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響的一刻,蕭祁倏然睜開了眸子。


    客房裏,壁燈幽幽,雖然一時沒看清對方的臉,但從那神情體魄他也猜到了是誰,「幹嘛,大半夜的私闖客房!」


    陸淩鄴一身簡便的黑色襯衫和長褲緩步入內,順勢坐在了正對著大床的沙發上,點了一根煙,嘬一口,「醒得倒很及時!」


    蕭祁靠在床頭,吸了吸鼻子,「給我一根兒!」


    陸淩鄴順手將煙盒丟給蕭祁,他輪廓淩厲,壁燈打在他半邊臉上,俊彥顯得深邃難測,「多謝。」


    「嗯?啥?我沒聽錯吧,堂堂陸三爺跟我道謝?」


    蕭祁得了便宜還賣乖,點了煙之後,挑釁似的戲謔著。


    「我可以收迴!」


    蕭祁:「……」


    他冷著臉將煙盒扔了迴去,見陸淩鄴不偏不倚的抬手從半空中接住,冷笑,「我說你也太大意了,今天這事兒,要不是被我看見,她們兩個現在的一舉一動也就都在人的監視下了!」


    「所以,多謝!」


    陸淩鄴想來簡明扼要,蕭祁感覺自己費了半天唇舌,就像是對頭彈琴似的。


    他心裏別扭著,吐出一個眼圈,「陸淩鄴,在商言商,你要是真感謝我,表示一下。來點兒實質性的,別跟我耍嘴皮子!」


    「可以!上次你的人給了我一槍,這次你幫了我女人,亮亮相抵!」


    蕭祁的神色微妙一變,也沒否認,「你知道了?」


    「小把戲!」


    「操!那隻能說明對方太無能!」


    被陸淩鄴戳破當初在b市帝豪暗算的事,蕭祁仍然很從容。


    兩個同樣出色的男人坐在兩邊,在微暗的光線下看著彼此,蕭祁摸了摸腦門,「不打算說說,這次到底是怎麽迴事?我雖然看不上你,但也不希望我喜歡的女人受傷!」


    我喜歡的女人!


    蕭祁這是挑明了他對硯歌有情。


    陸淩鄴指尖夾著明明滅滅的菸頭,「你想做備胎,不攔你!」


    磨牙聲響起,蕭祁發現,每次和陸淩鄴說話,總能把自己氣得半死。


    他咬著菸頭,瞪著他,「說正事吧,需不需要幫忙?」


    難得當初的對手,現在拋出橄欖枝,蕭祁覺得自己簡直太大度了。


    陸淩鄴將菸頭在手中轉了一圈,搖頭,「不需要!」


    「你他媽……」


    蕭祁剛想開罵,卻見到陸淩鄴的唇角泛起一絲意味不明的譏誚,「這次,與以往不同,不是商界,你不該參與!」


    「嗬,聽你這口氣,怎麽著?這次遇到對手了?」


    蕭祁雖然曾經請過私家偵探,但是有些不能擺上檯麵的事,他也隻是知道皮毛而已。


    「蝌蚪,是國際刑警都在追蹤的恐怖組織。」


    蕭祁沉默了兩秒,「所以呢?以為我怕?」


    陸淩鄴沒有說話,反而深邃的眉眼睨著蕭祁。


    兩人視線交匯,少頃蕭祁一嘆,「得,既然你這麽說,那我也就不上杆子了。但,我可告訴你,有些事你不想讓我參與,不代表別人不想。我之前接到一通電話,說是讓我到f市的化工廠。所以,我來了,但今天去過化工廠之後,發現裏麵沒有人!」


    「什麽時候的事?」


    蕭祁眸子閃了閃,「一個多星期之前吧,我想看看對方到底要搞什麽把戲,所以沒有直接過來。今早剛到的,但……好像來晚了!」


    「你之前和『蝌蚪』的人接觸過?」


    陸淩鄴的眉宇泛起了深深的褶皺,這事會牽扯上蕭祁,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沒!」


    蕭祁抽著煙,腦海中也不停的迴想,『蝌蚪』的人,他似乎沒有直接接觸過。


    但是……


    「怎麽?最近你們都打算呆在f市?」


    「嗯!」


    蕭祁蹙了蹙眉,「g市那邊都不管了?」


    「不需要管什麽!」


    「i.u呢?對了,你兒子交給誰了?」


    陸淩鄴將菸頭丟在地上,以腳尖擰滅,「i.u不用你操心。至於兒子,他在很安全的地方。」


    蕭祁氣得想給他一拳頭,「你這不是廢話嘛!」


    「明天,迴去吧!」


    「不行!你把顧硯歌交給那妞兒,我不放心!」


    陸淩鄴的手拉開客房的門,在轉身離開前,說了一句,「今天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別人出麵!」


    「我c,陸淩鄴,你他媽啥意思!你說爺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唄?」


    蕭祁震怒的吼聲被阻隔在門板之內,站在房門口,陸淩鄴的眸光深入寒潭。


    『蝌蚪』的人盯上了蕭祁,這在他的意料之外。


    門口,不遠處的樓梯邊,顧昕洺靠在扶手上抽著煙,見他走出來,蹙眉,「怎麽樣?」


    陸淩鄴眼瞼低垂,「蕭祁被盯上了,派幾個人,護著!」


    「管他幹嘛!丫不是天天挺牛逼的嗎?」


    顧昕洺冷嘲,而陸淩鄴則薄唇緊抿,「安排吧,他公司的資金斷了。之前強行提取過多資金,銀行帳戶被凍,有人要利用他!」


    「銀行帳戶被凍?是不是那次為了幫大嫂……」


    顧昕洺話沒說完,就見陸淩鄴的俊彥深沉了幾分,「盡快讓研究所給報告!」


    見陸淩鄴話鋒一轉,似乎並不想再提及蕭祁的事,顧昕洺也順勢點頭,「已經交代下去了,隻是不知道那東西在季晨體內多久,就怕有後遺症!」


    「先查!」


    「嗯!」


    迴到硯歌的房間,已經是半夜三點。


    硯歌一個人睡在床上,小臉兒紅撲撲的,但睡夢中她的眉心也顰蹙著。


    陸淩鄴和衣躺下,將硯歌連人帶被輕輕摟入懷裏。


    這微小的動作,仍然驚動了硯歌。


    「嗯?小叔?」


    硯歌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睜開眼就往他的懷裏鑽,「怎麽才迴來?」


    「嗯,睡吧。」


    硯歌的腦門在他的下顎上摩擦了幾下,「幾點了?」


    「三點!」


    「哦,我夢見初寶了……」


    硯歌說著就摸上了自己的小腹,這讓陸淩鄴看得揪心。


    他輕輕扭頭,在硯歌的眼瞼上落下一吻,「等過一陣子,就接他迴來。」


    硯歌窩在他的脖頸處點頭,「初寶肯定會怪我們的。」


    「沒事,有我!」


    「嗯,哈維會照顧好他的吧……」


    話說到這兒,硯歌頭一沉,又睡了過去。


    而陸淩鄴則薄唇微哂,能照顧好初寶的,從來都不是哈維。


    ……


    自從將少然和季晨救迴來之後,除了在街頭遇見過一次塔德普,也就是托尼,之後又過了三天,依舊一切如舊。


    似乎生活又迴到了原來的平靜和安寧。


    這幾天,少然的情緒安穩了不少。


    雖然仍然會不時的出現守候在病床前,但好在季晨已經度過了危險期,被送入了高級病房中休養著。


    唯獨,他一直不曾醒過來。


    醫院裏,陸少然每天坐在病床前,怔怔的看著季晨出神。


    他臉上縫合的傷口已經拆了線,八針十六個針眼兒,每天都在刺激著少然的神經。


    不管他變成什麽樣,他的心都不會變。


    但是看到他遭受了這些,陸少然的心情卻怎麽都平靜不了。


    他本該神采奕奕,妖冶冷魅的,這傷口生生破壞了他好看的臉蛋。


    更讓陸少然難受的是,季晨遭遇到這些,他卻什麽都不能做。


    「季晨,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在夜宮裏第一次見麵的情景?我把你當成了小鴨子,你把我當成了浪蕩嫖客,是不是特別有意思?」


    陸少然拿著棉簽,沾了糖水,在他幹裂的唇角輕輕擦拭著。


    他每一天不厭其煩的在季晨耳邊訴說著他們的過去。


    連小護士看了都覺得備受感動。


    有時候,有些人,有種感情是不受性別限製的。


    他們在別人眼裏,或許被當成怪物或者噁心的那類人。


    可是感情哪有道理。


    他愛季晨,不容懷疑。


    就如同季晨這次為了他,生生將他自己說成是陸少然。


    那些在米蘭將他們抓住的人,對亞洲麵孔似乎分不清楚。


    所以當第一次季晨開口承認他是『陸少然』時,那場麵在他的腦海裏永遠都無法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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