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了九頭鎮,一路向西行去。


    九頭鎮隻能算是無名之地的邊界,整個無名之地有著半個東仙域的大小,其邊緣還是荒涼的十分厲害,算不得真正的無名之地。


    在冷霧之中前行了三天的時間,眼前依稀出現了一座城池。


    戲子站在馬車前沿,說道:“前麵就是第一號城池了,算是真正進入到無名之地了。”九頭鎮不過是無名之地的一個縮影,還遠遠不能代表這個地方的真麵貌。


    王石端端正正地坐在馬車裏,好似是老僧在冥想,他沒有睜開眼,說道:“看來你對這裏很熟悉。”


    戲子輕笑了一聲,說道:“隻能算是故地重遊。”


    王石好像忽然來了興致,他睜開了眼睛,盯著漆黑的車身,目光變得鋒利起來,說道:“你應該很年輕。”即便此時他沒有盯著戲子,也跟盯著戲子一樣,隔著厚重的車板,戲子都會感受到那股目光。


    “不算是年輕。”


    “你這樣的人大概會在陰陽門中待很長一段時間。”


    “不算太短。”


    “扣除掉這些時間,你剩下的時間並不是太多。既然你這麽熟悉這裏,應該在這裏待了不短的時間。那麽,你是什麽時候來到過無名之地呢?”王石眯起了眼睛,嘴角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笑容,繼續說道:“我想你帶上這麵具,應該就是跟這裏有關。”


    其實王石還想到了很多的事情,但是他都不需要再去多說了,隻需要這一點,應該就可以命中戲子的禁臠了。


    外麵沒有了戲子的聲音,隻剩下馬車行進的轆轆聲。


    得不到迴應,也算是一種迴應。王石嘴角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繼續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思考什麽問題去了,現在的他還是有很多事情需要思考。


    戲子淡淡地說道:“我喜歡猜別人的心思,因為猜中了總能帶給我一絲快樂。越難猜的心思便越有意思。然而被猜中心思的人,卻絕對不會獲得快樂。不過我跟其他人不同,要是你能夠猜出我的心思,我會——殺了你。”


    王石終於笑了,真正地笑了。戲子會這樣威脅,隻能說明他還是有著在意的東西,甚至是恐懼的東西。


    戲子也是人,他也有軟肋,也有致命的短處。而這些東西,都在這無名之地中。看來戲子選中這裏,是經過無數次的思量了,不單單是為了兩三個目的而已。


    那匹名為“蘆花”的白馬,拉動著黑車,走進了城池。不得不說戲子找了一匹很好的馬,要不然這一路會花費不少的力氣。


    這座城,很舊,很破。


    從城牆上,能夠看到幾千年的歲月。最底層的土,上麵的磚石,再往上的青石,還有著堅固的鋼鐵澆築塊……各式各樣的符文銘刻在上麵,層層疊疊,繁密無比,就像是叫花子的衣服,綴滿了補丁。


    一座屹立了幾千年的城池,大抵是見證了無名之地的大半曆史。


    跟人世間其他的城池沒有任何的兩樣,這裏人聲鼎沸,地上跟天上都有著無數的人。城內的建築給城牆一樣,各式各樣,擁擠不堪。


    八層的高樓,卻倒了十根柱子,恰好對麵也有這樣一棟樓,兩樓便倒在了一起,好似是新郎新娘的對拜,樣子頗為滑稽,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一棟聳立的高樓,一半是木質構造,一半是磚石,就好像是女人一半臉化了濃妝一半化了淡妝;高聳的一處土包,開了一扇小門,完全像是個土地廟,人們都需要貓著腰進去,卻有著無數的人進去了,裏麵的空間還頗大……


    沒有任何的格式,沒有任何的規矩,所有的建築都擠到了一起,亂成乞丐的天下,卻有著無數的人住在其中。


    馬車剛剛進城,就有著一位看起來頗為儒雅的老者在迎接,高聲頌道:“遠客到來,無名之地歡迎。生來,死去。”


    白馬停了下來,戲子走了下去,王石也走了出來。


    老者微笑著行了一禮,說道:“老朽名千,兩位若是不嫌吃虧,可以叫我一聲千叔。當然直唿我的名諱也可以,隻是城裏叫千的人還是頗多,怕是會亂了。千叔倒是隻有我一個。”


    戲子笑著說道:“千叔,還是勞煩您給我介紹介紹這裏了。”他對這裏還是熟悉的,要千叔介紹是說給王石聽的。


    老者笑道:“這倒是可以,不過還是要看你選哪一條路了。”


    戲子指了指左手邊的那條路,說道:“這條。”


    王石順著戲子的指向看去,看到了一條冷清的小巷。


    整個城池都沉浸在一種混亂之中,就好像一灘泥水中有著無數的魚在攪動,唯有遠處有著一泓清水,自然是奇怪的。


    王石對於殺氣的感知,可以說已經站到了世間上的頂尖位置。就算不動用靈識,他都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對手的位置。然而此時他隻能感受到那條小巷中隱藏的殺意,無法準確地探測到隱藏的人。


    那條看起來冷清的小巷,必定隱藏著非同尋常的危機。


    老者笑著點了點頭,說道:“看來這位少爺已經清楚第一號城的規矩了,那麽老朽就不多囉嗦了,兩位請!”


    戲子看了王石一眼,說道:“無名之地僅有的三條規矩之一:來到第一號城,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條是去那裏,成為無名之人;一條是走過遠客巷,便可以成為無名榜中的千名。兩者之間,自然是有著很大的差別。”


    王石看著那條遠客巷,說道:“無名之地,都是無名之人,要是無名,自然就不會有人來找,也就不會有危險。然而一旦有了名,就承認了自己存在,想要殺死一個有名的人,就很容易了。”


    選擇有沒有名號,便是在選擇生死。


    千叔捋了捋山羊胡須,說道:“這個少爺還真是聰明,一語道破了無名之地存在的原因。既然你願意舍棄之前所有的東西,將你的名字都抹去,那麽你就是無名之徒,就不會再有人刻意對你下手,所以無名之地是逃犯的天堂,被逼到窮途末路的人才會逃到這裏來。不過進入到無名之地的無名之輩,此生就不能再出去,這便是無名之地的第二條規矩。”


    “當然,無名之地也不是真的無法出去,隻要再獲得一個名字,便能夠再從這裏走出去。這條遠客巷,便是可以獲得名字的第一步。”


    千叔笑了笑,說道:“老朽多嘴了,兩位少爺還是請吧!”


    戲子跟王石便向著遠客巷走了過去。


    四周林立的建築上,忽而探出了無數的人頭,麵容各異,都齊齊瞧著遠客巷,看著那兩個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瞧瞧,又有兩個人要走遠客巷。再瞧瞧你這副熊架子,有這樣的視死如歸的勇氣嗎?有這樣自尋死路的勇氣嗎?有這樣白癡到家的勇氣嗎?”


    “沒有!我甘拜下風,沒有半點這樣的勇氣!”


    “這是今天第幾個來走遠客巷的了?”


    “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了。”


    “旁邊野狗巷的野狗們可是越來越多了,是時候殺一批了,這兩天叫的可是格外厲害。都是這些不知死活的人,養活了那麽多的野狗。”


    “你可別招惹那些瘋狗,當心把你也吃了。”


    “別瞎說了,安靜些,老子還要看野狗吃人。”


    “你們猜他們能走幾步?”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


    “呦呦呦,你這可是娃娃走路數著步啊!”


    “嘿嘿,我可警告你們,這兩位小爺要是走過了遠客巷,再將你們這些話都記在了心裏,到時候上來找你們算賬,你們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我不光兜著走,我還倒著走,怎麽著?”


    “十多天了,也沒瞧見那個能走過遠客巷的。上次那個走過了遠客巷的,出來了也是半死不活,當場就被人給砍了,最後還是被野狗吃了。”


    “你看這兩個雛鳥,頂了尖也就是通玄境巔峰的水準,能夠走得過殺死神隱境的遠客巷?”


    “無名之地的怪物是不少,但是我們可瞧不見,那些怪物都是在最後那百城之中,那是我們這些人能夠瞧見的。”


    “瞧著吧,等會野狗巷又會多兩具屍體。”


    樓群上的看客們倒是喜氣洋洋地瞧著這裏,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當然,大部分的人對於這種事情還是見怪不怪,還是在忙活著自己的營生,這裏死多少人都沒關係。


    千叔站在離巷子並不遠的地方,背負著雙手,看著王石跟戲子的背影。


    第一號城池中還在不斷地進來人,千叔卻不再去迎接,他現在想看看能否這兩人能否走過遠客巷。


    不知為何,千叔覺得這兩個人不簡單,很不簡單,弄不好今後會在無名之地攪動起一番風雲。在這裏看了近千年了,境界沒提升多少,眼力倒是提升了不少,千叔還是有著一些自信的。


    千叔小聲地說道:“算算日子,緋月近期就要來了,這兩位大概就是為了這東西來的了。也不曉得這兩人到底能達到什麽程度。”


    王石跟戲子兩人,踏進了遠客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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