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廢墟。


    全一境的強者出動無數,短時間內也無法完成清理,更不用說重建。為了清理外圍,都已經死了百名強者。


    這片廢墟,幾經考慮與磋商,萬族最終還是決定保留下來,將中心地遷移到別的地方。這裏要作為墓地,永遠地保留下去。


    距離那場驚天般的大戰已經過去了七天的時間,幾乎所有得到了消息的萬族,都聚集到了衝擊形成的圍牆上,遙望著著這震撼的廢墟。


    僅僅是看一眼廢墟,都可以想象出那是什麽程度的大戰。末日般的景象,都無法完全形容出當時的情景。


    萬族擁擠到一起,罕見的沒有爆發出任何的衝突。所有的族群都放下了往日的恩怨,異常肅穆地看著這個戰場,他們此時的心中沒有其他任何事情。


    臨近深夜,無數的火把亮起,在萬裏圍牆上成了長龍。更有著無數的火焰立在廢墟中,猶如白晝。


    圍牆上的萬族開始走下來,向著廢墟的中心走去,整個過程竟然沒有太大的響動。


    若不是妖皇動用大手段,將這裏的餘波給抽空,幾年之內全一境的強者都無法踏足,遠觀都有著十足的危險。這裏可是無數仙法對碰所產生的戰場,又怎麽可能容許普通強者觀看?


    即便已經清理了七天,這裏還是充滿了危機,稍有不慎就會落入萬劫不複,神隱境都會被吞噬進去。


    族群都是最強大的族人走在最前麵,然而最前麵的,或是已經風燭殘年的老者,或是飽經風霜的女族人,很少有強悍的男族人。


    幾乎所有的強者,都已經葬送在這廢墟下麵,族群中已經不剩下多少強者。


    這是一場萬族的葬禮,葬送了萬族大半的戰力。


    每個種族的希望,都死在了這裏。


    荒古中不再剩下任何的族群,全部集中到了這裏,浩浩蕩蕩,緩慢地前行。不時有地方發生爆炸,戰鬥的餘波還未曾完全消失。然而卻沒有任何族群發出慘叫,他們都沉默著處理著傷口,背上死者,繼續前行。


    火把開始匯聚、靠攏,最終成為了密集的點,將萬裏的大地全部照亮。腳下的大地還有著岩漿在流動,灼燒著人們的皮膚,卻沒有任何妖族慌亂,他們沉默地忍受著痛苦,雙眼堅定地向著前方望去。


    巨大的妖獸上站滿萬族,為的是能夠更好地看到中心所發生的事情,他們要看著這場葬禮的進行。


    妖皇們沒有升到高空,就站在廢墟上,看著火光匯聚,聽著腳步聲匯聚。


    整整半夜的時間,萬族才完成了集結,平日裏暴躁異常的族群,此時也都安靜了下來,隻是向著中心望去。


    一片火光之下,是一張張安靜肅穆的臉龐,沒有任何神情,唯有目光炯炯。


    伏乾環視了這些族群一眼,緩緩地開口說道:“萬族從沒有像今天這般匯聚到一起。原本我們衝出荒古的時候,可以站在一起。可是,如今我們站在一起,卻是為了這世上最悲痛的事情。”


    “我們腳下的土地上,有著至親留下的鮮血,雖然已經幹涸,甚至是被蒸發,但是它依舊存在著。我們的至親,就在這裏死亡,卻隻留下了半點的血跡,有的連一點痕跡都沒有,他們沒有一具屍體留下!”


    “這是一個不成樣子的葬禮!這是一個對不起他們的葬禮!這是一個我們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好的葬禮!我……愧對他們!”


    伏乾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屬於萬族的英雄,他們都安靜地葬在了這裏。而我們所能做的,竟然隻有靜默哀悼,都無法為他們建立墓地!我深知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也深知這其中的悲痛到底有多深,因為我的兒子,他同樣死在了這裏。”


    萬族的肅穆之中,已經有了啜泣的聲音。萬族雖然好戰嗜殺,卻也並不都是冷血無情的之徒。他們也會心痛,也會哭泣。


    伏乾頓了頓,說道:“他們都是英雄,都值得銘記!他們做出的事跡永遠不會被磨滅,永垂不朽!即便你們在這幾天已經聽過千萬遍這件事情,我現在依舊要再說一遍,今後也要說上千千萬萬遍!”


    伏乾激動地在萬族群眾走了起來,看著每一張火光下的臉,激昂說起了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名為王石的人族闖入到我荒古之中,想要奪取我們身具儀皇之力的妖後。我萬族強者見其實力強勁,便讓他一同參加爭奪。若是戰勝,可讓他帶有妖後;若是失敗,我萬族也可放他離開!我萬族,想要戰勝人族,就該有這樣的胸襟!”


    “誰知那人族外強中幹,根本就沒有什麽本事,甚至連融蒼的一擊都擋不住!正在他被誅殺的時候,他卻突然拋出了無數靈器,躲過一劫。誰料,他趁著這個時機,並且迅速祭出時空法器,直接構建起了時空通道。”


    “原來那人族就是為了入侵我萬族,才故意派這樣一個人族潛入到我荒古之中!”


    “人族籌劃已久,就為了這個時刻,無數的天妖境強者湧來,更是有著上古法器,他們仗著人多勢眾還手持上古法器,鎮壓住了妖皇,準備血洗我荒古!”


    “更沒有想到的是,熊帝卻突然叛變,襲擊妖皇,讓防線直接崩潰,人族大軍迅猛衝來,即將進入到荒古,施展起上古法器進行血洗!”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萬族強者挺身而出,擋住數名神妖境強者,並且終止了上古法器,一場慘烈大戰就此展開……”


    “人族強者被我萬族強者殺死無數,幾乎全殲!然而卑劣的人族王石,竟然想要拿著上古法器跟我們同歸於盡!最終萬族強者為了保護荒古不被屠戮,全部撲了上去……”


    “融蒼,桐岐,鯀真,魁蚺……還有三千六百七十二位萬族的強者,都葬送在了那場大戰之中!我無能,不能救下他們!我愧對萬族!”


    隨著伏乾那飽含深情的起伏聲音,萬族時而憤怒,時而悲傷,最終卻隻是成了一片肅穆,他們都靜靜地看著這片戰場。


    “我們沒有毀滅這片戰場,就是為了留下它,讓我們的子孫後代銘記這些拯救了萬族的英雄,更要銘記我們所受的恥辱!”


    “我們萬族,絕對不能成為人族的任意屠宰的家畜!”


    “我們萬族,勢必要殺出荒古,再臨天下!”


    “我們萬族,才是真正的主宰!”


    林立在這裏的萬族,齊齊爆發出了驚人的怒吼聲,所有的悲憤在此時宣泄了出來。


    隆重的葬禮儀式一直持續到下半夜,萬族割開自己的肢體,放出鮮血,撒在大地上,拿出自己堅硬的骨刀,在新形成的岩石上雕刻著族群的圖騰或者是逝者的名字。


    血灌滿了每一道刻痕,匯聚到一起,向著中心的深淵流淌而去。


    “惜我萬族,雷聲陣陣!”


    “悲我萬族,血水滾滾!”


    “思我萬族,暗夜不停!”


    “我萬族,必定殺盡人族,再臨天下!”


    在這裏的萬族齊齊爆發出了怒吼聲,一直在這萬裏的土地上迴蕩了三天三夜。


    ……


    祭奠之後還有著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但伏乾無疑已經成為了整個萬族的主心骨。經曆了這樣一次大慟,整個萬族的凝聚力空前,誰都不知道會迸發出怎樣的力量。


    有著五位妖皇站到了伏乾的隊伍之中,其他妖皇則是在一旁冷眼旁觀,並不與伏乾為伍。


    這次大戰,可以說是萬族的恥辱,可是經過伏乾龍皇的一說,則是變成了英雄保衛萬族的一場正義之戰。


    妖皇活了這麽久,當然清楚這種簡單的伎倆。畢竟曆史隻是有活著的人書寫,死去的人隻會成為利用的材料。


    為了這樣一個偌大的謊言,伏乾可是秘密地殺死了不少真正的目擊者。在這裏同仇敵愾的不少萬族,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的仇人其實是伏乾。


    不過這樣的做法,沒有任何一點非議。


    所有的妖皇,都認同這種做法,隻是對於伏乾就這樣攬過了權力有些不滿。


    至少接下來的百年之中,很難再出現融蒼、桐岐這樣的天才,哪怕是鯀真這樣的都未必會出現一兩個。


    這空白的百年,是一個積累資源的大好時機。強大的種族都要為了自己族群後麵的利益埋下伏筆,奠定基礎。


    伏乾統帥了半數的萬族,一旦龍族之中出現什麽天才,必定會獲得最好的資源,到時候對方的成長速度將遠遠超過同期的強者,後麵也將成為龍族獨大的局麵。


    妖皇們都清楚這樣的事情,默默地心中謀劃著對策。


    荒古演化萬載,早已經不再是之前那樣簡單的殺戮,也逐漸成為了勾心鬥角的人族,隻不過外皮有些不一樣罷了。


    一個舊的時代過去,妖皇們並沒有太過沉浸在悲痛之中,甚至立刻忘記了族中強者的死亡,重新開始謀劃當下的局麵,他們需要開啟一個嶄新的對自己更有利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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