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啥幫你說話?」


    硯歌冷眼看了一眼顧昕洺,開口詢問就將他問愣了。


    顧昕洺隱晦的看了一眼陸淩鄴,見他沒有絲毫要開腔的意思,隻能硬著頭皮,睇著硯歌,抿唇晦澀的說:「大嫂,我已經知道錯了。」


    「有用嗎?」


    硯歌冷嘲似的,眸光閃過譏誚,「難道你知道錯了,小雨的臉蛋就能恢復到以前?難道你知道錯了,小雨就還要歡天喜地的跑到你麵前與你和好如初?」


    這一番話,硯歌忍了好久。


    直到此刻才說出口,是因為她也忽然發覺,顧昕洺或許真的不是小雨的良人。


    顧昕洺被硯歌的說,逼問的啞口無言。


    而僅僅幾分鍾之前,他才聽到陸老大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等等!


    顧昕洺倏地抓住了重點,「大嫂,你說什麽?她的臉怎麽了?」


    見顧昕洺一臉不解的樣子,硯歌眼底的諷刺越來越濃,「顧昕洺,還敢說你愛她,連她被火燒傷的臉你都沒看到,你到底用什麽在愛她?是你的自責還是什麽?你可真逗!小叔,我累了,要休息!我們走!」


    硯歌一副氣唿唿的樣子,拉著陸淩鄴就走向了久枼集團樓下的停車場。


    越是和顧昕洺說話,她就越是生氣。


    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說深愛小雨,可他表現出的一切,太可笑了。


    顧昕洺被晾在原地,眼看著硯歌和陸淩鄴上了車,他依舊沒有迴神。


    到底……小雨的臉,怎麽了?


    他是真的沒有看到。


    這一刻,顧昕洺心裏有無數個聲音在告訴她:上去找她,仔仔細細的看看她的臉蛋,到底怎麽了。


    然而,想法很好,但他還來不及轉身時,一陣急剎車的聲音就從街邊傳來。


    顧昕洺恍惚的看著馬路,視線裏出現了一個身高昂藏的男人。


    他疾步走來,剛剛站定,一拳頭就狠狠地砸在了他的俊臉上。


    力道很大,直接將顧昕洺捶在地麵後,他耳朵裏嗡嗡作響。


    「你有什麽臉,還出現在這兒?」


    原路返迴的皇甫尋睥睨的看著趴在地上的顧昕洺。


    他的眼裏是不屑,臉上是倨傲。


    兩個同樣出色的男人,在久枼集團的樓下直接起了衝突。


    立馬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和竊竊私語。


    皇甫尋什麽都不理會,他恨不得將顧昕洺那張礙眼的臉狠狠撕碎。


    顧昕洺手肘撐著地麵,深處拇指擦了擦被砸裂的嘴角,火辣辣的疼。


    他仰頭看著皇甫尋,二話不說,迅捷的起身,反手一拳,也砸在了皇甫尋的嘴角上。


    兩人的動作不相上下,皇甫尋被他打的後退了幾步,旋即冷笑的看著他,「惱羞成怒了?」


    顧昕洺扯著自己的外套,舔了舔嘴角,「迴禮而已!」


    「很好,顧昕洺,看到五年前的那兩槍,並沒讓你長記性!」


    顧昕洺眼神微閃,「操,當然果然是你!」


    「裝?幾天前在街頭遇見的時候,不是早就認出來了!」


    皇甫尋比顧昕洺稍微高了幾厘米。


    他紮著辮子,一身冷峻的暗藍色的西服,看起來桀驁不馴。


    顧昕洺眉尾一翹,嗤笑,道:「認出來不假,但你似乎不想讓小雨知道你對我開槍的事,你說如果我告訴她……」


    聞言,皇甫尋劍眉微攏,相當不屑的揚起一側的眉峰,「到底誰給你的莫名其妙的自信,五年前她寧願死都不願意留在你身邊,你是真想不明白?她知道又能如何,就算……」


    「我已經知道了!」


    皇甫尋的話還沒說完,一聲清脆的低語從顧昕洺的身後傳來。


    因為他背對著大廈門口,所以並沒看到皇甫小雨緩步走來的身影。


    而皇甫尋雖然看到了,卻也沒想到她會說這番話。


    兩個同樣優秀的男人,眼底都同時閃過驚詫。


    顧昕洺則迅速的轉身,看到小雨時,他的視線深邃無比,一雙眸子不停的在小雨的臉蛋上找著什麽。


    直到這一刻,他才看到,小雨右側的臉頰,一直被頭髮所擋著。


    皇甫小雨自然是捕捉到了顧昕洺的凝視,她漠然的看了他一眼,逕自走到皇甫尋的身邊,仰頭看著他的嘴角,「幹嘛打架?」


    皇甫尋的視線,在小雨出現之後,就一直凝聚在她的身上。


    聽到她這樣問,皇甫尋笑著搖頭,輕蔑的看了一眼顧昕洺,「沒什麽,總有人不開眼!」


    小雨無奈的看著皇甫尋,有些心疼的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都多大了,還打架,你也不怕被小洛笑話!」


    她的話,再平常不過。


    任誰都看得出來,此時小雨的眼裏,隻有皇甫尋。


    甚至她都沒有看一眼顧昕洺,哪怕剛才掃過他的臉頰,也同樣看到了他嘴角上的傷口。


    似乎,五年後,顧昕洺的一切,都已經無法打動小雨了。


    「我沒事,你怎麽下來了?」


    皇甫尋和小雨的互動,像極了親密愛人。


    他問一句,她迴答一句,即便顧昕洺還站在旁邊,卻被忽視個徹底。


    然而,此時此刻,他也沒有強求存在感。


    隻是那雙眸子,不停的劃過小雨的臉頰。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傷痕,又對她造成了什麽樣的傷害。


    尤其是剛才皇甫尋的那句『她寧願死都不想和你在一起』。


    這對顧昕洺來說,他無法接受。


    是不是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還是說,他真的不懂什麽叫愛。


    顧昕洺的視線在停留在小雨的臉蛋上,一瞬不瞬,目不轉睛。


    而小雨則全程和皇甫尋互動,似是漠視,又好像故意的。


    顧昕洺終究是受不了她如此冷淡的態度,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小雨的臂彎,「你的臉,怎麽了?」


    他聲音晦澀,透露著難掩的悲傷。


    脖子上的那條項鍊,早在他重遇小雨之後就丟掉了。


    他天真的以為那一場事故是她刻意隱瞞的,但怎麽都料不到,竟真的對她造成了傷害。


    是否說明,當初……她真的是一心求死。


    那場事故,到底是怎麽迴事,他一直都調查不過真正的原因。


    眼下,顧昕洺拉著小雨,將她拽到身邊時,沒有任何預兆的掀開了她臉側的頭髮。


    皇甫尋低吼:「放開她!」


    相比較皇甫尋的激動,小雨則顯得平穩許多。


    她仰頭望著記憶力熟悉的俊彥,水靈的眸子看著顧昕洺,他看到了她臉上的傷疤,甚至那麽一瞬還難以置信似的。


    皇甫小雨後退一步,整理好頭髮,拉開與顧昕洺的距離,平和的說:「顧先生,該看的已經看見了,不該看的,你也知道了。能不能麻煩你,以後盡量少出現在我的麵前。你不但打擾了我,甚至擾亂了我所有的生活,這樣不好!」


    「林小雨,你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為什麽你寧願死也不給我一個機會?」


    顧昕洺失態了。


    他緊緊扣著小雨的肩膀,恨不得將她拉到自己懷裏。


    大廈門口,他像是得不到糖的孩子一樣,低吼著,難過著。


    皇甫尋走上前,拉過小雨的同時,又是狠狠地一拳打在了顧昕洺的臉上。


    他摟著小雨的肩膀,將她拉到身側,倨傲不屑的瞪著被打退了幾步的顧昕洺,「姓顧的,你給我聽清楚,我不管你們曾經有過什麽,但現在她不是林小雨,她是皇甫小雨。是我皇甫家的人,你若再敢對她動手動腳,我卸了你的胳膊!」


    當著小雨的麵,皇甫尋打了顧昕洺。


    意外的是,她無動於衷。


    可能是真的不愛了吧,所以才能如此低漠。


    小雨視線定定的看著顧昕洺的嘴角開了花,她也很奇怪,自己心裏竟然沒有任何感覺,就像是看見陌路人一樣。


    唯一的感覺,就是疲憊。


    是的,她很累。


    對於顧昕洺的苦苦糾纏,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累心。


    或許,當年的顧昕洺,就是她這樣的感覺吧。


    一切如果能重來,她一定不會將自己置於那麽卑微的地步。


    「顧先生,你還是走吧,畢竟在我的公司樓下,打打鬧鬧太難看了!」


    小雨搖頭嘆息,丟下一句話後,便和皇甫尋越過他,走進了大廈。


    顧昕洺站在原地,身子微微打晃。


    站不住似的,他接連後退幾步,後背生生撞在了大廈外的牆壁上。


    他靠著牆壁,低著頭,頹廢無比。


    她不愛他了。


    這是剛才他從小雨的眼神中讀懂的神色。


    不愛了,真的不愛了。


    曾經,她所有的笑容和情緒全都因為他而改變著。


    現如今,她的一顰一笑,卻再和自己無關。


    甚至,他隱約從小雨的眼神中,看到了反感。


    她反感自己。


    在當初他傷了她至深之後……


    顧昕洺走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沒有車子,沒有下屬。


    他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c城的馬路上遊蕩。


    像個孤魂,像個野鬼。


    心裏,好疼。


    好像是最重要的東西被人奪走了一樣。


    『轟隆隆——』


    天上一道驚雷裂下,烏雲遮日。


    明明之前還清朗的天空,此時卻陰霾重重。


    『滴答滴答……』


    雨一滴一滴的落下,從小雨到中雨,直到遮住了眼簾的滂沱大雨。


    顧昕洺依舊在走,冷冷的雨水澆在他的頭頂和身上,涼透到心裏,寒冷到骨子裏。


    怎麽就不愛了呢。


    明明他們有那麽多的過去。


    怎麽就不能原諒呢?!


    到了這一刻,或許在顧昕洺的心裏,他仍然不知道自己真正錯在了哪兒。


    或者說,他一直糾結的東西,根本不是真正傷害了小雨的那把刀。


    瓢潑大雨之下,顧昕洺一身高定服裝瞬間濕濡一片。


    五年了,還不夠嗎?


    難道這懲罰,要他用一輩子去扛嗎?


    『嗶嗶——』


    馬路邊上,有車在按喇叭。


    他卻依舊自顧自的行走著。


    是不是他傷了她一次,也要他用命去還一次呢?


    「傻逼,上車!」


    開車的人,降下車窗,一聲低咒後,驚醒了顧昕洺的思緒。


    他的髮絲遮在額頭上,視線飄忽的看了一眼,嘴角倏地苦笑,「陸老大……」


    苦笑過後,哽咽的說不出話。


    那種感覺,真的太難受。


    他一個三十好幾的大老爺們,當街大哭,好像確實太丟臉了。


    「少他媽廢話,上車!」


    陸淩鄴又低咒一聲,這一次顧昕洺倒是沒糾結,低著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然而,剛剛坐下,車裏的溫度讓他鼻尖發酸。


    他扭頭看著窗外,一手撐在車窗上,掌心捂住了眼睛。


    「操,德行!這就受不住了?」


    終究都是光屁股一起長大的髮小,陸淩鄴就算再心冷,也不能放任他不管。


    所以將硯歌送迴公寓後,他又獨自開著車來尋他。


    顧昕洺不說話,隻是擺了擺手,臉頰藏在掌心裏,一言不發。


    他身上全濕,頭髮還滴著水,臉上也是水。


    隻是明明已經坐在了車裏,從他的掌心中,卻不停的有水滴垂下。


    陸淩鄴凝眉,眼神晦澀的看著顧昕洺,心裏也是說不出的滋味。


    他認識顧昕洺三十年,見慣了他不著調的紈絝樣子。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為了女人流淚。


    五年前,以為林小雨死了,當時他也哭了,但和現在的情況,完全不能比擬。


    打著雙閃,陸淩鄴將車停在了路邊。


    他點了一根煙,剛抽了兩口,顧昕洺就沙啞的說:「給我一根!」


    陸淩鄴將煙盒丟給顧昕洺,車窗拉開一條縫,雨水夾雜著冷風灌入。


    顧昕洺擦了擦臉,點了煙之後,靠在椅背上,低沉的自嘲,「陸老大,你說我是不是活該?」


    「是!」


    顧昕洺身子一顫,喟嘆,「你這麽說實話,不太好吧!」


    「洺子,你知道為什麽她不能再接受你了嗎?」


    陸淩鄴抽著煙,視線也看向了窗外。


    他的聲音低冽,卻帶著令人嚮往的希望。


    顧昕洺夾著煙的手緊了緊,好不容易扭頭看向陸淩鄴時,他的雙眸猩紅一片。


    「陸老大,你告訴我,為什麽?」


    「因為你從來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麽。」


    顧昕洺張了張嘴,被他的話說的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陸老大?我……我不懂!」


    他是真的不懂。


    陸淩鄴收迴視線,轉頭看向顧昕洺時,深邃的冷眸望著他的眼睛,「五年前,在你知道自己失去林小雨的時候,最想做的是什麽?」


    顧昕洺想了想,「我最想做的……我想隻要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用一切換迴她。」


    「那麽現在她還活著,你又想做什麽?」


    顧昕洺不假思索的迴答,「我想和她在一起。」


    「怎麽在一起?」


    一句話,顧昕洺沉默了。


    是啊,怎麽在一起呢?


    「正如你大嫂所說的,人家現在要什麽有什麽,你給她什麽理由重新迴到你身邊呢?洺子,你要知道,人是會變得,不是你說想和人家在一起,人家就要同意,懂嗎?凡是,別求迴報,但至少你要先付出。你冷不防的出現在她麵前,擺著一副深愛他的姿態,難道因為你愛他,她就得笑著重新迴到你懷抱?」


    陸淩鄴難得如此有耐心的給顧昕洺講解。


    他本可以不管這些爛事。


    但因為是兄弟,所以看不下去他一個人找不到方向的抓瞎。


    「陸老大,我……」


    顧昕洺似乎想開口反駁,但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他好像懂了。


    「陸老大,那我現在該怎麽辦?她身邊那個皇甫尋,真他媽的……」


    「操,老子說這麽多,看來你還是不懂!」


    顧昕洺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淩鄴給憋迴去了。


    但見,他一臉無奈又蔑視的看著顧昕洺,忍了又忍,才低沉的開口:「皇甫尋不管做什麽,現在你都沒資格管。既然想追迴她,就做你自己的事。人家身邊有誰,你連過問的資格都沒有。」


    這番話,像是給顧昕洺狠狠的潑了一盆涼水。


    他視線閃爍不迭的看著陸淩鄴,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三十幾年白活了。


    誠然,陸老大的每句話,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自以為是的認為小雨應該在他迴心轉意後就主動撲進他的懷抱裏。


    他以為的努力,根本沒有做過,就希望能得到結果。


    顧昕洺空洞的眼神逐漸恢復了少許的神采。


    他望著陸淩鄴,半餉才說:「陸老大,我懂了,這迴真懂了!」


    陸淩鄴看著他,抬手抽了一口煙,展眉戲謔,「堂堂陸戰隊的二當家,為了個女人變成這個操行,你可真他媽丟人!」


    「陸老大,你說這話,腰不疼對吧?當初是誰為了大嫂……得得得,我不說了,趕緊開車,我要迴去,正好最近我讓景彥和小雨的公司合作了,我得想個辦法,把她追迴來!」


    顧昕洺似乎真的想通了。


    感情不是唿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他愛小雨,他要小雨,就這麽簡單。


    至於皇甫尋,他現階段的確沒有資格說什麽,等他讓小雨迴心轉意之後,再好好收拾他。


    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標的顧昕洺,與之前在雨中失落行走的他判若兩人。


    陸淩鄴開著車,餘光看到顧昕洺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這次顧昕洺想要將小雨重新奪迴來,恐怕情路艱難了。


    經歷過生死的人,隻怕心早就變硬了。


    和陸淩鄴的想法幾乎不謀而合,未來在顧昕洺的追妻道路上,的確是布滿了荊棘。


    可勝在,他自此不知道什麽叫放棄。


    他不放棄,永不放棄。


    ……


    辦公室內,皇甫小雨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麵滂沱的大雨,臉上沒有半點的表情。


    她的指尖上,燃著一根煙,直到快燒沒的時候,才放在唇角,輕輕嘬了一口。


    「怎麽又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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