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行夜趕,星夜兼程。


    四天四夜,除了吃東西和每天晚上休息三個時辰,其餘時間,幾乎全部都在趕路。


    起初,在山林之中,還能發現一些人類活動的痕跡,比如燒焦的木炭等,應該是以前有獵人或采藥人,在這裏停留駐足,烤火過夜。


    從第一天夜裏開始,就很難看到人類留下的痕跡,樹皮上的恐怖抓痕,應該是某種野獸留下的,厚厚的堅硬樹皮都剝落了下來,讓人頭皮發麻。


    十丈甚至幾十丈高的大樹,遮天蔽日,從第二天開始,一行五人,便已經進入了真正的原始森林之中,這裏是飛鳥的樂園,野獸的王國,卻是人類的危險禁區。


    若是沒有黃三麻子帶路,四人即便依仗著自己不俗的武功,在這野獸毒物橫行的山林裏活下來,但光憑一張模糊的地圖,用四五天的時間,就尋到目的地,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癡心妄想。


    也許,要花一個月、兩個月時間,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那處所在。


    ——所以,他們很慶幸能遇到黃三麻子。


    一行五人,在黃三麻子的帶領之下,比預計的時間更快來到了那片‘死地’的區域,那是在進入山林的第五天傍晚時分。


    沈紅袖提議立即進入所謂的‘死地’之中,但黃三麻子堅決反對。


    隨著進入原始森林腹地越來越深,原本有些話嘮的黃三麻子,變得越來越沉默,臉上的表情,卻越發專注。


    最後這半天的時間,黃三麻子說的話,加在一起,也沒超過五句。


    黃三麻子的眼睛,在上下左右掃視著,還趴到地上聽聲音,聞腐爛樹葉的氣味,用手指撚著地上苔蘚,擠出水分,還將青色地衣,放入口中咀嚼……


    他時而皺眉、時而露出困惑之色,旋即又點了點頭,像是對自己之前所作判斷的肯定,口中嘀嘀咕咕,喃喃自語,卻沒人能聽懂他在說什麽。


    黃三麻子的行為很古怪,感覺就像中了邪一樣。沈紅袖幾次想出聲詢問,卻都被秦川用嚴厲的目光製止了。


    在一排樹下,有著很多動物的頭骨,有羚羊、山跳、野牛,甚至還有老虎的頭骨,整齊碼放成一排。


    這是前幾代最厲害的獵人,放在這裏警示告誡後人的,告訴後輩子孫,這一排頭骨之後,便是‘死地’,千萬莫要踏足其中。


    “天馬上就要黑了,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貿然闖入,我們就在這外麵守一夜,明天天一亮再進入這片死地。”黃三麻子說道。


    “為什麽非要等到明天?”沈紅袖有些不滿地說道。


    不等黃三麻子說話,秦川冷聲說道:“你難道沒聽說過,身處山林之中,夜間是最危險的嗎?連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有,你是怎麽闖蕩江湖的?還魔教呢,還閣主呢,我呸!”


    “秦川,你別太過分!”沈紅袖咬牙道。


    被秦川指著鼻子羞辱,沈紅袖這位一向高高在上的‘紅袖閣’閣主,也是魔教的大長老,哪怕脾氣再好,哪怕是泥菩薩,也會有三分火氣了。


    “過分?這就過分了?”秦川嘿嘿說道:“那你信不信,隻要你再敢多說一句,我現在就當著所有人的麵,做一件比這過分百倍、千倍的事?”


    沈紅袖唿吸起伏,連帶著波瀾壯闊,僅僅比張寡婦小了一號的胸脯,也跟著上下起伏,把黃三麻子的魂兒都快勾了去。


    既然秦川發了話,即便沈紅袖心存不滿,也是無可奈何,隻能在距離一排動物頭骨十丈開外,生起火堆,先過了這一晚再說。


    沈紅袖怕,她是真的怕!


    不僅僅是怕秦川逼她服下的毒藥,更怕秦川真的做出那等讓人羞愧欲死的事情來,若是當真彩彩、餘三、黃三麻子的麵,被這個混蛋脫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後再......


    想到黃三麻子在一旁饒有興趣的‘欣賞’,說不定還會鼓掌激勵一番,沈紅袖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這種時候,還是乖乖聽話,別惹怒秦川的話,等進入了‘死地’......哼!


    沈紅袖有著自己的盤算,此時暫且和秦川虛與委蛇,看似言聽計從,隻為了讓秦川失去戒備之心,等進入了絕地,沈紅袖自有打算!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天光從樹葉的縫隙之間,透下一米陽光,色彩斑斕。


    秦川等人,收拾了行囊,秦川將走在最前麵,馬上要跨入這片絕地的黃三麻子,往後扯了一把。


    “黃三哥,讓我先進去。”


    說完,秦川提著他那口裝有大狙的黑色長盒,先一步跨過動物頭骨,正是踏入了‘絕地’的區域之內。


    秦川朝四周看了看,旋即笑道:“哎呀,看來我們是自己嚇唬自己,瞧瞧,沒有妖怪突然撲出來,沒有妖風突然肆虐,更沒有天雷突然降下......這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嘛。”


    秦川故作輕鬆地說道,他想以此來緩解,此刻縈繞在眾人心頭的那一抹壓抑,卻沒有太大的作用,別說是餘三等人,就連秦川自己,眉宇之間的那一縷警惕之色,始終不曾散去。


    進入了‘死地’的區域後,依然是黃三麻子在前帶路。


    足足行進了三個時辰,走在最前麵的黃三麻子,自從進入了‘絕地’之後,這三個時辰,竟一句話、一個字都沒說,他前所未有的認真、專注。


    黃三麻子在沒有進入絕地之前,走山路的速度,一直都很快,可進入了這裏之後,卻走得極慢,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更像是進入了大戶人家,正躡手躡腳偷東西的小毛賊,彎著腰、踮起腳尖走路,從他的身後看,動作十分滑稽,卻沒有一個人還能笑得出來。


    壓抑!


    十分壓抑!


    這不是因為內心的恐懼,引起的緊張不適,而是真的壓抑,這片絕地之中,似乎有著古怪的東西,讓人感覺十分壓抑。


    連著走上一天山路,都不會出太多汗水的黃三麻子,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已大汗淋漓,此刻更是汗流浹背,從後麵看,他的後背,被自己的汗水,徹底浸濕了。


    ——他對這片山林,就像女人對口紅胭脂一樣了解,可現在,黃三麻子的表情,認真中透著一絲困惑,專注之中夾雜著一絲緊張,似乎沒有之前那麽自信了。


    突然......


    黃三麻子停了下來,緊跟在他身後的餘三,一腦袋撞在黃三麻子後背上,鼻子都差點撞歪了。


    餘三揉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黃三哥,你......”


    “噓......”黃三麻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所有人都別說話,更別出聲,而是靜靜聆聽。


    許久......


    “你們聽到了什麽?”黃三麻子道。


    “好像......好像沒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啊?”餘三撓了撓頭,有些不解。


    彩彩也道:“我也沒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我也是!”


    沈紅袖也符合著答道,心中冷哼了一句:裝神弄鬼,故弄玄虛!


    餘三、沈紅袖、彩彩,都是一臉的困惑不解,似乎不明白黃三麻子因何有此一問?


    隻有秦川,摸了摸下巴,似乎明白了黃三麻子話中隱藏的含義。


    “是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還是沒有聽到聲音?”黃三麻子很嚴肅地說道。


    這下,餘三等人全都明白了!


    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和沒有聽到聲音,這才是最本質的區別。


    沒有聲音!


    靜,靜的可怕!


    自從進入了這片‘絕地’之後,除了他們腳踩枯葉的脆裂聲,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之外,就沒有聽到別的聲音。


    這一瞬間,餘三等人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一股無形的大恐怖,瞬間將他們包裹、籠罩。


    鳥叫聲、野吼聲......全都沒了!


    甚至連野兔挖洞,鬆鼠從樹洞裏探出腦袋,往下拋鬆果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無聲!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片‘絕地’就像真的是一片沒有生命的死亡之地,不但沒有飛禽走獸,連蚊蠅毒蟲都不見了。


    秦川一步跨出,走到一棵已經枯死的老樹前,將樹皮拔了下來,沒有蛀蟲,沒有螞蟻巢穴,空洞的樹幹裏,什麽都沒有。


    接著,秦川蹲下身,用手扒土。


    地下的泥土裏,沒有藏著螞蟻、蜈蚣,連一條蚯蚓都沒有!


    死地!


    真的是一片名副其實的‘死地’,現在,除了秦川他們五個以外,這裏沒有別的生命,哪怕是一隻鳥、一條蟲!


    這下,就連一向冷靜從容的秦川,臉色都變得,變得極為難看。


    “怎......怎麽會這樣?!”


    沈紅袖臉色大變:“為什麽這裏沒有生命,鳥呢,野獸呢?為什麽連一條蟲子,一隻螻蟻都沒有?!”


    沒人迴答她,這是每個人心中都存在的困惑。


    最鎮定的,還是黃三麻子!


    他透過樹葉的縫隙,看了看天空中太陽的位置,繼續向前走。


    ——既然暫時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


    黃三麻子一向都是個務實的人。


    從日出,一直到太陽西斜,整整一個白天,除了喝幾口水,五個人甚至連幹糧都沒有吃一口。


    ——在如此詭異而可怖的‘絕地’,必須盡快走到那處藏寶所在!誰都不想在這麽可怕的山林之中過夜!


    可是......


    突如其來的迷霧,在林中迅速彌漫開來,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這五人已經看不到對方的臉,隻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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