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有的星辰隱退迴去,夜色便更加濃鬱。


    寒色從夜色中透出,化成絲絲縷縷,纏繞在人的身上,讓衣服變得格外單薄。這裏的寒氣,任何人都躲不過去。


    亂石停止了顫動,安靜地躺在地上。先前還在交戰的四人,此時也都站在了原地,彼此相望著,沒有人再出手。


    “除了陰陽門的人,誰能夠潛入到這裏來?到底是誰截走了王石?先前的那股黑色力量是什麽,怎麽可能擋住眾人?”


    眾人好像都清楚這些答案,卻又好像都不知道。


    沉默,可能是在整理思緒,也可能是在等人。


    戲子看向了坤主,說道:“李逸仙已經有了傳人,這個世上便多了一個能夠傷到你的人。”


    坤主將那柄有些短小的劍收好,仔細地係在了腰間,恰好用黑袍將其遮住,認真地做好這件事後,她語氣平緩地說道:“原來一切都是因為李逸仙。”


    “也唯有那樣的一個人,才有資格反抗陰陽門。”戲子肯定地說道。


    其實這個世上知道李逸仙的不多,僅有的幾個也不過是知道其在東仙域的事情而已。唯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會做出這樣的判斷。


    坤主沒有反駁,乾主便不會出言。


    離主手中的長劍並沒有收迴的鞘中,依舊遙指著坤主。他需要確保自己能夠在任何時刻都可以阻止對方,否則的話,戲子會在一瞬間內被殺死無數遍。


    短暫的談話,讓離主堅信戲子不能死,哪怕是他死了,對方都不可以死。


    戲子定眼看了看坤主,雖然隔著夜色,但好似看清了對方的麵容上的所有細節。戲子仔細端詳著坤主,然後笑道:“李逸仙,大概是你此生唯一的樂趣,隻可惜他死了。”


    坤主的眉頭微動了一下,旋即平靜下來,輕聲說道:“不愧是少司命。”


    同樣是讚歎,乾主是真正的讚歎,坤主的更像是旁觀者在陳述一個事實。哪怕少司命的計謀天下第一,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也改變不了任何的事情。


    戲子露出了一個笑容,那張黑白麵具也隨之變成了一張格外嫵媚的麵容,足夠讓任何男人的目光在上麵停留。戲子說道:“不管怎樣,你都是個女人。”


    坤主神色平靜,說道:“戲已經演完了,你也該走了。”


    戲子輕笑,說道:“不,我還要你再多看我一眼。”


    坤主微微抬起了頭,平視著遠處的少司命。


    乾主的神經忽而緊繃,他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墨上劍。劍身發出極輕微的震顫,將夜色割裂,出現了一道細微的真空地帶。


    “坤主——這怎麽了?”


    這個世上見過坤主幾麵的人都沒有幾個,哪怕是乾主也都不常見到坤主。除了大司命,天下間也唯有少司命能夠看透其心思了。


    戲子最擅長的,向來都是誅心!


    看起來隻是說了兩句簡單的話,其實卻刺入到了坤主的內心,足夠讓她產生情緒上的波動。是以坤主才會讚歎戲子不愧是少司命。


    錚!


    離主搶先一步出劍!


    戲子也調動起全身的力量向後退了一步,身邊無數亂石刺出,構建成了一片亂石林。


    “穿空!”


    嗤!


    坤主的劍,還是刺過了所有,直抵少司命的眉心。哪怕離主傾盡全力,也無法將其攔下。戲子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劍刺了過來,無處可躲。


    哢嚓!


    那張黑白麵具終於出現了裂紋,從上到下貫穿了戲子的整張臉。


    哢嚓!


    麵具碎成了兩半,掉到了地上。


    長發舞動,遮住了戲子的半邊麵容,更何況這裏還有著濃厚的夜色,任何人都很難看清戲子的臉。然而,即便如此,眾人也都能夠感受到那張臉所代表的絕色。


    這個世上,除了大司命,恐怕還真的沒有人見過少司命的真麵容。


    戲子旋即笑了,說道:“看似老實的人,心腸狠毒起來果然更加狠毒。”


    坤主再度收劍,語氣平和地說道:“沒有了麵具,你便不能再見任何人了。”


    隱藏身份的人,最怕的便是被人發現身份。從來都是帶著麵具的人,最怕的便是被人摘下麵具。


    相比於殺戲子,破了其麵具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乾主的心髒著實猛跳了一下,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平緩下來。坤主先前的那一劍太強,根本就不是他能夠接下來的,哪怕是離主都未必能夠接下!


    離主看了坤主一眼,釋然般地說道:“原來你早已經天仙三境圓滿。”


    這樣的理由,或許足夠解釋他為什麽會敗在坤主的劍下。離主會敗,當然不會僅僅因為王石的那一刀,兩人比拚的還是自身的實力,王石那一刀不過是爆發點而已。


    戲子忽然笑了起來,說道:“坤主,不要忘了我跟你的賭約。”


    腳尖輕點,戲子的頭發飄舞,迅速地向後退去,沉入到了夜色中。離主也收起了劍,瞬間消失。


    乾主身子微傾,隨即又站直。坤主沒有繼續去追,他追上去也就沒有什麽意義了。然而他又不能多問,隻能保持著沉默。


    坤主沒有對任何人解釋的必要,她隻是看了看戲子消失的地方,然後扣上了帽子,向著寒色深處走去。


    “你跟寧負天交手,已經暴露了天仙境。外麵的那些老家夥應該都要出動了,大司命的計劃也可以開始了!”


    ——


    黑夜在飛速地倒退,同樣是經過了一陣恍惚的狀態,終於是出了那千裏的寒色,重新迴到了正常的世界中。


    壓在心頭的東西忽然撤去,讓王石如釋重負地長唿了一口氣。沒有了那股詭異的壓製,王石立刻重新跟星空取得聯係,有著源源不斷的星力湧入到了他的身體中。


    骨骼上的黑白線浮現,交織成玄奧的文字,發生無數次的組合,迅速融入到王石的血肉之中。


    跟“道名辰玄”的修行方法完全一樣,王石隨即領悟了大半的“無有妙門”,體內的靈力自動化成了纖細無比的絲線,將體內的傷全部修複好。


    這兩樣屬於陰陽門的功法,所能夠帶來的效果實在是有些逆天,難怪陰陽門會如此強大。


    片刻的時間過後,四周就已經是一片大雪平原。


    王石忽而反手握住了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間有著五條唿嘯的青龍,當即將放在自己肩膀的那隻手彈了出去。


    順勢向前一探,準備施展出荒龍勁,王石卻及時收手,向後退了一步。


    “女的?”


    手指上傳迴來的滑膩感,證明著帶走王石的這個人其實是一個女子,應該相當的年輕。


    “你是誰?”王石冷聲問道。


    現在的王石,心中對於戲子有著萬分的戒備,對眼前之人也就不由得產生了戒備。


    戲子跟坤主的對話,實在是透露出了太多的秘密。


    師父李逸仙曾經跟坤主對戰過?也就是說師父很久之前就已經接觸到了陰陽門的高層,他對陰陽門到底知曉多少?師父當年,究竟有多強?


    “道名辰玄”跟“無有妙門”,都是從陰陽門中流出來的功法。那麽師父當年又是怎麽得到“道名辰玄”的?師父,到底跟陰陽門有多少關係?


    坤主是在配合戲子演戲?那麽演戲又是給誰看?給我看嗎?他們到底都在隱瞞著什麽?


    太多太多的秘密隱藏在其中,王石短時間根本無法理清這些東西,他無法抓住那個最關鍵的點,便無法將這些事情全部串聯起來。


    可是有一點是很明確的,眼前這個趁亂帶走自己的女子,絕對是戲子安排的。


    能夠進入到千裏寒色,還能夠不動聲色地潛藏在暗處,最後竟然還能夠帶走自己,若是說這一切不是戲子安排的,根本就解釋不通!


    那位女子站在不遠的位置,並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在盯著王石。


    王石微微弓身,體內的力量全部調動起來,準備著隨時出刀。


    眼前這女子的境界雖然隻為人仙境初期,可是她的力量著實有些怪異,讓身上依舊有傷的王石不得不重視。


    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立刻擺脫戲子的掌控,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將所有雜亂的事情都整理清楚,如此才能夠明白接下來該做什麽。


    自始至終,王石都好似一個提線木偶,一直按照著別人規劃好的人生向前行進。這種感覺,隨著他的強大,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愈加強烈。所有人都清楚,唯有自己蒙在鼓裏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女子依舊在定眼看著王石,沒有說話。


    王石眼睛忽而眯了起來,橫起手中的妖刀,猛然向前踏步,斬出了一刀!


    這樣僵持著不是辦法,王石要用刀來試一試對方真正的目的。


    刀筆直地向著女子的頭顱斬去,可是對方根本沒有絲毫躲避的念頭,依舊在盯著王石的臉。王石心中微動,手中的刀卻沒有停下。


    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結果到底是什麽樣的!


    刀鋒已經觸到了女子的脖頸!


    王石決定收手。


    就在此時,女子忽然開了口,輕聲叫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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