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周勝在食寮買了一點鹵味便晃悠著向租住胡同的方向走去,其實捕頭的生活比想象中要無聊的多。


    特別像是五柳鎮這麽小的地方,其實互相間都算是認識,就算不熟悉也都大概知道是誰家的。加上大魏不像地球那樣,家庭已經被打散成了幾人組成的小組織,這五柳鎮上的幾個人丁興旺的家族便占了超過一半的人口,平日裏有事都能在自家商量解決,所以用到周勝這個“朝廷代表”出麵的事情是少之又少。


    來到了馬三家門口,周勝拍了拍門:“三哥!馬三哥!”。


    “哎!來啦!”院裏很快便想起了馬三的聲音,不一會,伴隨著淅淅索索的腳步聲,馬三來到門口把院門給打開。


    “來就來拎東西作甚?嗬嗬。”馬三接過東西,嘴裏客套著。


    “沒啥,就一些鹵味,嫂子呢?”周勝一邊隨著馬三往屋裏走一邊問到。


    “你嫂子在廚房準備吃食呢,這不你來嘛!我專門吩咐她殺隻雞燉上!”馬三熱情的招唿著。


    周勝連連道謝。


    雖然實際上此時掌握著陰陽魚牌,能夠在四個世界間往來穿梭的周勝早已經不覺得一隻雞算是什麽美味了,但他卻也沒忘了平日裏這普通百姓可是不舍得隨便吃肉的,別看家家都養了雞鴨,其實除了逢年過節之類的日子,大多數普通家庭所養的雞鴨多半都是要拿到集市上賣掉的。


    地球人那個有趣的觀點叫做什麽來著?


    哦,對了——是“換位思考”!


    他們之前還有位聖人似乎曾經說出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樣符合大魏人理解風格的名言來。


    雖然周勝也自覺的這句話未必和眼下的情況完全貼合,但反過來想想:在自己眼裏不值一提的雞在馬三這樣家境的人眼中呢?


    如今朋友願意為了自己付出對於他來說很大的代價,雖然周勝此刻已然有些猜測這馬三是不是有事相求……但對方的這種姿態終究是令人舒服的。


    兩人寒暄著進了屋。


    馬三的家境一般,所住的主屋到是湊了些青磚,屋頂也鋪著瓦片。不過確是有些破舊了,即使幾天晴天白日,周勝也能從那瓦片中偶爾透下的光線明白下雨天這屋裏怕是要有好幾處漏雨!


    兩人在木塌上坐下,被褥早已經收拾進了床邊的藤箱裏。


    魏朝與宋、朱雀國學來椅類的家具,不過這也僅僅是流行於富裕的家庭,像是馬三、曾經的周勝這類人,家裏多是沒有成套的桌椅的。


    比如周勝。


    家裏就隻有自己做的兩隻木凳,粗陋不堪加上沒有配套的桌子,請人吃飯卻是不能這般落座。


    塌桌擺好。


    兩人聊著,另一邊馬三的媳婦不斷將準備好的菜肴端上桌來,又用粗陶大碗裝了熱水,溫好了自家釀製的黃酒送來。


    一切做好。


    馬三的媳婦便在屋內的織機前繼續織布,並不上桌吃飯。


    周勝稍稍遲疑,但他畢竟是土生土長的大魏人,雖然在地球上生活的一年讓他習慣了女人可以上桌吃飯這一點,但這裏畢竟是馬三家中,這事不好由他開口。


    周勝和馬三的關係還算不錯。


    兩人吃喝著,說說笑笑間一晃眼便到了下午時分,就在周勝尋思著傍晚前是不是要去街麵上在轉悠一圈,今晚迴《僵屍先生》世界訓練的時候,一直在角落織布的馬氏卻是忽然抽噎起來。


    ‘嗯?!’周勝一愣,雖然多喝了幾杯黃酒,但他也不傻,抬眼再看那忽然開始歎氣的馬三,心中一沉。


    沉吟片刻。


    周勝心中一歎,暗道:‘也罷!好好的朋友搞這般戲子姿態,就當你馬三是有難言之隱!’。


    麵上。


    周勝表情疑惑的開口道:“三哥?這……嫂子怎地這般抽噎?難不成是你欺負她了?”。


    “唉!!!”馬三七分苦澀,三分羞愧的看了周勝一眼長歎道:“勝子,別怪哥哥今天在你麵前這般作態!這事……這事實在是!唉!!!”。


    馬三說的不清不楚,似乎又膠水把嘴給糊住了一般含混。


    到是抽噎的馬氏忽然來了脾氣,將手裏織的歪歪扭扭的一小行布料一撕:“你現在知道丟人早幹嘛去了?!嗚嗚嗚……”。


    “叫你別賭!叫你別賭!你偏不聽!還借了那賴三的高利貸!你可叫我怎麽活啊!”馬氏哭叫著,整個人情緒崩潰。


    周勝此時也聽明白了幾分。


    心道:要借錢?


    如此一想,心裏到是踏實下來。


    就如今的他來說——別的東西可能還要麻煩一些,但就少量的銀錢他還真不會放在眼裏。


    於是,周勝說道:“三哥!你是怎麽欠了那賴三錢的?欠了多少?”。


    兩盞茶的功夫。


    周勝在馬三和他媳婦的敘述下終於是搞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其實也不複雜,就是這有賭博習慣的馬三前陣子攢了點小錢就跑到沙丘子耍錢去,結果輸紅了眼,正好被放印子錢的賴三碰上,在那賴三的教唆下借了十兩銀子。


    所謂“十賭九輸”在周勝看來倒不如說是“十賭九騙”。


    這馬三不過是一個買豆腐的莊稼漢,哪裏玩的過開賭檔的那些人?


    不出意外的。


    馬三輸了個精光。


    但事情到這裏也並非無法挽迴——畢竟十兩銀子雖然不少,但馬三家這些年倒也不至於一點錢也沒攢下。


    算上利息,迴來借上兩吊錢也就把賬給填上了。


    可那賴三是何人?


    那可是五柳鎮……不,實際上是梨山縣都有名的這麽一號惡人!


    他和馬三這個在家“行三”的“三”不同。


    那賴三的“三”可是指他所做的三樁生意:放貸!尋仇!販娼!


    說整個梨山縣也許有些誇張。


    但就這五柳鎮上誰人不知道這賴三混跡在街麵上做的這三樁勾當?!


    放高利貸,敲骨吸髓。


    養著幾個打手幫人尋仇,動輒挑人手筋腳筋,然後使錢令人頂罪。


    逼良為娼!


    那些還不上錢的,馬三便會尋個時間糾集幾人打上門去,將那人妻女姐妹強擄去,自己淫辱膩味了以後便販到梨山縣或者隔壁幾個縣城的窯子裏去。


    這人在五柳鎮可謂是人盡皆知的惡徒!


    馬三迴家籌借了錢準備還錢時才發現那賴三以出門做生意的借口走沒影了!


    還錢無路!


    等了半個多月這馬三迴來時又拖三阻四,生生把利息拖的比本金都高了,估摸著馬三還不起錢了才跳出來要用馬氏抵債。


    這般作為,任人也明白了這賴三是故意這般作為的。怕是早就盯上了馬三妻子的貌美,想要自己淫辱一番後再販到縣裏的窯子中換個好價錢。


    借據上的最後期限就在眼前,馬三兩口子本來都已經絕望了。


    可就在這幾天,他關係不錯的周勝忽然當上了五柳鎮捕頭一職,這頓時讓馬三產生了一絲希望……


    如此這般才有了今天的“巧遇”和這一頓飯。


    周勝嘬了嘬牙花子。


    馬三這番小小的“算計”雖然令他有些微微不爽但畢竟是事出有因。


    多年朋友,這明白著賴三給他下套……家破人亡就在眼前,他卻是也不能袖手旁觀。


    心中幾番衡量。


    最終,化作一聲苦笑:“也罷!兄弟就幫你這一次!”他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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