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雨,燕子低飛。


    舊燕與新燕都是一個模樣,也隻有王石能夠認出來。最早的舊燕已經老去,那跟紅線已經綁在了新燕的腿上,隻是這紅線已經退了色。


    這日子就像那溪水,總是在不停地流逝著,這條溪流卻從沒有改變什麽。


    王石已經記不清日子,記不清自己讀書砍柴的日子過了多久,隻記得這是燕子的第七次來了。


    燕歸七次,已然六年。


    這六年好似隻是彈指一揮間。


    這單調的日子好似隻過了一天而已。


    這六年,王石已經記不清自己讀過多少書,隻記得屋子裏的書都已經被自己翻爛了;也記不清自己砍過多少柴了,由於大哥閉關了,便不再來拿柴了,砍的柴都放在了一塊空地上,現在那塊空地已經成了一座鹿柴堆起來的小山;那本無名的書早已經背的不能再爛了,這本書好像已經融進了身體裏一樣,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若是細算起來的話,王石已經三年沒有見過人了。幸好在書中遇到了很多人,要不然一個人三年都沒有見到過人,肯定會變成一個啞巴。王石讀的書多了自然有了一股呆頭呆腦的書生氣,遠遠看去還真像一個準備趕考的書生。


    王石很瘦,因為三年沒怎麽吃過肉,吃的肉也都是魚肉。王石是個好獵人,但是為了自己的口福而殺生的事情,他在鹿角山這裏幹不出來,在這裏唯一的交流對象就是那些動物了,怎麽可能把它們殺了?


    王石記不清自己多少歲了,早就忘記了自己的生日,隻記得自己大約要十六歲了。


    十六便要及冠,已經是個成人了。


    一天,王石突然覺得自己讀書砍柴的生活要結束了,並不是厭倦,而是覺得再進行下去自己也不會有什麽進步了,隻能停滯在這個境界了。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讀再多的書也不如去親身實踐,現在已經是時候出去看看了,還有就是山上的鹿柴已經砍完了。


    一晃已經六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王石望著水中的倒影不禁在心中感歎。


    明天,就離開這裏吧!


    這一天,王石依舊起的很早,用井水衝洗了自己,吃過早飯,靜坐了一會,將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他背上準備好的行李,將磨好的柴刀別在腰間,最後再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六年的房子、一根根自己親手砍的柴、已經成了規模了菜畦,走出屋子,關好門,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這六年已經成了過去了,這六年的時間改變了王石太多,他也明白了太多的東西。


    但是,他還需要明白更多的東西。


    他要開始修行!


    ……


    “碰!”


    山腰突然發生了炸裂。


    一塊巨石邊成了一片灰塵噴了出來。


    “哈哈哈哈,老子終於出關了!”趙文啟站在山頂狂笑。


    這三年枯燥的閉關終於結束了,趙文啟也終於得到了所謂的巨大好處,心情自然是無比的開心。


    春風得意,看盡青山。


    趙文啟一直在山頂笑到嘴都僵硬。


    笑完後趙文啟就立刻去拜見完師尊,然後就急忙忙地來到了王石這裏,卻沒想到他已經不在這裏了,找遍了附近的幾座山也沒見到王石的影子,倒是那堆鹿柴讓趙文啟大吃了一驚。後來看到了王石留在桌子上的信,才知道他準備離開這裏了。


    趙文啟立刻開始四處尋找王石,不僅僅是他想見到王石,更是因為師尊要召見王石。


    ……


    王石已經翻過了十座山了,還是沒能見到一個人。他坐在一塊青石板上吃著幹糧,努力迴想著趙文啟帶他從青雲山飛到鹿角山時的路線。想了一會後,王石望見了兩個穿著青衣的人,便立刻起身走了過去。


    王石要離開東來山,就需要先去青雲山,若是師尊不答應,他也沒辦法走出這十萬東來山。他相信師尊不會不答應自己下山的請求,畢竟自己可是被拋棄的弟子,一個被拋棄到荒山裏六年的弟子,這樣的人還有什麽價值嗎?


    “兩位朋友,可以為在下指一下路嗎?”王石恭敬地說道。


    讀了六年書的王石跟小時候已經不一樣了,那時的他可是一言不合就會拔刀。現在的王石不僅從外表上看完全是一個文弱的書生,性格上也有了幾分書生氣,給人一種彬彬有禮的感覺。


    “你是誰?”突然被陌生人問路,兩個青衣人明顯有些疑惑。


    “我是師尊的五弟子王石,你們應該是村民吧。”想來遇到的應該就是跟萬一一樣的村民。


    “師尊,哪個師尊?”“青雲山難道還有第二個師尊?”


    “這裏隻有一個師尊,可是師尊並沒有五弟子,你是從哪裏來的?身份令牌拿出來我看看。”


    “在下沒有身份令牌。”王石並不記得大哥跟自己說過身份令牌。而這身份令牌也隻是村民身份的證明而已,師尊的弟子並沒有令牌。村民都有身份令牌,自然以為東來山的人都有,於是就向王石討要身份令牌。


    “沒有身份令牌?”


    “沒有。”


    兩名青衣人對望了一下,其中一人突然惡狠狠地說道:“竟然敢冒充師尊弟子!快說你到底是誰,要不然不要怪我們不客氣,要知道私闖東來山可是重罪。”


    王石想了一下,從包袱中拿出了四師姐當時送給自己的玄鐵令,遞給兩人,說道:“這個可以證明在下的身份了嗎?在下隻是想問問路。”


    兩人接過玄鐵令,再次對望了一眼,問道:“你真是師尊的五弟子?”


    “正是,隻不過在下在鹿角山從未出現過在別人麵前,這是第一次下山。”


    “那你平時都是一個人?”


    “是的,應該一個人在鹿角山過了六年吧。”


    “真的嗎?”


    “真的。”


    兩名青衣臉色突然一變,瞬間抽出了腰間的劍,說道:“那麽你可以去死了!”


    兩人自然是看到了王石的玄鐵令生起了殺人奪寶的心思。若王石真的是師尊名副其實的弟子,那麽借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這麽做!但是他們聽聞過王石,知道有一個被師尊拋棄了弟子,這是青雲山最大的笑話,隻不過這件事太過久遠,兩人思索了很久才想了起來。


    王石拿出來的可是玄鐵令,要知道這就代表著一件靈器,這對渴望著修行的村民來說誘惑力何其巨大!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殺了人隨便一扔誰能查得出來?就算以後師尊突然想起了這個弟子,也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這起命案又怎麽查?神不知鬼不覺地撿了一個大便宜!更重要的是王石身上沒有一絲的靈力波動,殺他跟殺雞一般容易。


    兩個青衣人各自也是心懷鬼胎,都想把對方殺了然後獨自霸占玄鐵令,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先殺了王石把玄鐵令奪過來,或許他身上還有其他寶貝,那時可就賺大發了!


    在東來山殺個人算什麽?東來山不是天天都有人在死嗎?


    兩名青衣人的劍還未到王石的眼前,他們就感覺身子一軟,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手中的劍不由自主地掉到了地上,緊接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大哥?!”王石驚奇地喊道。


    “小師弟,別來無恙啊!哈哈哈哈……”兩名青衣人倒下,露出了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他們身後的趙文啟。


    “大哥出關了?”


    “廢話不是?”


    “怎麽樣?”


    “大有收獲!”


    “恭喜大哥!”


    “哈哈哈哈……咳咳……”趙文啟笑的太劇烈竟然咳嗽了起來。


    “得意忘形。”王石在一旁笑了起來。


    “別笑了,跟我走吧,有正經事。”


    “去哪?”


    “去見師尊。”


    “好。隻是這兩個人怎麽辦?”


    “剛才的事我都看到了,他們不過是見財眼開,想在這荒山野嶺幹一出殺人奪寶的勾當。他們已經被我廢了,也算是對他們的懲罰了。”


    王石看著倒在地上的兩人,心中覺得可悲,同時也想起了爺在自己臨走時告訴自己的話——在東來山千萬不要輕信任何人!


    ……


    蘇長白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即便是在自己的書房,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子也不曾放下來。換做是旁人一直這樣,趙文啟一定會在心中嘲笑他,可是他對師尊除了尊敬還是尊敬,沒有一絲玩世不恭、嬉皮笑臉的神態。


    “王石,你來東來山多久了?”師尊問道。


    “迴稟師尊,大約六年了。”王石說話不再那樣怒氣衝衝,即便師尊罰自己砍了六年柴他心中也並沒有多大的記恨。小時候立下非要砍師尊一刀的誓言也變得淡了。


    “那你這六年可曾學到些什麽?”


    “讀了些書,砍了些柴。”


    “讀了多少書?又砍了多少柴呢?”


    “弟子不確切讀了多少書,隻是越來越覺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自己知道的實在是太少;柴的話,山上的柴都已經砍完了。”


    “不錯。”師尊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本無名書背的如何?”


    “背熟了。”


    “嗯。”師尊點了點頭,仿佛想要微笑卻並沒有笑出來,繼續說道,“以後你就在這裏跟師兄們一塊學習修行吧。”


    王石明顯愣了一下,趙文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師尊讓小師弟枯燥地砍了六年柴,現在突然叫他迴來修行,確實讓人一時有點懵。


    “謝師尊,不過……”王石好一會才說道。


    “不過什麽?”


    “不過小師弟實在是太激動了,都不會說話了。”趙文啟連忙搶著說道,並給小師弟使了個眼色,暗示他這樣的好事先應下來再說。


    “王石,你說。”師尊沒有搭理趙文啟。


    “弟子隻是想去生活,見識書上所說。”


    師尊想了一下,說道:“這樣也不錯,隻不過這個可以緩一緩,你先跟著我修行一段時間。”


    “小師弟,快謝師尊啊!”趙文啟急的都出汗。


    王石顯然還不能接受這一連串突如其來的變化。若是以前的王石肯定拔出刀大喊了:讓我去砍柴的是你,我想下山卻又讓我修行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樣?我憑什麽一直都任你擺布?


    可是現在的王石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他並不是變得圓滑世故、老練沉穩了。王石還是以前那個王石,隻是現在他更願意動腦子思考問題了。


    “謝師尊。”王石做出了決定。


    蘇長白好像在笑,有時候笑並不是從臉看出來的,而是從眼睛看出來的。


    趙文啟著實捏了一把汗,生怕這個小子再鬧出什麽問題,他對王石的脾氣可是十分清楚。


    “文啟,你帶王石熟悉一下青雲山去吧。”


    “好的,師尊。”趙文啟急忙開心地應道。


    ……


    “小師弟,你是不是傻了?你來東來山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師尊要教你修行,你卻又拒絕了!我當初怎麽說的?讓你少看書少看書,現在怎麽樣了?跟個迂腐的呆子沒什麽兩樣!”


    “我隻是怎麽想的就怎麽說。”


    “讀書真是害人不淺啊!能把一個活人變成呆子!”


    王石笑著搖了搖頭。


    “走吧,既然師尊決定把你留在山上修行,我就帶你去見見你的各位師兄,也帶你去你住的地方。”


    ……


    王石見到大師兄沈安的時候,沈安在端詳自己的劍,看樣子他端詳這把劍已經很久了,肩上都已經有了一片落葉。


    “大師兄。”趙文啟問道。


    “三師弟出關了?”


    “剛出關。”


    “可喜可賀。咦,這位少年是誰?”


    “大師兄忘了?這是我們的小師弟王石。”


    “大師兄。”王石對著沈安行了一禮。


    “哦。”沈安明顯在搜尋王石在記憶中的影子,卻絲毫沒有找到。


    “大師兄,師尊讓小師弟以後就在山上修行了。”


    “哦。”


    “我們就不打擾大師兄參悟了,我剛出關,小師弟也剛上山都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就不叨擾師兄了,改天再來拜訪師兄。”


    “等等,師弟,你閉關怎麽樣了?”


    “勞煩師兄掛念,閉關很成功。”


    “哦。”沈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們去拜見其他的師兄弟了,師兄。”


    “你們去吧。”


    沈安送別王石跟趙文啟之後,立在原地想了好久,手又放在劍上好久卻始終沒有拔出劍,最後喃喃地說道:“難道我已經不如文啟了嗎?為何我不敢拔劍?”


    二師兄陳明道並沒有住在青雲山,住在臨近的一座山上,王石跟趙文啟去拜見的時候陳明道也隻是看了他們一眼就送客了,顯然陳明道並不喜歡他們兩個。


    唯一讓王石開心的是四師姐江瑤還記得自己,並且很熱情地招待了自己,這反而讓王石拘謹了起來。


    自從師尊收了王石之後,六年內就再也沒有收過任何弟子,這也成為了東來山最古怪的事情。按理說每一位掌門三年都會收一個弟子,現在其他的掌門門下都至少有七八名弟子,唯獨蘇長白門下隻有五名弟子。


    拜見完諸位師兄後,趙文啟就把王石帶到了青雲山腳下一套院子中,告訴他這就是他以後住的地方,讓王石先自己收拾一下,等會會有人來給他送一應物品,趙文啟又瞎扯了一通才離開,畢竟趙文啟剛出關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王石放下包袱,想了許久,不由得笑了。


    自己熱切渴望想要學修行的時候被師尊支配去砍柴,砍了六年柴修行的心已經平複了,想下山去看看的時候師尊又要教自己修行,好像自己想幹什麽師尊都不會讓自己如意,師尊的用意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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