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石頭從手上掉落到地上,隻需要極短的時間,一顆頭顱從脖頸上脫離,也隻需要極短的時間。更何況這頭顱與身體的連接斷的是那麽的徹底,就好像刀切的豆腐一樣。


    甚至還有著一絲絲將斷未斷的意識還殘留在腦中,沒有迴想起年幼時母親的懷抱,沒有迴想起父親意味深長的眼神,沒有迴想起年少時享受的第一個女子……淩雲什麽都沒有迴想起來,有的,隻是輕微的恐懼,由一個笑容所帶來的恐懼。


    不過這一絲恐懼,也像是火焰一樣,忽地,便熄滅了。


    伴隨著恐懼熄滅的,是淩雲脆弱的生命,這樣一個有些瘋狂且有些霸道的生命,就這樣輕易地摔倒了地上,成了粉碎。


    死亡,就如同吹燈一樣,這麽的輕易。


    這一切,都在靜悄悄地進行著。


    從脖頸上湧出來的鮮血,成了一顆顆鮮紅的珠子,滾落到地上,繼而摔碎成一朵朵小紅花,繼而開成了一大片,繼而成了一灘,用殘存的溫度撫摸著有些冰涼的地麵。


    淩雲,淩家的唯一正統繼承人,就這樣輕易地死了。


    沒有哀嚎,沒有慘烈,沒有壯烈,隻是這樣輕易地死了。


    這已經是一個既定的事實,誰都無法挽迴。


    黑衣人看著這一場景,無疑有些愣了,有些錯愕,甚至是不能相信自己竟然沒有擋住那七刀,不能相信淩雲就這樣輕易地死去。


    不僅僅是黑衣人,長街上還存活的所有人,都不能相信這種事情的發生。即便他們並沒有能力去阻攔眼前這個修羅一樣的人,卻是始終都未曾相信這個人真的能夠殺死淩雲。


    這可是在飛煌城,這可是在淩家的地盤上,誰有能力殺死淩雲?誰敢殺死淩雲?


    然而,血淋淋的事實就發生在眾人眼前,他們不敢接受也必須接受。


    愣了一瞬間之後,眾人開始接受這個現實,並且開始瘋狂地思考自己的後路。思考無疑是瘋狂的,因為這思考已經是亡命的思考。


    眼前這個瘋狂的修羅,是必死無疑的了,恐怕再也不能踏出一步就會慘死。可問題不是王石,而是自己,自己應該如何選擇,自己要麵臨的將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況?淩雲已經死了,他們這些淩家的人能夠活的更長久一些?


    現在,是逃還是留?


    絕不是猶豫的時候,必須趁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當機立斷!幾乎在接受淩雲死去事實的同時,長街上的所有人就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


    店小二落下了支起來的窗戶,倒吸了一口冷氣,做出了個怪異的表情,不知道到底是在笑還是惱。


    掌櫃的躺在椅子上,搖晃著,嘬著他的紅泥小茶壺,十分閑適,十分滋潤的樣子。


    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些,店小二輕聲提醒道:“掌櫃的。”


    已經見識了那麽多大風大浪的店小二,見識了太多人物的死去,現在對任何人的死亡本應該都不會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現在盡量平靜的聲音卻有著輕微的顫抖。


    跟店小二相處了這麽多年,掌櫃的聽出了聲音的不正常,將閉上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看著店小二,有些驚奇地問道:“怎麽了,天塌了?”


    “不是。”


    掌櫃的輕笑了一聲,說道:“那你慌張幹什麽?”


    “淩雲,被王石殺了。”


    一股子冰冷的殺氣在屋子之中蔓延了出來。單單是一句話,便將整條開盡了紅花的長街呈現在人的眼前。


    要殺淩雲,整條長街必定都染血。


    “嗯。”輕微地答應了一聲之後,掌櫃的眼睛之中閃現出了一絲光芒,之後重新閉上了眼睛,隻是身子下的椅子搖晃的有些劇烈,發出了難聽的吱呀聲,顯然有些承受不住這個人的重量。


    隻用了很短的時間,掌櫃的就做出了決定,依舊微閉著眼睛,說道:“將後廚那個殺雞的叫來,讓他出去,殺幾個人。”


    店小二有些吃驚,甚至眉頭都下意識地挑了挑。飯館裏後廚那個殺雞的?就算是自己,都沒有見過他幾次,這樣的人可是掌櫃的一直都雪藏的強者,如今派出去,是為了幹什麽?


    難道是幫助王石逃出飛煌城?這樣算是徹底跟淩家結仇了,並且是不死不休的仇!為了一個小小的王石,值得嗎?


    “殺誰?”店小二有些小心地問道。


    掌櫃的輕笑了一聲,說道:“你的膽子怎麽這麽小了,怕是現在讓你去後廚殺雞,你還真不一定能夠幹得了。”


    訕笑了一下,店小二說道:“好嘞,掌櫃的!”


    聽著腳步聲逐漸遠去,掌櫃的重新恢複了椅子搖晃的速度,用僅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倒是有些小瞧你,竟敢殺了淩雲。不過這樣反而更好了一些,看樣子你還真有能力將銅鈴掛出去。倒是有些後悔當初不該威脅你,真的跟你交個朋友。現在,也算是幫你一把了,至於能不能逃出飛煌城,就看你自己的了。


    這樣想著,掌櫃的又開始嘬他的紅泥小茶壺。


    ……


    門突然碎了,成了粉末,一個人闖了進來。


    淩潛並沒有多大的反應,還是屏息凝視地寫著他的字。這麽多年來,還沒有什麽事情能夠擾亂他練字。


    闖進來的人沒有猶豫,微微低著頭,不敢去看淩潛的麵容,冷著聲音,立刻說道:“家主,少爺死了。”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如同一把把帶血的尖刀一樣,紮到了淩潛的眼前,向他展現出了一副血腥的場景。


    這副場景很血腥,卻有一個熟悉的麵龐,最後閉上了眼睛。


    原本已經寫好了整幅字,可以說是他最近十年來最得意的作品,就在最後一筆的時候,突然出現了偏差。


    筆一頓,散開,之後狠狠地劃了一道。


    已經有些幹的筆,成了一團刺,劃出了無數的堅硬筆直幹澀的線。就像是一把把生鏽的刀,斬在了所有的字上,將整幅作品斬成了碎片,無形的殺氣躍了出來。


    有些失神地看著這幅原本可以成為精品的字毀於一旦,淩潛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隻是緩緩地放下那隻炸裂的毛筆。


    “封城。”


    淩潛隻是簡單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闖進來的人沒有提出任何的疑問,立刻消失,他可不敢在這種時候去觸犯淩潛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領了命令便立刻去執行,要不然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封城,不論是誰,都不能再出城。隻要當淩家將整個飛煌城都血洗一遍之後,整座城才會被再次開放。


    木門的碎屑還在空中飛舞,反射著太陽光,像是些飛舞的紙錢。


    房間,格外的靜了。


    淩潛隻是靜靜地站立著,筆直地站立著,目光微垂,看著這一副充滿著血腥的字畫。


    輕輕地吸了一口好似混著血腥味的空氣,淩潛低聲說道:“蕭蒼,沒看出來,你的心機竟然這麽深。”


    ……


    七步七刀之後,王石微微站定,盯著前方,沒有轉頭,有些冷冰冰地說道:“上來。”


    簡單,幹脆,僅僅是兩個字。


    寧一卻已經聽懂了王石的意思,立刻將兩隻手攀在了他的脖子上,輕巧地一跳,便躍在了背上。


    上來,是到我的背上來,我來背著你。


    不用過多的交流,隻會憑著最淺的意識,寧一便做出了這樣的反應。


    跳到王石的背上後,寧一微微低下了頭,將目光埋在王石的胸膛上,不去在意身邊發生的任何事情,就像是一個熟睡的小孩,等著母親的喚醒。


    除了王石的另一句“下來”,寧一便不會再抬起頭來。


    背迴了左手,抱著寧一的腿,將其向上托了托,弄成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王石的眼睛眯的更嚴重了,目光也變得更加鋒利,像是出鞘的刀。嘴角那一抹令人驚心動魄的微笑也已經消失,恢複了原有的平靜。


    淩雲瘋狂,王石卻比他更加瘋狂!


    我就是要踏著滿街的紅花,來取你的大好頭顱!


    隻是瘋狂過後,有著不得不麵對的事情。


    王石想要走出飛煌城的大門,還有著很長一段距離要走。


    此時的黑衣人也終於沒有了發愣的一瞬間,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現實,並且做好了下一步的準備。


    一個小小的氣海境初窺,竟然當著自己的麵殺人,除了憤怒外,還有著一絲絲的驚恐。今天要是不能將這個小青年留下,恐怕明天自己就要滾出飛煌城,並且是身體殘缺地滾出去。


    體內浩瀚如海的靈力奔湧,黑衣人的袖口之中滑出了一把鋒利的劍。不能再有任何的大意,立刻動用自己全部的實力,將眼前這個小青年死死地壓住,不再留給她絲毫的機會。


    與此同時,長街上的人在謹慎地掃視了一眼之後,立刻閃向了四麵八方,消失的無影無蹤;


    城牆上,城門下,無數的人開始飛躍,迅速占領了一個個至關重要的位置;城中的街道上,立刻有著無數的人開始釋放自己的靈壓,露出自己的靈器,鎮守在重要的路口。


    整座飛煌城,一瞬間大亂!


    整座飛煌城,被人死死地遏製了咽喉,再也不能喘息!


    淩家,封城!


    確定寧一已經緊緊地抓住了自己後,王石的目光成刀,猛地向前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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