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淩聽了這話,不禁對自己方才的負氣離開產生了一絲悔意,正要轉身隨廖忠迴去向三郎道聲歉,卻聽客棧裏有人尖聲叫道:“忠伯,放他走吧,和這樣的人還囉嗦什麽!”


    楊淩循聲看去,隻見從客棧裏風風火火走出一個年僅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身穿草綠色襖裙,頭挽日月雙髻,生得雖然眉目清秀,此刻卻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噘著小嘴走出客棧,徑直衝楊淩說道:“我們小姐要我來提醒你一聲,趕緊把‘飛雪’還迴來,今天我們就動身返迴建康,決不會在此多留一天的。”


    楊淩經這小姑娘提醒,才想起“飛雪”被陰全騎去廣州傳送驛報還沒返迴,剛要開口向這小姑娘解釋兩句,就聽廖忠說道:“小草,小姐氣頭上的話你也當真?讓開道,我帶小哥迴去見小姐。”


    小草悻悻地側身讓開了道,楊淩衝她抱歉地笑了笑,跟隨廖忠返迴“八方客棧”來向三郎賠禮道歉。


    三郎餘怒未消,眼見楊淩隨著忠伯走進房來,有意把身子轉向一旁,對他不理不睬。


    楊淩見狀,下意識地迴頭盯了一眼忠伯,忠伯會意,忙退出客房,順手帶上了房門。


    “好姐姐,都是我的錯,本應當是我主動去尋你,歸還‘飛雪’的,如今卻要你千裏迢迢地趕來嶺南……”一旦麵對三郎,楊淩道歉的話又有點兒說不出口了,隻拿“飛雪”當做借口賠笑衝她說道。


    “你要是喜歡,‘飛雪’我就送給你了。承蒙你為我介紹了恁麽大的一筆生意,使我賺得了上萬貫的錢財,區區一匹馬又算得了什麽?”三郎仍背對著楊淩,帶著氣說道,“你要是沒別的事,這就請迴吧,稍後我們也要動身返迴建康去了,決不敢多叨擾你一天。”


    “三郎,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淩繞到三郎麵前,漲紅著臉向她解釋道,“自與你分別這兩個月來,我每天都牽掛著你的安危、去向,如今才見著麵,無論如何你也得多住幾天,好叫我盡一盡地主之誼,略表歉意吧。怎麽能說走就走呢?”


    三郎陡地抬起頭,驚喜地目光從楊淩臉上一掠而過,旋即又把臉別向另一邊,冷冷地說道:“要麽你迴驛站辭差,隨我一同返迴建康,要麽我用帶來的馬籃草向你換迴‘飛雪’,今天就走,兩者之間,你必須做一選擇。說說吧,你打算怎麽辦?”


    “我……‘飛雪’已被小全子騎去廣州傳送驛報了,可能要過幾天才能返迴驛站,你要帶上它走,恐怕也得在這裏多等幾天才行。”楊淩遲疑著終於沒將已在托人設法將自己調離嶺南一事告訴三郎,仍以“飛雪”做借口挽留三郎道。


    “那……好吧,為了‘飛雪’,我就多留幾天。你可以走了,再來時別忘了帶上‘飛雪’。”三郎雖答應在南塘鎮多住幾天,卻徑直向楊淩下了逐客令。


    楊淩本有意邀三郎主仆三人挪到穀窿驛去住,以便於自己好好地招待她們一番,略盡地主之誼,但因想到如此一來難免有違朝廷律令,隻得打消了這個念頭,卻仍不肯離開,腆著臉再次繞到三郎麵前,含笑請求道:“好姐姐,今天好歹賞個光,準許我做個東,咱們就在南塘鎮一起吃頓飯,成不成?”


    三郎見楊淩跟自己耍起了二皮臉,存心刁難刁難他,便似笑非笑地衝他說道:“成啊,這家客棧裏的飯就不錯,咱們也不必另尋地方,就在客棧裏吃吧。不過,你身上帶足飯錢了嗎?這裏的飯菜可貴著呢。”


    楊淩仗著自己懷裏揣著裴矩賞下的半貫銅錢,大咧咧地答道:“沒關係,隻要姐姐你吃得開心,別再怪罪我了,想吃什麽今天盡隨你點。”


    “我可就真的點了啊,店家!”三郎毫不客氣地衝房外高聲叫道。


    然而,待過了一會兒,滿滿一幾案的飯菜擺到了楊淩麵前,“八方客棧”掌櫃的笑吟吟地向他討要飯錢時,楊淩卻傻了眼:原來三郎存心吃他的冤大頭,點了這裏最有名的“野豕炙”,加上各式配菜、調料,這頓飯合計要價六百文“開皇五株”,楊淩翻遍了身上,隻摸出了五百七十多文銅錢,還差著二十幾文。


    三郎眼瞅著楊淩在客棧掌櫃麵前的那副窘相,再也繃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聲,遂一邊請客棧掌櫃到相鄰一間客房找忠伯結清飯錢,一邊奚落楊淩道:“怎麽不打腫臉充胖子了呀?你覺得你辛辛苦苦地在驛站辦差,如今連一頓像樣的飯都請不起,這樣的日子過得有意思嗎?”


    楊淩被她問得臉頰發燙,眼盯著幾案上散放著的數百文銅錢,站起身來衝三郎說道:“剩下的二十幾文錢就算是我欠你的,日後一定還上就是。姐姐,你好好吃吧,我走了。”說罷,抬腿就要離開。


    “你站住!坐下好好陪著我把這頓飯吃完。”三郎撂下臉,近乎命令他道。


    “我來穀窿驛當差的第二天,關驛長就對小全子我倆說了,不在驛站做滿三年休想辭差不幹。姐姐,即便我想隨你走,恐怕也走不了。”楊淩停下腳步,卻不肯返身在三郎對麵坐下,而是向她交底道。


    “我聽你們驛站的夥夫阿兇伯說了,穀窿驛驛長就是原先飛狐驛驛吏關躍,並且他對你很器重啊,前些天還要你代他跑了一趟廣陵傳送驛報,是嗎?崽子,我好心勸你一句,要是不想自尋死路,還是趁早離開關躍,另謀生路去吧,免得將來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三郎起身硬是把楊淩摁在了對麵的座位上坐下,意味深長地勸他道。


    “關驛長一向對我挺好的,姐姐為何要這樣說呢?”楊淩聽出三郎話中藏著話,心中一動,向她問道。


    “你信我一句話,十個關躍加起來,也不是陰行功的對手,你如跟著他同陰行功做對,早晚一天隻會落得個拋屍荒野的下場。”三郎似乎有不便同楊淩明說的話,隻一本正經地警告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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