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鴻關。


    萬雁不度。


    這是東仙域跟荒原的關口。


    綿延幾千萬裏的無盡山脈,將兩域隔絕開來。除卻斷鴻關這唯一的通道,再沒有其他安全的方法可以跨越這道天險。


    荒原是對北方一域的統稱,那裏不像東仙域,沒有固定的王朝,隻有強大的部落,在廣闊的土地上不斷遷徙。


    通俗一點講,荒原上的人是不事生產,他們活下去的辦法就是“搶”。各個部落之間不斷廝殺,爭搶資源,他們也靠這種方式錘煉出最強大的戰士。


    要是相比於整片地域的力量,荒原遠遠比不上東仙域,但是單論部隊的戰力,荒原上的那些彪悍戰士,遠遠兇殘過東仙域這些衣冠楚楚的修行者。畢竟,他們每天經曆的都是“搶”與“被搶”。


    荒原對東仙域的覬覦,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的事情,而是近乎於千年。


    然而千年來,有著無盡山脈跟斷鴻關的據守,還沒有大批的荒原人能夠闖入到東仙域中,掠奪傳說中那遍地的資源,那種事情隻存在了荒原人的夢鄉之中。


    南方還是秋,這裏已經成了凜冽的冬,這裏一年三季都是凜冬,隻有極為短命的幾天日照。


    七大王朝的戰鬥,對斷鴻關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已經入了夜,南下的狂風,撞到了無盡山脈上,齊齊湧向了斷鴻關這一個缺口,四周山脈上墜落的石子成為了高速的彈射,撞到高愈千丈的城牆上,成為了粉末。


    不說各種危險,單單是匯聚在這裏狂風裹雜的亂石,就不是氣海境以下的人能夠承受的。石子會瞬間將人洞穿,緊接著就有狂風將人撕成碎片。


    七大王朝中那些窮兇極惡之人,若是無法再生存下去,就可以投奔到這裏來,成為守衛,就再也不用擔心追殺,前提是你必須終生在這裏。


    這裏的人,手上無一不是沾滿了鮮血,這裏卻從來沒有爆發過太大的動亂,牢牢地扼守著荒原通往東仙域的大門。


    頭頂上有著猛烈的風唿嘯,若是不動用氣海境的修為,頃刻之間就會被卷進去。


    黃爺蜷縮在一角,將破敗的棉襖裹了裹,哼哧了一下鼻子,立刻有人彎著腰跑了過來,給他供上了一葫蘆酒。


    “今天的烈紅,怎麽這麽淡?”


    “黃爺,您又不是不知道,七大王朝正大戰,如今的渠道更緊了。那些奸商,總是往這裏摻水,我們也沒什麽辦法。”


    “喏,賞你口。”


    “謝黃爺!”臉上有著刀疤的中年人立刻將葫蘆最後的一口酒灌了下去,努力地吸了吸,恨不得將葫蘆劈開,舔一舔內壁上殘留的酒。


    待著這個“鳥不度”的鬼地方,哪裏有什麽好東西。能夠喝上一口“烈紅”,就已經算上最優渥的待遇了。


    仔細體味著體內靈力燃燒的感覺,刀疤臉身上升起一陣赤紅,靈力滾滾而動,看樣子已經距離突破通玄境不遠了。要是能夠喝上一葫蘆的“烈紅”,八成就能夠進入到通玄境了。當然,這種事情,還是想想就可以了。


    刀疤臉待紅脹的感覺消失後,湊到黃爺的身旁,問道:“黃爺,您說,七大王朝這麽大的動靜,什麽時候才能夠安分下來?”


    “不捯飭上十年八年,是不會停下來的。”


    “這麽久?”


    “你以為打仗就是所有人都衝到一起,看看最後誰剩下多少就算是誰贏?人都是怕死的,拿棒子戳你一下,你要是舉起棒子了,他立刻就跑了。兜兜轉轉,不打上個十年八年怎麽行?”


    “黃爺講道理,總是這麽通俗易懂!”刀疤臉適時地拍個馬屁。


    “今後還要很多東西要學!”


    “不過黃爺,我倒是有個疑問,你說七大王朝打的昏天黑地的時候,這蠻子會不會趁機南下,搶一趟就跑迴去?”


    黃爺乜斜了刀疤臉一眼,不屑地說道:“你真以為咱這關口中,都是跟你一樣的小人物?不要以為進了幾次地獄場就算是見識世麵了!告訴你,咱這關口中,有的是不出世的高手。弄不好,那些整天被你欺負的慫包,有可能就是全一境的高手。”


    刀疤臉吸了一口冷氣,迴想著自己欺負過的弱小,慶幸自己沒有下死手,說道:“要不是黃爺提醒,我大概什麽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小子,你還沒有體會到什麽叫人麵獸心,背後捅刀子的事情你見的太少了。就現在,老子不高興了,一腳把你踹下去能怎樣?這世上,可沒有多少人信得過,你得時常提防著所有人。”


    刀疤臉心中一寒,卻連忙點頭,誇道:“黃爺說的是!”


    黃爺剛想點上煙,眼光卻驟然一縮。


    一把斧子,忽然飛來,嵌入到了身旁的冰層之中,而斧子上綁著粗糙的繩子。


    刀疤臉一驚,剛想上前,被黃爺攔住。


    黃爺謹慎地探出頭,愣了瞬間,便縮了迴來,二話不說,一把拖住刀疤臉,向著不遠處的烽火台跑去。


    “黃爺,怎麽了?”刀疤臉一臉驚愕地問道,他還從沒有見過黃爺是這樣的緊張。


    “外麵的城牆,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黃爺一把抓住了刀疤臉,厲聲喝止:“別看,想要命就聽我的。”


    刀疤臉從黃爺那裏感受到了恐懼,說道:“黃爺,北邊的蠻子來了?那咱關口的戰鼓怎麽沒響?”


    黃爺盯著被狂風迷亂的城牆,說道:“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


    刀疤臉恍然大悟,呢喃道:“這麽多的烽火台,都沒有一丁點的反應;沒有戰鼓響起,咱關口的大陣也沒有反應;那些絕世強者也沒有絲毫的動靜……”


    一想到這裏,刀疤臉渾身都冒出了冷汗,被寒風一卷,立刻變成了冰晶。


    黃爺抓著刀疤臉的脖子,厲聲說道:“記著!待會一定要裝死!要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裏!”


    刀疤臉心中隻剩下驚恐,不住地點頭。


    黃爺立刻提著這個還算是順眼的年輕人,躲進了自己準備了幾十年的藏身處。即便他是深藏不露的全一境強者,此時也隻不過是一隻小跳蚤。能否活命,看的還是運氣。


    狂風之下,斷鴻關的內部,還是一片燈光通明。


    高千丈,長千丈的城牆內部,總不可能都是石頭。近乎掏空的內部,是層層墊墊搭建起來的樓層,有著各式各樣的生活。


    喝酒的怒吼聲、賭博的喊殺聲、角鬥場之中的歡唿聲、各處女人賣力的叫喊聲……混雜成一片的聲音,在今天卻顯得有些安靜。


    漆黑的影子,忽然出現在各條通道的關鍵處,匕首悄無聲息地割下了人頭,然後黑影便消失。


    好似早已經約定好了時間,頃刻間,四百多條通道的看守者,全部倒地。


    一些牢門,忽然被打開,黑暗之中有著猩紅嗜殺的眼睛亮起。


    嘈雜的聲音還交纏在一起,一次次推向著高潮。


    忽然,有巨大的爆炸聲響起!


    眾人的目光忽然一凝,轉身向著爆炸處望去。


    砰!砰!砰!


    進入視野之中的是無數飛舞的斧子,瞬間便來到了眼前,帶起了一片血腥。


    無數披著獸皮,須發上全是冰霜的人,赤腳從天而降,握著短斧,衝向了每一層每一條通道。


    “是蠻子!”


    “北麵的蠻子闖了進來!”


    “抄家夥!”


    剛剛還在女人身上努力的男人,翻身而起,不用披一件衣服,操起長刀,就投入到了戰鬥之中。


    整個斷鴻關的內部,立刻成為了一片血紅!


    然而,這早已經注定是單方麵的殺戮。


    陣法沒有轟鳴,沒有提前的警報,平時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此時也真的消失不見,已經證明這裏賣給了別人,再反抗也是徒勞。


    還未來得及起身的赤裸女人,立刻又被蠻子按倒。


    血腥的屠殺,持續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清晨,不,是血色的早晨。


    塵封了千年的大門,緩緩打開,擁擠的蠻子大軍,湧入到了斷鴻關之內,唿喊著,衝向著他們夢寐以求的東仙域。


    整整十萬荒原大軍,基本都是氣海境之上的修為,已經是足夠影響七大王朝格局的力量。在這天,輕鬆地穿過了斷鴻關。


    隻是半天,他們那雙赤裸的雙腳,就衝出了千裏。所過之處,自然是一片生靈塗炭。


    戲子跟軒轅昂立在斷鴻關的望樓上,觀賞這裏的狂風。


    “就這樣把十萬荒原人放進來,遭殃的還是你東仙域的子民。”戲子微笑著說道。


    “要是不如此,無法讓七位君王分心,也無法左右王石那裏的戰局。”


    戲子微微笑了笑,沒有說破軒轅昂的心思。


    十萬荒原人,足夠讓七位君王焦頭爛額,成為加速七大王朝垮塌的力量。畢竟軒轅昂想要的,可是顛覆七大王朝,而不是幫助王石。至於損失掉的東仙域子民,又有誰會在乎?


    “放下斷龍閘,將這十萬荒原人永遠地鎖在這片土地上好了。”戲子微微笑著,話語中沒有絲毫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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