖大少爺沒吩咐過,妙音也還是要給大少奶奶請安的,看看有什麽妙音幫得上的,妙音定然莫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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