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正要轉賬的趙剛緊繃的坐直。


    “是馮三.....”應雅沉默了一下,和正在砸車窗的男生對視一眼,認了出來。


    “你最近帶進校長室的男同學.....”趙剛看到錢兩個小時內到賬,反而平穩。


    “他這是要來報仇嗎?嗬。”應雅微笑:“錢會到的,開走吧,他那這個棒槌,翻不起什麽風浪。”


    車啟動,而外麵的馮三依然追著打車窗玻璃,看到車啟動,急忙抓著後視鏡。


    他的身子被拖在地上,估計這會已經磨出了血,但仇恨依然讓他堅持緊緊抓著。


    趙剛哼了一聲,打開車窗玻璃,一拳砸過去。


    馮三在車移動的情況下,被一拳砸在地板上,滾出去幾圈.....


    馮三窩在地上,憤恨的看著車在快速離開地下室,很快消失在視野。


    他艱難的站起來,亦步亦趨跟著。


    他們去城北了.....城北山.....柯小韓.....


    殺了他,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馮三,十歲出頭的男孩子,心目裏隻剩下仇恨。


    他進長青隻有一個月,在那之前,他隻是一個不愛上學的普通孩子。


    最大的喜好就是南大街的一家遊戲廳。


    在裏麵找人一起玩真三國無雙......


    一天晚上,他從紅磚的家裏逃出來,到網吧通宵。


    正玩的不亦樂乎,半夜,被父親送到長青學院。


    父親簽署完協議,然後就飛到國外。


    毆打饑餓,使他看不到希望。


    而被送到校長室,目睹一切,並才想到之後會輪到自己,深陷絕望。


    他恨得咬咬牙,看著應雅這個人在身上翻動,身子在被撕裂,站都站不穩,反抗隻會被狠狠的打,疼痛使他下作.....


    自卑使他無法告訴別人身體的痛苦。


    直到看到銀發男人進到長青,他那泯滅的希望才重新燃燒起來。


    他家裏的花園亂七八糟,從來沒有人打理。


    和自己一樣父母都不在國內,但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自己不愛待家裏,總是去網吧,而他每天都在匆匆迴家。


    馮三此刻艱難的追著消失在視野的車,他發誓一定要報仇,要殺了應雅。


    之前蹲在警局,聽到應雅在醫院,就趕了過來,卻一直沒找到下手的機會。


    看到趙剛進來,再次被長青帶來的恐懼縛身,動彈不得.....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連車窗都打不破,隻能符合自己的身體條件柔弱的在地上爬.....


    “城北山.....城北山.....”


    他突然蹲在地上抱著自己抽泣,這個身子依然肮髒,都是被應雅撕裂的痕跡。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報仇,我現在做的都是無用功。”他一巴掌又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自己臉上。


    “好了,停下,你不能報仇,你隻能安安靜靜的苟活下去,隻要不說,就沒人知道.....”然後又緩慢的揉捏自己的臉頰。


    沒事的沒事的.....馮三,你不是三國裏的英雄,你隻是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他想到那個溫柔又漂亮的大姐姐給自己父親打電話時,卻聽到冷冷的迴應。


    “什麽,不就是打幾下嗎?有必要封學校?”


    爸.....


    你知不知道,他們在學校怎麽對我的.....自知無法報仇的馮三,一邊罵自己,一邊打自己,又一邊安慰自己。


    他失神無助的用兩根細腿走在南鎮的夜晚,不知道方向,也沒有權衡距離的能力。


    猛然。


    他想起那個和自己一樣,家人在國外的鄰居大哥哥。


    銀發大哥哥,從外貌看起來,有點像三國裏的賈詡。


    賈詡是馮三很喜歡的人物,所以這麽多鄰居,這麽多走走停停的人,卻隻對那位銀發大哥哥銘記在心。


    但很有趣的是,賈詡和銀發大哥哥是截然不同的人,賈詡是狡猾外表下,對世界很冷漠,而銀發大哥哥更像是在睡覺的蝴蝶一樣,嬉笑怒罵冷漠冰冷下,藏著對整個世界的溫柔.....


    馮三不知不覺向著家的放下奔跑。


    身體沒有力氣,就從血液裏壓榨!


    邁不開腳步,就用意誌力填充!


    跑!快跑!


    “啊!!”馮三找到方向和活著的目標之後,突然開始奮力奔跑起來。


    “加油啊!馮三!”他一邊跑,稀疏的頭發被吹到耳後。


    街上的人紛紛矚目,看著這幹瘦男孩子一邊痛哭流涕,卻一邊有幸福微笑的奔跑。


    跑過中心公園的大橋,不帶喘氣的跑過正日夜播放龍眼俠廣告的時代廣場。


    腿部的酸痛無暇顧及,跌倒了再從地上爬起來。


    砂石磨破了皮,嵌進了細軟的肉裏,卻更加激發了他的動力,沒邁一步,血流一滴,反而雙眸愈發放鬆,整個人也舒緩下來。


    正常行走需要一個小時的距離,在馮三耗費生命力的奮力奔跑下,接近二十分鍾就到了。


    他看到自家的紅磚房子,直接略過,這裏隻是一個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他邁向了花園依然繁雜的鄰居家。


    抬頭,月亮深深的埋藏在厚厚的雲層下,胸口在劇烈起伏,隨著看到熟悉的空間,緊繃的身體也在愈發放鬆,隨之而來的就是雙腿疼痛,直到翻酸水,開始嘔吐起來。


    南鎮的晚夏粘稠,蟋蟀稀稀疏疏的唿喊,似乎是螞蚱,也可能是螢火蟲,遠遠的還有蚊子在小區燈光下交替著飛.....


    馮三趴在地上,臉直直靠向大門,到這一刻為止,卻發現身體已經沒有力量,連拍動的力氣都沒有。


    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


    終點就在眼前。


    再挖一鏟子,就能碰到財寶。


    再多說一個字,愛的人就會迴頭。


    可這瞬間的放鬆讓人懈怠,所有為了努力而構成的傷痕結合在一起都讓人想到死亡。


    他的五指摳在門上,然後長久未修的指甲劃過五條手指的印子,發出“嘶嘶,嘶嘶”的聲音......


    而當手掌再次觸及到地麵,他忘了初衷,作為人類的世界充滿了灰暗,總是孜孜不倦的血液也不再流淌。


    隻是自語道:“呃.....城北......長青.....南灣.....”


    麓安家,一樓的氣氛也相當詭異。


    麓莉莉抱著琴南千雪,千雪則抱著枕頭正在看恐怖片,美版《咒怨》。


    而鈴嵐表麵睡覺,其實在二樓樓梯見用五指擋著臉,卻在五指間偷看。


    忽的,緊張兮兮的三人在房間內聽到了木頭被劃破的聲音,而且方向確鑿無疑就是大門。


    “媽!鬼來了!!”樓梯間的鈴嵐尖聲驚叫。


    “你怎麽還沒睡覺。”同樣被嚇到的千雪第一時間關心的是鈴嵐還在偷偷看。


    “不會的,不會的。”莉莉嚇得神魂顛倒,一邊搖頭一邊自我安慰。


    她們把俊介出現的畫麵暫停,互相攙扶著,亦步亦趨走向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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