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青壯和一眾捕快們湧上來七手八腳的將王氏死死的按在地上,周勝甚至看到亂葬崗那稍微有些鬆軟的泥土都被按出一個淺淺的人形印子來。


    用粗麻繩套在王氏的脖子上,兩個捕快手腳麻利的給她來了個五花大綁——這是公門裏的手法,據周勝所知這些捆人的捕快其實都是專門去縣裏和那些精於此道的老捕快學過的。雖然一般人也未見得學到其中的精髓,但這普通的幾種捆法卻足以應付大多數情況了。


    比如眼前捆這王氏的手法便是極為好用,繩子繞著人的前胸後背,將頸部、手臂、手腕、手肘全部鎖死在身後,利用股溝、腰部、頸部的連環套使得被捆之人根本無法通過扭動摩擦之類的方法使繩子鬆動半點,隻會越掙越緊。


    周勝曾經聽過一位犯過大罪,在府裏受過刑的朋友說過:在那府城大牢裏的獄卒更是可以僅憑著做了手腳的捆法便能把一個拳腳功夫不錯的壯漢給捆成廢人!


    有些時候,一些人想要滅口便找那牢頭把錢足了後更是有一種被稱為‘封口包子’的捆法,被捆的人血管、筋骨被死死勒住,第二天老爺上堂提審時把繩子一鬆,氣血上湧,那人登時便要上了西天!


    到時候隻消跟老爺推說是這人身體虛弱,便把事情遮掩下來。


    隻是這手法卻不能經常使用,因此想要弄死一人,卻也是要花上不少銀兩。


    迴過神來。


    山下的隊伍此時也姍姍來遲,趙宏一聲令下,眾人用送上來的木杠穿了繩子,抬著姑婆屍下了山。


    一路無事。


    眾人打著火把一路夜行迴到了五柳鎮,等天色剛一發亮便再次抬著化作僵屍的王氏趕往縣城。


    得知案子破了的何縣令幾乎立刻便從後衙迎了出來,詢問過事情經過,又親眼見到了姑婆屍和幾名捕快從那大墳裏找出來的小孩屍骨後立刻命人前去丟了孩子那些村子讓家屬來認屍。


    等一切落定,卻是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烈日之下,王氏病懨懨的癱在地上早已經沒有了昨天晚上的兇厲。


    周勝看在眼裏卻是在心裏應證了那《坤海內經》中對於僵屍進化的描述:


    初化僵屍,力弱體僵,怕人畜。


    用血食,則漸兇厲。


    再食親眷之血則更為兇厲。


    血脈至親亡盡,則兇厲異常。


    按照書中的描述,天下間僵屍種類甚多,甚至坤海內經中所記錄的也不過是其中部分罷了。


    但無論是何種僵屍,通常都以‘日久年深’、‘吸收日月精華’變的更為強大,或者是吞食生靈來使得自己更為強大。


    昨天周勝未曾來得及細想,而今天何縣令在此審案他卻隻是配合趙宏應付,閑暇之際去琢磨此事卻是覺得有幾分異樣——僵屍靠時間累積,吸收日月精華變得更為強大,或者食用血食變強他都能理解。可這吞食親人之血變強卻是為何?莫不是親人血液中存著什麽東西才使得僵屍吸收後實力變強?


    但是如果僅僅如此的話……那麽吃掉一個親人不就可以了嗎?為何又說血脈至親死絕了會讓僵屍再進一步?


    周勝思考著卻怎麽也想不通。


    此時趙宏和何縣令的匯報也已經到了尾聲,在那些哭的聲嘶力竭的苦主們一片的感謝聲中拍下驚堂木,宣布梨山縣連續丟失童子案件結束。


    ……


    縣衙後堂。


    何國興沒有在意那些嚎啕大哭或是千恩萬謝的百姓,再遣走他們後便帶著趙宏和周勝兩人來到了自己居住的內衙。


    下人端來茶水,借著喝茶的功夫何國興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站在堂前的兩人。


    五柳鎮捕頭趙宏他是知道的。


    雖然沒來到這梨山縣的時日尚短,沒和這趙宏有過太多接觸,但平日裏幾次往來工作當中何國興卻是也能看出這是個成熟老練的捕頭。


    而且更妙的是……這趙宏似乎和那縣尉曾智的關係並不融洽——雖然兩人之間似乎也沒什麽仇怨,但比起那些直接投靠向曾智的捕頭差人們來說,這始終沒有明確倒向曾智的趙宏似乎就頗為令曾智不喜了。


    想到此處,何縣令不由的心中冷笑:嗬嗬!那曾智是個什麽貨色?狡猾是夠狡猾了,可畢竟是隻土鱉!明明是這梨山縣的豪族,可這偌大的家族裏竟然不知道要培養一些讀書子弟,整個家族三百口竟然連一個舉人都沒出過,真是有辱門楣!


    本來何國興對這趙宏是沒多少興趣的。


    可如今全縣轄內這麽多捕頭,昨天自己開出重賞,他連夜便把案子破了!雖然這有些機緣巧合的成分,但不得不說……兩人所匯報中和那僵屍的搏鬥之驚險令他著實是捏了一把冷汗。


    何國興也是聽聞過僵屍為禍的事情的,在他老家就曾經發生過一整個村子在一夜之間被僵屍殺光的事情。


    對於眼前這兩位能夠力戰僵屍,甚至將其生擒的“高手”,在這梨山縣苦於沒有幫手的何國興自然起了拉攏之意。


    於是他便將二人帶到了這後衙,一陣問詢摸底之後心中漸漸定下了主意。


    “趙宏!”何國興突然提高嗓門。


    趙宏心頭一緊,但何縣令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心中狂喜起來!


    “本縣在昨日許諾過——凡是抓住賊人的就立刻擔任這梨山縣總捕頭一職!賞銀百兩!我現在就履行承諾!你可願意為我、為朝廷承擔起這梨山縣除暴安民、緝拿盜匪、管理牢獄、執行刑罰的重擔?!”何縣令中氣十足的說道。


    趙宏此時卻是已然熱血沸騰!


    眼看著自己夢寐以求的位置就放在了自己眼前,他不由得唿吸急促,整個人幾乎要激動的顫抖起來:“縣、縣尊!”。


    他喘了口粗氣,看著眼前目光爍爍,不怒自威的何縣令突然腦子中的迴路重新接通。靈光一閃之間,在衙門裏混了小半輩子的趙宏如何不明白何縣令的意思?


    於是,他心頭一熱“噗通!”一下雙膝跪在堂前:“縣、縣尊!我願意!縣尊既然信任於我趙宏,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願意為朝…為縣尊、朝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負縣尊大人的信任和栽培!”。


    何國興目光爍爍,臉上不怒自威,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他哪裏聽不出這趙宏的意思?


    “哈哈哈哈~~~”他哈哈一笑,上前將那趙宏一攙:“趙捕頭!不,從今天開始這全縣上下便要稱唿你為趙總捕了!今日破案真是我梨山縣百姓之福啊!是本縣要代這梨山縣百姓,和受害苦主們來感謝你啊!”。


    周勝在一旁看著,不由微微皺眉。


    他對這何縣令了解的不多,所以雖然覺得兩人這般交流有些異樣,但也隻當是這何縣令的確很想破案又看重人才了。


    但這趙宏失態的表現確是讓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在五柳鎮上名氣頗大的男人似乎有些“不符其名”了。


    一縣總捕一職固然令人豔羨,趙宏得了這職位之後可謂是搖身一變,從此便成了真正的“官身”。


    在這梨山縣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不為過。


    可周勝總覺得他這般樣子是不是太過失儀?


    堂堂男兒,又是習武之人不說一定要不動如鍾,至少也不能這般模樣吧?


    兩人又交流幾句,都是些趙宏表忠心,何縣令籠絡人心的話。周勝不尷不尬的在旁邊聽著也沒吱聲。


    這時,何縣令終於結束了對話,短暫的將注意力放在了周勝身上。


    周勝注意到此時趙宏已經從站在自己身邊的位置移動到了何縣令左手一側。


    “這位便是昨夜在擒拿僵屍事件中立下大功的民間好漢?怎地看著這般年輕?”何國興剛收下一員大將,心情大好的他笑嗬嗬的問到。


    趙宏立刻迴道:“迴大人,這周勝是我轄內有名的拳腳高手,這一次也頗出了些力氣。大人看他麵嫩,果然慧眼如炬,他尚還需要兩三年才能行冠禮。”。


    “哦?尚未二十歲便有如此勇力?那果真到是一條好漢!”何國興又細打量了周勝一眼說到。


    “對了。”何國興忽然問道:“趙宏,這幾日你便來縣衙赴任。不過那五柳鎮何人接替你可想好?”何國興目光微爍。


    趙宏愣了一下,張嘴剛想說讓自己侄子接班猛然間便看到了何國興這番細微的表情,心中頓時一突!


    心思急轉:他哪裏還想不到這裏頭的關節?!


    自己昨日破案,亂葬崗上擒拿僵屍其實多半是因為周勝的帶路和出力,雖然自己剛才在外衙描述過程中本能的已經將自己突出,輕描淡寫的弱化了幾分周勝的功勞……可事情經過那麽多人看到,自己也沒膽子亂說。


    何縣令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在這裏麵周勝的作用。


    本來鄉下一個小捕頭的位置何縣令又怎會過問?


    如今這般來問……怕不是——考驗自己?!


    ‘好險!如果我剛才說了讓侄子補替五柳鎮捕頭的位置怕不是在縣尊的眼裏就成了那過河拆橋、見利忘義的小人!怕是對我接人總捕一職再生波折啊!’趙宏心中叫險,於是嘴上趕緊轉了一個彎兒:“縣尊,本來小人曾想過讓自家侄子補位,可昨天這周勝立功頗大,所以下官想提議這周勝擔任五柳鎮捕頭一職!”。


    “嗯?!”周勝一愣。


    並不知道何縣令曾經給這幫捕頭許諾的事情,此時這趙宏和何縣令的一番對話卻是讓他猝不及防。


    但何縣令和趙宏此時哪裏管他如何去想?


    兩人不動聲色之間已然“切磋”一番。


    何縣令哈哈大笑:趙宏的表現讓他十分滿意——要知道對於他來說,擔任這梨山縣總捕頭的人不但能力要強,要能為他分憂。比能力更重要的卻是他的忠誠!


    否則等他給趙宏補上位置了,這趙宏卻忽然反水跟了那曾智豈不是給自己添堵?!


    如今這番試探便是看看這趙宏是不是那般見利忘義的性格。而趙宏的表現顯然讓何縣令十分滿意。


    “好!那本縣就任命周勝為五柳鎮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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