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應了聲,想要勸老夫人迴去休息的,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哪裏經得起這般折騰,可蘇老夫人卻是不肯走,打發了碧荷去找人,自己就留在梅園裏照顧阿蘅。

    老夫人固執起來,誰也勸不住,這一點作為老夫人的貼身婢女,碧荷比誰都要明白,就像老夫人一定要大少爺履行同杜家小姐的這門親事一般,即便大少爺是這般不心甘情願,固執起來的老夫人其實比誰都要難商量。

    碧荷隻能照著老夫人交代的,先去小廚房吩咐了少奶奶的藥,然後便乖乖地去了少爺院子裏。碧荷到的時候,正好瞧見初七正在往迴搬書,趁著中午陽光正好,初七曬了會兒書。碧荷過去的時候,初七便停下手中的活兒,吩咐其他下人小心著點,可別弄皺了少爺的書,然後便樂顛顛地跑到碧荷身邊,眉眼笑得眯成一條縫。

    “碧荷姐姐,你不在老夫人身邊伺候,怎麽來少爺院子裏?”初七這人,嘴巴甜,見著誰都是姐姐、姐姐的喚人,蘇府裏頭就沒有初七哄不好的丫鬟。對著碧荷,初七是真心喜歡的,所以見著的時候,姐姐喚得格外的甜。

    碧荷溫婉地笑了一下,“少爺什麽時候迴來?”初七瞧出碧荷眼底的那一抹清愁,立馬湊前一些,“碧荷姐姐,這是怎麽了,告訴初七唄。”

    初七這人,從小跟在大少爺身邊,本就是機靈性子,又見慣了大場麵,這察言觀色的本事可是絕對的厲害。碧荷也不瞞著初七,本來兩個人私交不錯,而且這事一會兒還要大少爺軟乎一點,老夫人那頭才好交代。

    “少奶奶落水著了寒,大少爺也沒陪著,老夫人氣得不行,這會兒親自在梅園裏守著,讓我過來,見著大少爺可得立馬請過去才是。”碧荷說話,素來細聲細氣,可初七就是在華語裏聽出了一絲埋怨味道,是為了那個啞巴少奶奶嗎?

    初七沒空細想,碧荷姐姐為什麽對那個啞巴這般心疼。少爺中午有宴,這事初七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卻沒帶他一起去,至於大少奶奶,初七想也知道那兩位公子是個什麽打算。梅笙公子倒還好,平日裏就喜歡舞琴弄樂,對著姑娘家通都是溫柔的,與自家少爺處得倒也不錯。

    莫堯公子就不同了。這莫堯公子出身好,性子直率,卻喜歡針對少爺。這迴少爺落了麵子,娶了個啞巴做妻子,莫堯公子不借題發揮才怪。啞巴少奶奶會落水,十有八九跟這個莫公子有關,而大少爺本來就對這個少奶奶不敢興趣,會救她才怪。

    隻是大少爺不在乎少奶奶可以,卻是非

    常在乎老夫人的,這迴惹了老夫人不開心,大少爺定然不好受。

    碧荷見話也傳到了,也不好再留這兒,便衝初七點點頭,然後轉身往梅園迴去。老夫人今個兒氣得不輕,本來就有些不舒服了,這麽一氣,身邊可得有人隨時候著,而且她出來的時候,綠鄂還在院子裏跪著,於情於理她都得過去。

    初七將碧荷送到院子門口,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拉了碧荷的袖子一下,“好姐姐,您先去照顧好老夫人,一會兒可得幫大少爺說幾句好話,你知道的,大少爺他可是個好人,實在是這心底有委屈才會跟老夫人這般置氣的。”

    這番話裏頭,絲毫沒提到少奶奶的委屈,碧荷認真盯著初七看了一眼,然後才低下頭歎了口氣,“初七,你們都是下人,這主子間的事情,可不能摻和進去,少奶奶隻要留在蘇家一天,老夫人便不會容得誰這般欺負了去,這次之後,就更加不可能了。你跟著少爺,少說多做,替自己積些福德總是沒錯的。明白嗎?”

    其實碧荷這話,是真為初七好。兩個人自小就到了蘇府,一個跟著老夫人,一個跟著大少爺,平日裏也常見麵。初七也是個通透孩子,碧荷是真把他當自己弟弟來看,遇見事也能提點幾句,兩個人倒是處得極不錯。

    初七對杜如蘅,雖說不滿,但麵上到底沒撕破來,碧荷隻是擔心初七護主過了頭,到時候把自己給攪進去,最後委屈的還是自己。初七自然也明白碧荷的好意,點點頭,“放心吧,好姐姐,初七省得的。”

    碧荷點點頭,然後便快步往梅園走。初七站在院門口等了等,然後才轉身迴了院子,交代人將書收拾妥當後,初七牽了馬便朝城外趕去。這會兒實在管不了別的了,他得先去把大少爺找迴來,好在這會兒二少爺也在,到時候有二少爺幫著勸幾句,老夫人不會太生氣才是。

    碧荷迴到梅園的時候,綠鄂還跪在台階下,小臉煞白煞白的,一雙眼早就哭紅了,這會兒一聲不吭的模樣,倒真有些梨花帶雨的嬌俏風情。碧荷歎了口氣,命該如此,若是不認命,終不得好果。

    綠鄂打從老夫人進了梅園後就一直跪在那兒,這會兒腿腳早跪得有些受不住了,心底也實在怕得不行。在見到老夫人派人請了老大夫過來後,綠鄂忽然想明白了,連大少爺都得順著老夫人的意思娶一個啞巴做妻子,隻要老夫人還在一天,這府邸就都得聽老夫人的。她綠鄂算什麽?不過就是個被人捏著死契的下人,打也好賣也好殺也好,總歸得由別人做主。她憑什麽對著少奶奶作

    威作福?

    她後悔了,她被少爺對少奶奶的漠視給樂昏了頭,她錯了,她真的知道錯了!瞧見碧荷進了院子,綠鄂晃了晃身子,立馬跪爬到碧荷身邊,雙手拽著碧荷的衣襟,聲淚俱下地求她,“好碧荷,好妹妹,看在往日一同伺候老夫人的情分上,你救救姐姐,救救姐姐好不好?姐姐日後定當做牛做馬迴報你!”

    綠鄂仰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蒼白麵容哭求碧荷,她見識過那些被主人家打發賣了去的丫鬟,認識的好人家是定然不會再買下的,隻能賣到遠的鄉下去,這還算是好的,更有些直接被人伢子賣去勾欄裏,做那下賤的營生,她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碧荷被綠鄂拉著根本動不了,也明白綠鄂此刻害怕的是什麽。她不是不想救綠鄂,隻是這會兒老夫人正在氣頭上,她說什麽都不管用。綠鄂最應該求的人不是她,而應該是少奶奶,隻是這會兒少奶奶正燒得暈乎乎著,綠鄂便是求了也沒什麽用。

    “綠鄂,你我姐妹一場,能幫我自然幫了,隻是這次是老夫人做主,凡事老夫人說了算,我也不過是個下人,綠鄂姐姐你實在是為難碧荷了。”碧荷扶著綠鄂的胳膊,倒也不吃力扶起她,隻不過是個姿態,她雖得老夫人喜愛,但一直明白自己的本分,若不然也不會成了老夫人的心腹。

    見碧荷半點也不應承自己,綠鄂忽然哭得更加兇狠起來,抱著碧荷的腳,整個人再也跪不住,攤在碧荷身上,卻叫碧荷連一步也走不開。碧荷到底心軟,想要開口說兩句寬慰一下綠鄂,門房就這樣打開,老夫人氣勢洶洶地站在那兒,眉目威嚴,“你這不知好歹的蠢貨!連欺主這樣的事都做得出來,我蘇家留不起你這樣的惡仆!”

    老夫人一出來,碧荷便使了大力氣將匍在自己腿邊的綠鄂給推開,連忙走到老夫人身邊,扶住顫巍巍的老夫人,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低眉順目地替老夫人順氣,等到老夫人舒服些後,碧荷才鬆了口氣。

    癱倒的綠鄂一聽老夫人的話便知道自己這次鐵定完了,老夫人像是下定決心要將自己打發了,這讓綠鄂整個人嚇得不行,爬著想要過去求老夫人,哪曉得平日裏慈眉善目的老夫人這次像是觸了逆鱗一般不鬆半點,見到綠鄂想要過來,老夫人冷冷地瞪著她,也不等綠鄂有下一步動作,老夫人便是開了口,“碧荷,去找人伢子過來將這人打發了,我蘇府不留這般的惡仆人。”

    老夫人說完話,便轉身進了房。碧荷看了一眼徹底沒了底氣的綠鄂,隻能歎了口氣,轉身進到屋子裏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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