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長煥的心情很輕鬆,昨天他終於擺脫了吳貴妃跟她那個傻孩子,沒了豬隊友,能開心一整天。就皇帝這幾個兒子,他倒不是非要立長不可,隻因吳貴妃的兒子太難搞。要讓這樣的家夥做了太子再做皇帝,薑長煥認為,那是妥妥的一個昏君,連元和帝都不如。元和帝的性格不討喜,治國的能力還是有一些的。平楚地叛亂的時候,也是知人善任,調配有度。這個隻知胡鬧的小胖子……還是算了吧。

    對付一個不怎麽聰明的熊孩子,薑長煥很有心得。按照他的原計劃,隻要簡單地激怒這個熊孩子就可以了。溺愛的父母麵前,熊孩子的膽子總是格外的大。一方蓄謀已久,一方懵懂無知,傻孩子果斷中了招,看起來還是薑長煥受了委屈受了傷。薑長煥從善如流地黑了臉,以元和帝和吳貴妃都瞠目結舌的速度告退出宮。

    這個時候,元和帝責怪完了兒子,並不以為事情會有多麽的嚴重。吳貴妃也不覺得是什麽大事兒:“兒子還小,小孩子犯錯,總是容易被原諒的。誰要是跟小孩子較了真兒,那也忒沒風度了。他不對是那樣的人,對吧?再說他對咱們兒子也忒嚴厲了,兒子還小呢。”

    元和帝也覺得薑長煥是個“好孩子”,不會太計較這些,隻是被傷到臉上,有些不開心罷了。過一時好好安撫,派醫送藥,多賜錢帛,這事也就過去了。否則還能怎麽樣呢?自家人,能跟孩子計較?

    對於薑長煥來說,固然是不能當麵鑼對麵鼓地再打迴去。那是皇子,不是隔壁老王家的兒子,可以隨便打。吃虧也隻有認了。可他父母不開心了,他哥哥更是火冒三丈:“什麽玩藝兒,還登鼻子上臉了!”

    薑正清是真老實,兒子傷了,他也心疼,卻不能說皇子的不是,反要斥責長子:“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怎麽可以口吐狂言?”話音才落,簡氏已經嚶嚶上了:“你才胡說八道!我兒子都傷了,你不心疼自己兒子麽?”薑正清急切地道:“那是皇子,怎麽能不敬呢?”

    “呸!皇帝還有人罵呢!皇子怎麽了?他還沒做太子呢!等他做了太子,還有旁人活路麽?”

    簡氏的想法,正是許多人的共識。吳貴妃已經很囂張了,要她再進一步還得了?哪怕不是為了禮法,也不能叫這母子倆得勢呀!

    一家人很快就達成了共識。然後簡氏便想起來了:“對了,二郎,二娘說要來看我呢,你去接一接她,她帶了桂花釀來。哎呀,還是姑娘貼心,你們都想不到要喝桂花釀,還得我張羅。”

    薑長煥笑著答應了,簡氏擦擦臉上的淚,命人請郎中來給他看臉。薑長煬道:“既然請了大夫,索性就多請幾天假,什麽時候傷養好了,什麽時候再迴北鎮撫司去。”

    薑正清道:“他才領了差,就請假?如今正是忙的時候。”

    薑長煬冷笑道:“誰看不慣就叫他敲登聞鼓去,我看皇帝有沒有那麽臉問他的不是。”

    薑正清道:“慎言!縱然心有不滿,也不好說出來的,當心錦衣衛——”

    薑長煬大笑了起來,指著弟弟:“這不就是現成的錦衣衛麽?怕什麽?”

    簡氏托著兒子的臉拿一方新帕子沾了水小心地清洗傷口:“就是有錦衣衛又能怎樣?皇子做錯了事兒,還不能說了?便是聖上,還有大臣們進諫呢,怎麽一個貴妃的兒子,就比皇帝還金貴了?”

    自己不過說了一句話,招了老婆兒子一大堆,薑正清索性什麽都不說了,聽由老婆指派兒子明天去接了準兒媳婦過來。準兒媳婦是個靠譜的孩子,應該能夠勸得動他們消停的……吧?

    簡氏給兒子擦完了臉,元和帝自內廷發的賞賜也來了。禦醫帶著傷藥,內官攜著財帛。簡氏口上硬氣,也不好對內官發火,還得好生供著禦醫,讓他給兒子看了臉、敷了藥,還要給內官紅封兒。內官見她客氣中帶一絲疏離,也陪著笑,代為解釋。才說一句:“皇子也不是故意的。”簡氏就翻臉了:“合著我兒子是故意拿臉往上撞的是吧?還皇子呢,敢不敢有點擔當啊?”

    內官傻了。

    薑長煬十分稱意,提著內官將他“送”了出來:“家母愛子心切,想來貴妃也是會海涵的對吧?理解一位母親,這樣的肚量,總是有的,對吧?”

    內官:……

    灰溜溜地從鎮國將軍府裏迴到宮中去了。

    受害者則一路奔在接媳婦兒的大道上。

    ————————————————————————————————

    賀家人起得都挺早,薑長煥到得也早,要往後院接媳婦兒,必要過前麵嶽父、大舅子這一關。賀成章也是好容易攤上個假日,很明白他想見媳婦兒的心情,打個哈欠,嘲笑兩句:“小東西,這就急了?”

    被容七娘嗔一句:“他心裏有妹妹,難道不好麽?”

    小夫妻兩個又膩歪在了一起。

    賀敬文好容易得了個假日,是極想多睡一會兒的,為了給兒女做榜樣,也是為

    了將來訓誡的時候有底氣,強撐著爬了起來,渾身都被起床氣給籠罩著。聽說女婿大清早來拍門,沒好氣地道:“他這是要做什麽?”

    韓燕娘道:“是二娘先與他母親約好了的,要親自送桂花釀去。這不就打發他來接了麽?”

    閨女做得也對,親家母也重視,賀敬文更憋屈了。他一不開心,也要讓薑長煥不開心一點。先不放女兒走,對韓燕娘道:“這才多會兒,叫二娘吃了早飯再走。我去看看那小子,他這麽早過來做什麽。”

    端著一張黑臉,賀敬文命人將薑長煥叫到書房,預備長篇大論。在薑長煥踏進門檻那一瞬間,黑臉變得錯愕:“你臉上怎麽了?難道有人抗命?”薑長煥近來總是在抓人,賀敬文能想到的,也就是這一條了。

    薑長煥決定在嶽父麵前做個好孩子,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委屈地道:“也沒想到,小小孩子這麽大的脾氣。”

    賀敬文跳了起來:“性情如此暴戾,也沒人管麽?聽說他的母親就不是什麽好脾性的人,宮人但有寵者,無不遭其毒手,這樣的人,聖上居然會被他們蒙蔽了!”

    薑長煥急忙勸道:“還小呢,這麽大的年紀,說出去了,人也會說,年幼的不懂事兒,我年長的與他計較,也是不懂事兒。隻好吃這個悶虧了。”

    賀敬文的注意力又被轉移到了立儲的事情上,對女婿說:“往後少與他們交往!”

    薑長煥從善如流:“哪裏還有以後?”

    賀敬文滿意了:“這才對麽。”

    很多時候,嶽父大人還是很好應付的,薑長煥在被留下來陪著吃了一餐頗具南方特色的早點之後,順利接到了媳婦兒。

    賀家門前,薑長煥裝得很正經。出了月光胡同,他就湊近了馬車,清了清嗓子,問道:“你近來可好?”

    瑤芳已經知道他傷了臉,將車簾打開一角,往他臉上一看,皺眉道:“你的臉怎麽了?這脫身的代價也忒大了。”

    薑長煥臉上一紅:“不疼,傷得也不深,我故意的。已經上了藥,過不兩天就好。宮裏比我還怕留疤呢。”

    瑤芳哭笑不得:“你可小心著些,往後別往他們那裏湊,那裏沒好人。”

    “哎哎。”

    “雖說是求仁得仁,風險也太大了,宮裏就沒個說法麽?”

    薑長煥道:“派了禦醫來,聖上又給了好些物件兒來安撫我。”

    “吳妃呢

    ?她沒說什麽?”

    薑長煥道:“那倒沒有。”

    瑤芳道:“她不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人。”

    “隨便她,還怕了她不成?”薑長煥快活地笑著,“不說這些鬧心的事兒了,我娘念叨好幾天桂花釀了呢。”

    瑤芳微一笑:“她怕是閑不住的,你可小心著,萬一她老羞成怒給你小鞋穿,也是麻煩。”

    被媳婦兒關心了,薑長煥心裏挺美,忙說:“我又不怕她!”說完又解釋道,“那個,我們宗室裏頭,與文官勳貴等,是不大一樣的。都是高祖的子孫,誰……”怕誰啊?

    後半句被他硬咽了下去,一副噎著了的表情,把瑤芳給逗樂了。

    “不理她是最好了,你在宮裏好幾年,蒙娘娘關照,近來與聖上親密了。唉,聖上又將吳妃捧在手心裏,又是為了立儲的事兒,別傷了娘娘的心。”

    薑長煥道:“我理會得,已經跟娘娘解釋過了。近來年紀漸長,總往後宮裏走也不大方便,那個,我娘也會求見娘娘的。往後,你……呃,跟我娘一塊兒見見娘娘唄,幫我解釋解釋。”

    他這點小心思瞞不住瑤芳,況且能見娘娘,瑤芳也是很開心的。口上卻說:“呸,娘娘是我想見就能見的了?”

    薑長煥被嫌棄了,也不惱,聽話音就知道瑤芳明白他的暗示了,依舊笑道:“想見,總是能見的。”

    瑤芳順著這話頭兒便引出了自己一直想說的話:“跟你說正經的呢,誰說玩笑啦,你還真得盡快見娘娘一麵。我總覺得有些事情不大對,娘娘或許有危險了。”

    薑長煥關切地問:“怎麽?現在太後與貴妃鬧不合,國公才立大功歸來,正是娘娘坐山觀虎鬥的時候,娘娘怎麽會有危險?要我說,王才人的好日子才是要到頭了呢。哪怕她兒子得立,她也活不長了——總要給聖上出口氣,她就是現成的出氣筒。”

    瑤芳招招手,薑長煥渾身都發起燒來,更湊近了馬車,聽瑤芳說:“貴妃生的次子,是不好入主東宮的,可要是中宮生的兒子,不管兄弟裏行幾,都是板上釘釘的太子。”

    “那是,要是娘娘生了太子,吳貴妃的臉色一定很好看……”薑長煥說到一麵,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遲疑地問瑤芳,“你是說?”

    瑤芳道:“廢後不容易,可也不太難,巫蠱是極好的借口。沾上這個,幾乎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除非能自辯。娘娘自然不會去做這等事,可萬一有人構陷,也

    是個麻煩。”

    薑長煥用力點頭:“這倒真是一個辦法,卻不像是吳貴妃能想出來的。至於聖上,我看他沒想叫吳妃正位。還是跟娘娘說一聲吧,小心總沒有壞處的。”

    兩人結束談話,也到了薑長煥的家裏。瑤芳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沒來由一陣緊張尷尬——這還沒成婚呢,就往這裏來了。

    薑長煥摸摸鼻子,心裏得意得緊,挺起了還有點單薄的胸膛:“娘在裏麵等你呢。”

    ————————————————————————————————

    因是休沐日,不特簡氏在家等著,薑正清、薑長煬也都在。瑤芳奉了兩壇桂花釀,簡氏見了十分開心:“正好,我已預備下了極肥的螃蟹,咱們就著吃螃蟹。我已經預備了兩簍子新鮮的,迴頭你捎迴家去,請親家也嚐嚐。”

    瑤芳笑道:“好啊。呃,他臉上有傷……”

    薑長煬截口道:“那點子傷,吃不壞他。”說完就被簡氏拍了一巴掌在腰上。瑤芳掩口而笑。

    簡氏道:“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養了這兩個不省心的兒子,哪怕有一個是貼心的閨女,我也不會老得這般快。”

    薑長煥嘴甜:“您老什麽呀?這話可甭叫太後聽著了,她老人家高壽,都不喜歡聽人說老的,您這才到哪兒呢?”簡氏揚起手來要擰他的嘴,他湊了臉上去,後背又被瑤芳擰了一下——“臉上傷著了,還往前湊,不是要人心疼的麽?”

    簡氏對這兒媳婦滿意極了,攜了瑤芳的手:“好孩子,咱們一處坐,別理這個活猴兒。叫他疼去!”

    薑正清微笑著看這一室和氣,笑問:“你父母還好?老太太還好?”

    瑤芳忙說:“都很好。今天早上我爹見了二郎的臉,還生氣來,嘀咕了半天,好險沒要參一本。”

    薑正清忙說:“參不得,參不得,這節骨眼上,別招人眼了。”

    薑長煬臉一歪,簡氏也嘀咕:“要不是想著別給二郎惹事兒,我才不要就這麽算了呢。一字道歉都沒有,誰活該給他瞞下來的呢?”

    瑤芳眼珠子一轉:“是不能便宜了他們。”

    簡氏大生知己之感:“就是。”

    薑正清心說,你一好好的斯文姑娘,平日裏那般懂事,今天怎麽也煽風點火起來了?

    瑤芳卻又對簡氏道:“臉上傷好了之前,也不好出去當差了,萬一人問起來,要怎麽答

    呢?不如請大哥去幫忙到北鎮撫司請個假?”

    薑長煬撫掌大笑:“甚好!甚好!放心,我知道怎麽做。”

    薑正清不放心地問:“你要做什麽?”

    “給二郎請假呀。”薑長煬答得十分認真,薑長煥一臉的慘不忍睹,覺得親爹實在太好騙了。薑長煬說完,忽然說有事,要出去一趟,午飯迴來吃。等他一迴來,街麵上就傳出來一些小道消息,比如說——皇次子性情暴戾,頗類其母,小小年紀,居然出手傷人。

    次日,薑長煬親自給弟弟請假,弄得整個北鎮撫司都知道他弟弟受了傷。

    便有好事者將這兩件事情聯係在了一起,將整件事情的脈絡都給串起來了。

    ——這些都是後話了。

    ————————————————————————————————

    簡氏因瑤芳到來,又見準兒媳婦很關心兒子,心情不由大好。拉著瑤芳說話,薑長煥眼巴巴看著老娘拉走了老婆,還不能追上去,隻好跟親爹去耍拳,等著哥哥“辦正事”迴來一起吃午飯。他能猜得到哥哥是幹什麽去的,他也聽得懂老婆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都是要給吳貴妃找麻煩去的。

    休沐日,也有不少宦官趁機出宮,先放出消息,讓人以為是宮裏內官多嘴。又或者,幹脆尋一二貴妃宮裏的內官逼問,令其說出——哥哥關心弟弟,有錯麽?弟弟受了傷不肯說原因,哥哥自然是要私下查問的。

    第二天再借請假為問,側麵證實“流言”。在京城的各種消息裏,這已經足夠將皇次子年幼即性情不佳的事情給坐實了。真是比阿鬥還不如,阿鬥扶不起來,頂多是庸主,也不是暴君呐!

    瑤芳卻有點心神不寧的,薑長煥要聽不明白,她該擔心要嫁個傻子,聽明白了,又很擔心他會對自己有什麽不好的看法。陪簡氏說了一迴話,看了新鮮的大螃蟹,心裏越發沒個底。簡氏興致正高,在說長子的婚事:“我也是看花了眼,不知道哪家好了。問他,他又不肯講。”

    瑤芳道:“我們都知道阿敏的為人的,強要尋另一個阿敏,也沒意思。逝者已矣,追不迴來了,不如往前看。看大郎與什麽樣的妻子過得來,得是個心寬的人才好。”

    簡氏道:“誰說不是呢?我也怕委屈了人家的孩子。我是他娘,又想要一個能全心全意對他好的。正經門當戶對的,也是嬌生慣養的,做填房不怕,看容老夫人,再看親家母,是有苦水

    咽,終能修成正果。可他呢?心裏頭那個人印得太深了,這是最讓女人難受的。不記舊情,是人品不好,記得太牢,對旁人未嚐不是冷情。那是妻子呀!怎麽能冷落呢?”

    瑤芳可不敢代她拿主意,隻說:“別著急,總有合適的。急匆匆定了下來,不合適,反而更糟呢。”

    兩人一遞一遞的說話,一點實際的內容都沒有涉及。瑤芳是個極好的聽眾,簡氏將心裏的煩惱事兒說出來也沒指望她能一語解決了,有人肯聽就好,說完了,簡氏胸中鬱氣也疏散了不少:“我去看看廚下,你甭跟了來了,別汙了裙子,迴去叫親家母看見了,又要說,還沒過門兒,就叫你下廚了。”

    瑤芳上前挽著簡氏的胳膊,笑道:“那我不動手,就跟著去看看,成不成?”

    簡氏又喜滋滋地挎著瑤芳的胳膊,兩人一親親熱熱到廚房去了。綠萼青竹緊隨其後,交換了一個歎為觀止的眼色——這臉變得可真快!

    到了廚房,別說瑤芳不下廚了,簡氏也不用自己上陣,隻在幹淨的地方站著,一麵向瑤芳介紹哪裏是白案、哪裏是紅案,什麽地方存糧,什麽地方放菜……又催促著蒸螃蟹:“草繩兒先別解,蒸熟了再解。”小聲跟瑤芳說,先前南方的廚子沒帶過來,北方廚子做螃蟹怕經驗少之類。

    瑤芳認真聽了,留神看著,忽地背後響起腳步聲,迴頭一看,薑長煥過來了。薑長煥跟父親耍了一迴拳,放心不下,一路尋了來。見她迴頭,在唇上豎起一根指頭,又對她招招手。瑤芳提起裙子踮著腳尖溜了過去:“做什麽這麽小心翼翼的?”

    薑長煥道:“來說說話,剛才都沒能好好說。等會兒大哥迴來了,又是一處用飯,我倒成了賊了。”

    瑤芳失笑:“一路上說得不夠?沒嚇住你?”

    薑長煥踢踢腳下的地磚:“有什麽好嚇的?一路從湘州到京城,你總是有主意的。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明白的呀。”

    瑤芳舔舔嘴唇:“不是那個事兒,我是說,方才我可是出主意坑了上頭那位。”

    “我知道,”薑長煥又踢了兩腳地,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清澈透底,“你能幹,就去幹麽。我又不是小氣的人。有十分力,還要花五分用來藏著掖著,隻有五分用來做正事,原本能做好的事情也要做不好了。我們……以後……總是坦誠些好……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呀。”

    瑤芳心裏一股暖流直往外溢,漫過了四肢百骸,筋骨都要被暖化了。見媳婦兒立著沒

    動,薑長煥在袖子的遮掩下,小指頭戰戰兢兢勾住了媳婦兒的小指頭。手一抖,勾緊了,低頭瞅著相交的兩隻袖子,寶藍色鑲銀邊兒的是薑長煥,藍袖子下壓著的是她自己的大紅色袖口。薑長煥像是偷吃了蜂蜜的笨熊,帶點賊眉鼠眼地笑了。

    簡氏早就察覺了這邊的動靜,隻當不知道,等他們說完了話,看手都勾上了,主不能縱容了。故意抬高了嗓門兒:“得啦,就這樣,等大郎迴來就開飯!”說完再瞥一眼兩小,相連的兩隻袖子果然分開了。簡氏切到中間,一手領了一個:“這裏怪熱的,去頭等大郎迴來吧。”

    薑長煥很快地迴來了。本以為這一餐飯會吃得極舒暢,不料才上了幾碟配菜,宮裏又來了使者——貴妃想請簡氏去宮中一敘。

    全家的臉都掛了下來。

    瑤芳口唇微動,薑長煥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似在鼓勵。瑤芳附到他耳朵上:“派個人,迴我家送信兒去,叫我爹趕緊來接我,越快越好,撞上宮使最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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