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和蘇凡的父母見麵,這件事對於薛麗萍來說非常重要。


    一大早,薛麗萍就起床開始準備了。雖然已經快要七旬的年紀,可是對於自己的儀表著裝,薛麗萍絲毫沒有大意。平時就是如此了,何況是今天這樣關鍵的場合?


    霍佳敏起來的時候,特意去母親房子裏看了一眼,看看母親有沒有起床,卻完全驚呆了!眼前的母親,就跟一個年輕女人一樣,把她衣櫃裏的衣服一件件擺了出來,不停地拿在身上比劃著,在鏡子裏對照著。


    “媽,您,您這是在,在幹什麽?”霍佳敏走進去,問道。


    “你快過來看看,我今天穿什麽好?”薛麗萍道,“這件是不是太暗了?戴一串珍珠的話,可能會好一點,是不是?”


    霍佳敏走到鏡子前麵,看著母親,道:“媽,您至於這樣嗎?”


    “怎麽不至於?可不能給清兒丟人啊!”薛麗萍道。


    霍佳敏笑著,從一旁的梳妝台上取出一串白色珍珠的項鏈,拿到母親的脖子上比著。


    “那倒是,您是該好好捯飭一下,您親家可是隻比我大幾歲的女人呢!而且,那個羅文茵,早年就是咱們榕城出了名的美女,您看看您兒媳婦的模樣就知道了,人家的媽能差到哪兒去?就算人家叫我,我也是不敢去的,明明就比人家小幾歲,活生生跟個大媽似的,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比較好!”霍佳敏笑著說。


    “聽聽你說的什麽話?我的閨女還能不好看?我家清兒就更好了。是他們姓曾的該燒高香才是,找到我們清兒那麽好的孩子當女婿!”薛麗萍道。


    霍佳敏笑著,道:“媽,您還是化個妝吧!顯得更有氣質!”


    “那還不趕緊的?”薛麗萍道,說著,立刻坐在了梳妝台前。


    霍佳敏拉開抽屜,一樣樣找著,道:“媽,您等一下,我把我的拿過來給您用。”


    說完,霍佳敏就很快離開了母親的房間。


    望著鏡子裏滿頭銀發的自己,薛麗萍不禁想起了和霍澤楷結婚的時候,那個氣宇軒昂的男人。一切,似乎就在昨天,可現在,看看自己已經是白發蒼蒼了。而那個人,唉!


    薛麗萍不禁深深歎了口氣,女兒就抱著化妝盒進來了。


    “媽,您以前不是很不喜歡蘇凡嗎?怎麽現在——”霍佳敏一邊為母親化妝,一邊問。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難道是因為劉書雅?您老早就知道蘇凡的親生父母是誰,卻還是對她那麽冷冰冰的,現在——”霍佳敏道,突然間,霍佳敏的手停住了,盯著母親,“媽,難道說,您是怕劉丹露真的是漱清的女兒,到時候事情一曝出來,您擔心曾家不會同意漱清這婚事,是嗎?”


    薛麗萍看了女兒一眼,道:“不管是誰,都不會同意自己的女兒給一個比她小幾歲的孩子做後媽的。”


    “可是,您不是說劉丹露和漱清沒關係嗎?”霍佳敏道。


    “當初劉書雅的確是用懷孕的事情來逼過我和你爸,當時她沒根據,可是,誰知道後來的情況呢?那女人,心機太深,要是真的懷個孩子,也——”薛麗萍道。


    “可是,媽,如果那劉丹露真的是漱清的女兒,漱清和孫蔓離婚後這兩年多的時間,劉書雅大可以帶著女兒迴來和漱清相認。可她沒有那麽做,我看啊,這事兒八成都是假的。她那個時候來找漱清,肯定比現在要管用一些,您覺得呢?”霍佳敏道。


    “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可是呢,這種事,真假在於其次,麻煩的是被人利用來說事。隻要沒人說,就算是真的又怎樣?可現在,清兒偏偏就——”薛麗萍道。


    “媽,您別太去想這件事了。曾家又不是普通老百姓,曾元進做官做到那個份兒上,就算他知道了這事兒,也不會因此就不去讓漱清和蘇凡結婚的。”霍佳敏道,“曾元進很清楚事情的性質的,說不定還會幫漱清把事情擺平,畢竟他們也不想丟臉,對不對?可是,要是您表現的好像很怕那件事影響漱清的婚事,反倒會讓曾家生疑。您說呢?”


    “是啊,我倒是把這方麵給忘了。”薛麗萍歎道。


    “我們既然認定這事兒是假的,那就用這樣的態度去對待,身正不怕影子斜。現在您和曾家好好談婚事才是最要緊的,那個劉書雅,肯定就是見不得漱清好過,才出的這幺蛾子,咱們可不能讓劉書雅得逞。她害了漱清一次,不能再害第二次了!”霍佳敏道。


    薛麗萍不語,因為她正在被女兒塗口紅。


    “好了,媽,我們來挑衣服,準備好了您就可以出門去和親家見麵了。”霍佳敏笑著說,“不得不說,漱清這家夥,真是誤打誤撞地遇上好事了。”


    “你爸爸時常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凡事,不可過早定論。”薛麗萍道。


    “您想多了吧?漱清是跟著覃叔叔沒錯,可再加上一個曾元進,不是給他雙保險了麽?總之啊,您可一定要慎重對待他這二婚,人家女方提出什麽條件,咱們都答應了,別為了這些形式讓事情變糟糕。”霍佳敏道。


    薛麗萍有點無奈地歎了口氣,道:“這小子真會給老媽添麻煩!”


    “什麽麻煩啊?您看看蘇凡,人又漂亮,性子又好,關鍵是她把漱清當成是一切,這就夠了。”霍佳敏道。


    薛麗萍笑笑,不語。


    “媽,您這個人啊,就是老把臉皮拉不下來,對蘇凡好點,多關心一點,不就好了嗎?說起來,漱清結交過那麽多女人,哪有一個比得上蘇凡的?”霍佳敏勸道。


    “好了好了,我是你媽,被你教訓這麽一大通。”薛麗萍道,“小心將來桐桐一樣教訓你!”


    “還說將來?現在就開始了!”霍佳敏道。


    母女二人正聊著,桐桐就推門進來了,本來是揉著惺忪睡眼的她,看見眼前的外婆,猛地驚醒了。


    “媽呀媽呀,姥姥,您今天,今天,這是,這是要去幹什麽啊?穿這麽漂亮?”桐桐嘖嘖歎道。


    祖孫三人在房間裏說笑著,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雙方家長的見麵,氣氛相當的和諧。曾元進和羅文茵年紀都比薛麗萍要小不少,兩人都尊稱薛麗萍為“薛大姐”。三個人還聊起當年華東省的一些舊事,當然,婚事的討論才是今天的重頭。


    曾元進和羅文茵都不知道薛麗萍最初是如何反對蘇凡和霍漱清的,當然,薛麗萍也不會知道羅文茵最初是如何對待蘇凡的。


    不管過去如何,最要緊的是未來。


    飯桌上,兩家人熱絡地聊著,霍漱清和蘇凡看在眼裏,心裏滿滿的都是幸福。


    然而,當劉書雅的電話打來,霍漱清心頭立刻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麽了?”蘇凡注意到他緊皺的眉,低聲問。


    “沒事,我先出去一下。”他說道,然後起身走到曾元進和羅文茵身邊說了一下,就離開了包廂。


    “什麽事?”霍漱清走到旁邊的一個空房間,接了電話,問道。


    “漱清,我們見個麵,可以嗎?”劉書雅道。


    “我想沒這個必要!該說的,我已經和你說清楚了。”霍漱清道。


    話出口,他也覺得自己這樣很冷酷,可是,既然大家已經撇清關係了,繼續見麵隻會讓關係更複雜。


    “對不起,漱清,有些話,我還是要和你當麵說清楚。”劉書雅堅持道。


    “是關於什麽事?”霍漱清問。


    “丹露的事。我前天晚上去勸她了,可她哭著不走,孩子長到這麽大都沒見過爸爸——”劉書雅說完,話鋒一轉,忙說,“漱清,我知道現在你很忙,可是,可是,別讓她就這麽快走,好嗎?我和她說過了,不要給你添麻煩,不要去見你,你放心,她是個聽話的孩子——”


    “書雅,我不會見你的。至於丹露,如果沒有親子鑒定的結果,我也不會認她。”說著,他頓了片刻,“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要給她一個真實的身份,最好做一個親子鑒定!”


    說完,他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劉書雅失神地握著手機。


    “姐,他怎麽說?他不願見你,是不是?”劉銘坐在一旁,問道。


    劉書雅不語。


    “我早說過了,你根本不能信他,看看,我沒說錯吧!就你傻,還跑去祝福那個女人,有你這麽傻的人嗎?要不是霍漱清,要不是霍家,我們家能到今天這步田地?”劉銘道。


    “你別說了。”劉書雅道。


    “姐,我告訴你,我們絕對不能讓姓霍的好過。丹露是他的孩子,要讓他負責!”劉銘道。


    負責?怎麽負責?都二十多年了——


    “姐,你就聽我的,不能放過姓霍的。你為他吃了那麽多苦,可他呢?找了個年輕女人要結婚,他就沒覺得對不起你,他早就把你忘了——”劉銘接著說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別再說了!”劉書雅說著,雙手捂住臉。


    “你最好記得!”劉銘說完,起身離開房間。


    結婚?霍漱清,他是要結婚了啊!


    可是,我能得到什麽呢?就算把他拉下水,又能得到什麽?他隻會恨我,恨我!


    劉書雅深深歎了口氣。


    走出房間的劉銘撥了一個電話——


    “事情進展很順利,你們那邊該動手了!”劉銘道。


    “不能出有任何差錯!”那邊說。


    “霍漱清說要做親子鑒定,怎麽辦?”劉銘問。


    “你怕出意外?”對方問,“你不是跟我保證說那孩子就是霍漱清的嗎?”


    “是他的沒錯,可是你也知道霍漱清有多狡猾,萬一他在親子鑒定上動手腳,到時候結果不對,他死不承認,不就白搭了嗎?”劉銘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不能讓他有機會做親子鑒定!你隻要抓住這一點就行了。”對方說完,就掛了電話。


    劉銘望著院子,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此刻的霍漱清,完全不知道一張怎樣的網在向自己撲來。可是,劉書雅這個突然的電話,讓他的心裏一陣不安。


    仔細想一想,劉書雅剛剛的話語,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樣。即便是細微的變化,卻足以暗示事件的惡化。


    霍漱清仔細思量著。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這件事,已經是一場陰謀沒錯了。既然是陰謀,那麽,他現在不能這樣等著葉慕辰和覃東陽那邊去調查了,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來應對。


    那麽,他是不是該和曾元進談這件事?


    劉丹露之事,能給他造成什麽樣的影響,現在還不能判斷。不過——


    想了想,霍漱清起身來到家長們所在的包廂。


    蘇凡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看來是沒什麽大事吧!


    不知怎的,她的心裏也一直咯噔放不下,總有種預感好像是和劉書雅有關。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沒事吧!


    “漱清,你過來,咱們倆在這邊坐著說話,婚禮的事,讓她們說去吧!”曾元進招招手,叫霍漱清來到了包廂外麵的陽台上。


    蘇凡沒有跟過去,看著父親和霍漱清出去,她就陪著兩位母親和孩子。


    “榕城的氣候,也沒以前好了。”曾元進站在欄杆邊,望向前方。


    “是啊!”霍漱清道,“就連玉湖,也被汙染了。”


    “以前我在這邊工作的時候,站在這邊可以遠處那邊的玉陽山,就算冬天也能。可是,你看看現在,能見度才有多少?”曾元進歎道。


    “市裏現在開始啟動清潔能源交通係統,計劃在年中的時候開始搬遷夏中區的部分工廠。”霍漱清道。


    “難度很大吧?”曾元進道。


    霍漱清點頭。


    “城市要發展,不能沒有工業,可是,工業太多了,環境就沒了。現在全國都麵臨這個問題。”曾元進說,“有一次開會,primeminister就提到了這個,說京城的空氣已經糟糕到無法容忍的地步了,可光是關停企業根本不夠,很多汙染都是來自於汽車尾氣,提出能源部門多花點精力在提高技術上麵,讓我們的油氣更環保一些,結果——”


    說著,曾元進苦笑了,沒有說下去。


    “那些大型企業,你讓人家搬,人1;150850295305065家也不願意搬啊!憑什麽你們讓我留我就留,讓我走我就走?”曾元進笑著說。


    “是啊,人家就說被利用完了就把他們當麻煩推走。”霍漱清苦笑道。


    “你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是,做事的時候還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別做的過頭了,現在各方麵利益牽扯太多,牽一發動全局,別給自己惹太多麻煩!”曾元進勸道。


    “是,我明白。不過,如果總是畏首畏尾的,事情隻會永遠拖下去了。這一屆推到下一屆,問題永遠擺在那裏,到頭來就不光是老百姓受苦了。”霍漱清望著遠方那被霧霾遮蔽的往日的青山,幽幽地說。


    曾元進看了他一眼,良久才說:“自己當心點,別惹什麽不該惹的,要不然,我和春明書記都沒辦法保你。”


    霍漱清點頭,道:“謝謝您,我會小心的。”


    曾元進轉頭望著前方,道:“全國從上到下,不說軍隊,光是政企兩條,各級官員就多的數不清。每年都有人想要往上走,可是呢,到底該用什麽樣的人做什麽樣的事,很難抉擇。在我們這種體製下,用錯一個人,對一個地方造成的毀壞,都無法用錢來衡量。風氣壞了,想改都很難。到底怎麽做才是對國家的未來有利,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道。”


    望著曾元進那略顯難過的麵容,霍漱清道:“隻要秉著公心,總會有希望的!”


    曾元進看著他,淡淡笑了,道:“公心,在這個時代,不是說起來那麽容易的!”歎了口氣,又說,“不過,希望,總是會有的!隻要我們都踏踏實實地做事,隻要全國官員有十分之一可以做到,就足夠了!”


    霍漱清點頭。


    曾元進坐在陽台的竹椅上,閉上眼。


    霍漱清望著曾元進,想了想,走到他身邊,道:“曾部長,有件事——”


    “說吧!”曾元進依舊閉著眼,道。


    霍漱清坐在他對麵,把劉丹露這件事告訴了曾元進,從頭到尾,曾元進一直閉著眼睛聽著。


    “你跟春明書記說了沒?”曾元進問。


    “還沒。”霍漱清道。


    “這事兒在他的地盤上,先跟他說。不過,”曾元進睜開眼,看著霍漱清,“既然是那種背景的人出來惹事,你從源頭解決才是治本。這種事,你會辦的吧?”


    霍漱清靜靜坐著。


    如何治本,他知道,也很清楚,也會辦。


    “你跟我這麽說了,我就給你這樣的建議。”曾元進道,沉默片刻,又問霍漱清,“你告訴我,是擔心萬一事情不可控了,我會不讓迦因嫁給你,是嗎?”


    “我,不想讓她傷心!”霍漱清道。


    曾元進卻笑了,道:“這算個什麽事情?就算真是你的女兒,都二十多年了,搬出來也隻不過是惡心一下人而已。何況,你當時還年輕,又不是這幾年犯的錯。而且,誰敢公開說那是你女兒?誰的屁股是幹淨的?”


    霍漱清不是不知道曾元進所說的這些,他擔心的也不是這些。他之所以同劉書雅提出親子鑒定,不光是為了讓自己清楚,更是逼迫對方,隻有這樣逼迫了,他才能掌握一點主動權。


    “你現在要當心的是別人利用這個來從其他方麵對你下手,至於我這裏,你不用怕!該怎麽辦,你就怎麽辦去吧!”曾元進道。


    “謝謝您,曾部長!”霍漱清道。


    “好好做你的事,對我女兒好,我就這點要求!”曾元進道。


    霍漱清點頭。


    曾元進沉默片刻,突然說:“放手去幹吧,少點顧忌,說不定,你這樣做可能還比較好一點!”


    霍漱清不解,他知道曾元進說的是工作的事,可是他之前還說要小心一些,盡量不要觸碰利益集團,怎麽現在突然——


    “古今一理,明君需要錚臣!”曾元進說完,起身走進包廂。


    霍漱清站起身,透過門上的玻璃望向裏麵。


    前進的道路上,總有陷阱,總有猛獸,堅持自己的本心,總會有實現夢想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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