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未名居的門被推開了,汪顥晢以為是服務員,“出去。”

    門外怯生生的一隻手停在了原地,手的主人輕聲說:“那個……”

    汪顥晢很不耐煩的抬起頭,“我不需要任何東西,我讓你出……”那個“去”字噎在了喉嚨裏,汪顥晢多年以後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喬喬時那種驚愕之感,在此前,汪顥晢對落湯雞這個詞的理解一直是字麵意義上的,這一迴,終於見到活的了。

    喬喬趁汪顥晢沒有說話,牙齒邊打架邊迅速的說:“我,我確實不是杲杲姐姐,我,我特意過來讓你看一下,路上堵車了,十五分鍾趕不過來,我是跑來的。你不要生杲杲姐姐的氣,你,你就是杲杲姐姐的爸爸哦,你看起來好年輕咯。”

    喬喬說最後一句話講完後那慘白的臉上還掛著蒼白的笑容,笑得汪顥晢頭皮發麻,什麽叫杲杲姐姐的爸爸?真是的……我再老也不至於冒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兒啊,難道我看起來真的很老嗎?

    汪顥晢不知該說什麽,憋了大半天蹦出來一個字:“坐。”

    喬喬瑟瑟發抖著說:“不,不坐了,謝謝叔叔,我要迴家,迴家換,換件衣服,有,有點冷呐。”

    汪顥晢拿起遙控把室溫調高,說:“坐。”不知為何,在此時此刻,突然不想一個留在這偌大的不屬於自己的空間,哪怕陪自己的人是這隻落,嗯,這個被雨淋濕的小女孩也沒有關係。

    喬喬別別扭扭的坐下了,也不知該對汪顥晢說什麽,幹脆低頭擺弄著那些杯盤碗碟。

    汪顥晢注視著喬喬的舉動,到底是少年心性,一見到這些鍍金的杯杯盤盤就來了興致,和年少時的自己一樣。

    哎,看來人終究還是一樣的物欲與貪婪。

    突然,喬喬像是想到了什麽,拿起一個湯匙埋頭細細端詳起來,然後從空碗裏撈了兩下,擺了一個要喝湯的pose。

    汪顥晢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這個女孩為了說明她自個兒不是陳杲杲特意這樣一路冒雨跑過來就已經很神了,這會兒看到個空碗有什麽好折騰的啊?見喬喬完全進入了忘我的境界,一心一意認認真真的擺弄那個湯匙,汪顥晢不由幽幽的問了一句:“你在幹嘛啊?”

    喬喬仍舊是忘我且興高采烈的說:“我小說裏的主人公要去參加一個宴會,我正在想這個宴會的餐具應該是個什麽樣子呢,恰好今天有機會,你……”喬喬仿佛是這時候才注意到汪顥晢的存在,連忙放下湯匙,正襟危坐。

    汪顥晢有點想笑,眼前這個頭發淩亂臉色蒼白三分稚氣七分呆滯的小女孩也會寫小說?汪顥晢淡淡的問了一句:“你還寫小說?”

    這句話問到喬喬的心坎裏去了,一說到小說喬喬就來勁了,張牙舞爪的說:“對啊對啊,你知道嗎?我的長篇小說剛剛發表,點擊率就到了8886,多麽吉利的數字啊,早上看還是8848呢,嗬嗬,點擊率都是這麽的有意義,我趕緊截屏紀念了。”

    汪顥晢給喬喬倒了一杯水,“有什麽實質意義嗎?我是說點擊率,達到一定程度可以賺錢?”

    如果說前一句話是喬喬的興奮劑,那麽這句話是喬喬的安眠藥,喬喬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的嗔怪著說:“哎呀,叔叔,我還以為隻有初出茅廬的孩子一心想著物質利益呢,杲杲姐姐都有一棟房子那你作為她的爸爸應該也很有錢!都這麽有錢了還關心物質利益,真是……其實寫上一篇的時候都有編輯來聯係簽約的事情了呢,我就覺得我的實力還在進步,這種作品收費實在是對不起讀者,嗯,慢慢來吧。不過,即使以後真出書了也還是不收費,我就把那些字掛在網上,有人轉載也沒有關係,隻要注明作者是我就可以了,這樣就可以有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文字了,那多好啊,一個寫東西的人最大的樂趣不就是擁有很多讀者嗎?”

    一番話讓汪顥晢啞口無言,汪顥晢條件反射似的迴答了一句:“是。”

    喬喬立刻又得意起來。

    汪顥晢看到喬喬那一臉陶醉飄飄然的小樣,不知怎地,有些不服氣,這丫頭怎麽那麽容易就開心起來呢?是個普通的大學生,沒錢沒權沒地位,她擁有什麽呢?如果是什麽都不擁有,那麽哪兒有什麽底氣去開心呢?

    得意的喬喬喝了一口水,馬上咳起來,咳的整張都紅彤彤的,也不知是被嗆到還是因為感冒。

    汪顥晢掏出手機,小高也真是的,送陳正煥花了那麽多時間,汪顥晢撥通了小高的電話。

    小高那邊很吵,男聲女聲車子聲,聲聲入耳。

    汪顥晢說:“馬上迴來。”

    小高吞吞吐吐說了半天沒說出來個頭緒,最後以“這裏的情況很複雜!”作為結尾。

    汪顥晢見喬喬還在咳嗽,沒來由的有些煩心,汪顥晢的聲音略高了些,重複了一遍:“馬上迴來!”

    小高說:“哎,好吧。”

    汪顥晢掛斷了電話,把水遞給喬喬,又把氣溫調高了兩度,說:“你可能是感冒了,等一會兒我送你去醫院。”

    喬喬邊擺手邊搖頭,“不,不用,我沒感冒,我身體好著呢。叔叔,謝謝你,隻要你不生杲杲姐姐的氣就行了。姐姐是好人,是個正直善良且很有自製力的人,你有她那樣的好女兒應該是值得驕傲的!”

    汪顥晢摸摸下巴,有幾分無奈地說:“我沒有那樣的女兒。”喬喬又想急衝衝的解釋什麽,汪顥晢擺擺手,一臉無賴的壞壞的說:“我根本不是陳杲杲的父親,我姓汪,不姓陳,今年25歲,據我所知陳杲杲22歲了,那我不是3歲就要把她生出來,似乎有點難度啊。”

    喬喬一臉受傷的表情,似乎真的有點憤怒了,質問道:“你怎麽不早說?”

    汪顥晢被問得有些心虛,心說自從我離開了家,離開了我的爹娘,你是第一個敢對我這麽說話的人了,汪顥晢哀怨的說:“你又沒有問過我。”我看來如此的年輕,你怎麽會把我看成一個中年老男人呢?我再怎麽保養也不至於從一個五十開外的中間老男人變成一個小夥子啊,難道我看起來已經那麽老了?唉,操勞過度啊,真是歲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喬喬不理汪顥晢,隻自顧自喃喃道:“完了,這下完了……”

    汪顥晢看喬喬一驚一咋的表情,不由有些想笑,這個丫頭怎麽和風險投資商aaron兩歲的小孫女一樣,說是風就是雨,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上一分鍾還在神氣活現下一分鍾立刻烏雲密布了,汪顥晢饒有興趣的問:“什麽完了?”

    喬喬哀怨的瞪了汪顥晢一眼,咬牙切齒的說:“都怪你!杲杲姐姐的爸爸說讓姐姐立刻來這裏,否則就要和她斷絕父女關係,現在她爸爸肯定生氣了,可是杲杲姐姐本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都是你!讓我連幫忙解釋的機會都失去了。”

    汪顥晢啞然失笑,喬喬斜了他一眼,“沒有同情心的家夥!”

    汪顥晢連忙解釋:“小丫頭,我的意思是,小姐啊,你覺得你爸爸隨口說一句要和你斷絕父女關係就真的會斷嗎?你杲杲姐姐的父親那麽在乎她,怎麽舍得真的和你杲杲姐姐生氣呢?”

    喬喬揉揉鼻子,沉吟道:“也是哦。”

    汪顥晢說:“這樣吧,我幫你把陳正煥找來,你等會兒再對他解釋,我們先去醫院吧。”

    說罷不由分說帶著喬喬走了。

    喬喬也不知道要去哪兒找陳叔叔解釋,罷了罷了,姑且就跟著這家夥吧。

    汪顥晢說:“你先等一下,我去打車。”

    汪顥晢走到大堂,又一次撥通小高的電話,這次沒等小高說話,汪顥晢命令式的口吻說:“小高,迴去拖住陳正煥,哪兒堵車往哪兒跑,別讓他從你的車上下來。”

    小高一聽這話開心了,這樣的顥子才是那個人性化的顥子啊,趕緊在下一個綠化帶轉彎,剛才那位陳先生和年輕帥哥爭那個漂亮女孩的景象,似乎很壯觀呢!那位陳先生看起來一個正人君子的樣子,一看到醉酒的妞就見色起意了,幸好顥子沒給他做女婿,有那麽個風流丈人,多糝得慌啊!

    小高哼著歌兒把車往迴開,到陳先生下車的那個酒吧門口停下,嗬嗬,好家夥,又多了一個年輕人,這下好戲更精彩了!

    小高把車泊好,饒有興趣的站在人群中看熱鬧。

    杲杲看眼前這已經有無數人圍觀的景象,不由的頭大如鬥,喝酒之後本就頭暈,現在人多嘈雜的環境讓杲杲暈上加暈。杲杲此時最打的心願就是突然憑空出現一根棒子敲暈自己,那樣就解脫了,杲杲鐵定不爬起來,任你天打雷劈,我自昏睡百年!那樣絕對好過眼前的自己在人前供人瞻仰評點,怎麽一不小心弄成這樣了呢?

    杲杲最初是為了排解鬱悶而出門,現在卻弄得更加鬱悶了。

    最初,杲杲在接到喇叭花小吳的電話時,湧上心頭的甚至有幾分感激之情,真好,在這個清冷寂寥的夜裏,還有人惦記著自己。

    可是,到了聚會地點,全公司的人赫然都在酒吧裏,一看到杲杲來,全公司都在歡唿,然後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跑來敬酒,這本無可厚非,雖然杲杲並不貪杯,但是遺傳自陳正煥的優良基因讓杲杲喝酒跟喝水似的,那點酒不在話下。

    可是陰魂不散的冮唯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說:“陳小姐,別喝了。”

    然後大家不知怎的就全部起哄。

    杲杲心說這酒跟水似的,說:“我不會醉的。”

    冮唯說:“一般說這句話的人已經有七分醉了。”

    杲杲想你懂個屁啊?我是一般人嗎?杲杲跺著腳說:“我真的沒醉。”跺腳的時候忘了手上還端著酒杯,動作幅度太大,酒撒得滿身都是。

    冮唯說:“好好好,你沒醉,來來來,把酒杯給我。”

    杲杲在昏黃曖昧的燈光下注視著冮唯的臉,這木頭嚴肅慣了,即使口中說著這樣的話,臉上仍是從容就義的表情,杲杲不由的撲哧一笑,順從的把酒杯交給冮唯,姑且,就當我是醉了吧。

    冮唯準備去接,半路上另一隻手把杯子搶走了,這隻手的指甲是黑色的,細若無骨的手腕上有一隻碧玉鐲子,整隻手嬌媚中透出誘惑,杲杲抬起頭看手的主人,一頭齊肩的酒紅色短發,畫著濃妝,但不低俗,穿酒紅色抹胸短裙,這麽性感嫵媚的裝扮擱別人身上肯定像雞,但這個女孩卻該死的透出一股清純。

    不得不承認,是隻妖精,杲杲自愧弗如。

    在杲杲盯著妖精的時候,妖精也不卑不亢的盯著杲杲,仿佛她生來就該站在那個位置,生來就該接過杲杲的酒杯似的。

    冮唯也轉頭看了那個妖精一眼,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ali。”

    杲杲的心莫名的一緊,為了冮唯那一刹那的小心翼翼。

    妖精,哦,不,是ali衝著冮唯燦然一笑,手一縮,繞開了冮唯想接過酒杯的手,ali說:“honey,be rx! she is not yet drunk。” ali衝著杲杲說:“姐姐,drink a toast。”

    杲杲想,你個遭天殺的,你個中國人作為一個炎黃子孫在中國大地上,在別的炎黃子孫麵前秀什麽英文啊?老娘又不是不會講,老娘的英語還過了六級呢!你憑什麽叫我姐姐啊?我打扮得良家婦女一點不行啊?又不是隻有中年婦女才能像良家婦女!真是,我改天也弄一個火雞造型,寒磣死你!到時候我要叫你阿姨!

    ali舉著杯子等了杲杲半天,一直沒能等到杲杲的迴應,ali聳聳肩,對冮唯說:“honey,can she speak english?”

    這句話把杲杲從夢遊中叫醒了,杲杲挺豪邁的一把奪迴酒杯,說:“o,ok!thank you!let your horsee on!”

    冮唯和ali同時說:“啊?”

    冮唯跟在兩個人身後,像大媽一樣諄諄教誨:“隻許喝啤酒啊。”

    ali和杲杲同時扭過頭,說:“少管!”冮唯噤聲了。

    杲杲沒和人拚過酒,想象中似乎是你喝一杯我喝一杯看誰先倒,可是,ali叫服務生拿來了一個盅,裏麵五顆色子,一個人要一次,搖完之後再決定誰喝誰不喝。

    杲杲以前從來沒見過這玩意兒,完全不懂遊戲規則,反正每次搖完之後ali都是聳聳肩,說:“you,please。”杲杲以詢問的眼神看了看冮唯,冮唯沒有異議,ok,古人有句話叫願賭服輸,杲杲一想到這話就不由的豪邁起來,端起酒杯仰起脖子就灌。

    喝了不知道多少杯,恍恍惚惚感覺酒吧的音樂越來越低,圍在旁邊觀戰的人越來越多,到後來每次杲杲端起酒杯的時候都有人喝彩。

    杲杲心裏咒道,看你個死啊!有什麽好看的,反正都是老娘一個人在喝。杲杲感到ali每次說那句“please”的時候那個“s”音拖得有些太長了,感覺ali每次笑容滿麵講得都是:“you,please,死。”死就死,老娘下次再也不上這個當了,以後天皇老子喊老娘拚酒我都不拚了,這什麽破規矩啊?每盤都是我一個人在喝!

    杲杲又一次端起就酒杯的時候冮唯製止了她,杲杲以為這家夥又出來多管閑事,杲杲手一揮,把酒幹了。

    ali睜大了眼睛說:“ i admire you for that you just won but you also drink!”

    杲杲那點三腳貓的英語功底此刻已經完全醉死了,看到ali也揚起脖子喝酒杲杲才反應過來,低頭看看色子,原來剛才擲除了5個6,真是晦氣,贏了還喝。杲杲一想到古人說過見好就收,現在贏了一盤,扳迴一局,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杲杲說:“ali啊,聞名不如見麵,見麵勝似聞名,今日一見ali的風采果然異於常人。在下,呃,在下,佩服的緊。告辭了!”

    杲杲說完抱拳施禮,眾人又在起哄,杲杲迷迷糊糊中不忘瞪了眾人一眼,真是可惡啊!今天可以被定為陳杲杲喝彩日了!老娘來了你們起哄,老娘喝酒你們也要起哄,現在老娘說句話你們還要起哄!真是……不知老娘要做什麽你們才能不起哄?

    杲杲站起來,一個趔趄,本來昂首挺胸的她低了一下頭,一低頭嚇蒙了,桌上怎麽冒出來這麽多個空酒瓶?誰喝的啊?難道是我一個人喝的?我的天啦!杲杲頓時感覺自己真的醉了。

    冮唯也站起來,輕輕扶著杲杲的手臂,小心的處理著站姿,不讓兩個人看起來太親密。

    杲杲又一揮手,甩開冮唯。都怪你這個死跟屁蟲,要不是你一直跟在我後麵讓你的跟屁蟲不爽,我能被別人擺這麽一道嗎?

    冮唯被甩開也絲毫不惱,說:“陳小姐,我沒有別的意思,你醉了,我隻是想叫人送你迴家。”

    ali問:“ 姐姐的address,你知道?”

    冮唯很不耐煩的迴答:“sure。”人群中有小小的騷動,冮唯不以為然,每天早晨一起上班,他確實知道杲杲的地址,這毋庸置疑。

    杲杲自顧自的往外衝,冮唯見杲杲步履還穩健,不再強行去攙扶她,隻亦緩亦趨的跟在杲杲身後。

    然後……然後……

    然後衝出酒吧的時候恰好被陳正煥看到,陳正煥連忙讓小高停車,其時,陳正煥已經第101次撥打杲杲的電話,此刻看女兒醉醺醺的從酒吧出來,又怒又驚,。這個丫頭跑到這種地方來折騰了!好歹還安然無恙。

    陳正煥怒氣衝衝地問:“杲杲,你的手機呢?爸爸一直在打都是無法接通。”

    杲杲下意識的摸摸褲兜,“嘿,我也不知道,不見了。”昨天還在跟人青年才俊撒謊說你女兒手機被偷了呢,今天果然被偷了,嗬嗬,報應啊!

    陳正煥說:“乖,我們迴家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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