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夕留給龐倩的一箱子東西,大部分都是舊的。

    龐倩坐在紙箱邊,把東西一樣一樣地往外拿。箱子裏最多的就是漫畫書,成套成套的漫畫,八成新,都是龐倩初中裏喜歡的作品。當時她沒錢買,顧銘夕就買下了,對她說想看了就去他家拿。現在,他搬走了,就把這些漫畫送給了她。

    還有一個隨身cd機,鬆下的牌子,龐倩知道這非常貴,李涵買來時花了近2000塊。龐倩知道顧銘夕為什麽會把這台cd機送給她,因為從這台機子買來至今,大部分時間裏,都是龐倩在聽。

    和cd機放在一起的,還有十幾張流行歌手的專輯,這些也都是龐倩喜歡的歌手,她記起自己和顧銘夕一起逛音像店時,總是會拿起一張專輯說:“顧銘夕,這張的主打歌很好聽哎!我在電台聽過很多遍。”

    顧銘夕就說:“是嗎?那我買迴去聽聽看。”

    龐倩會厚著臉皮說:“你聽完了借我也聽一下。”

    顧銘夕會撇開頭,說:“不借。”

    “你真小氣!”

    最後,他當然不會小氣。

    而最後的最後,這些龐倩喜歡的歌手,喜歡的專輯,他都留給了她。

    另外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都是龐倩去顧銘夕房裏玩時,隨口說過“好可愛”或是“這個真有意思,借我玩一下”的小玩意兒。比如一個特別精致的小沙漏,一個水晶蘋果,一個日漫手辦,還有一本厚厚的速寫本。

    速寫本裏全是龐倩喜歡的日漫人物,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顧銘夕幫她臨摹漫畫前,需要打草稿。而這本速寫本,就是他的草稿本。

    “真是把我這兒當垃圾堆了。”龐倩嘴裏這麽說,鼻子卻又酸了起來。她把箱子裏最後一樣東西拿出來,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她打開一看,發現裏麵是一塊乒乓球拍。

    “總算還有一樣新東西。”龐倩把球拍拿出來,握在手裏揮了一下,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

    在乒乓球隊訓練時,謝益看到了她手裏的拍。

    “哇哦,你什麽時候買的?”謝益把龐倩的球拍拿在手裏仔細看,還拿了個球顛了幾下。球拍的底板是原木色的,看著並不起眼,上麵貼著紅色的膠。

    龐倩不知道他什麽意思,迴答道:“別人送我的。”

    謝益說:“你這塊拍子得有大幾百,對初學者來說很不錯了。”

    月零花

    錢為60塊的龐倩同學嚇壞了:“大、大幾百?!”

    “對,起碼800,甚至可能上千。”謝益把拍子上的logo指給她看,“斯蒂卡,瑞典的牌子,貴是貴一點,用起來還是不錯的。”

    “怎麽會要那麽貴?”龐倩瞪大眼睛,“我在超市看到紅雙喜的拍子,隻要30塊!這有啥兩樣啊!”

    “……”謝益的手指彈一下她腦門兒,“地攤上手表10塊錢一塊的都有,商場裏的手表都成千上萬的,不都是看個時間,你說有啥兩樣?”

    龐倩正色迴答:“我的確覺得沒啥兩樣。”

    謝益笑死了:“說不過你,好好練球,別浪費了拍子,還辜負送你拍子的人。”

    他的話才說完,龐倩的視線就習慣性地向場邊望去了,可是這一次,她沒有再看到那個人。

    她這才記起,顧銘夕搬家了,放學後他已經獨自離開,不再來球館裏等她了。

    顧銘夕新家所在的小區叫金材新苑,它在e市一中的西麵,而金材大院則在一中的東麵。

    這就意味著,放了學,龐倩和顧銘夕一起走出校門,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再也不會同路了。

    晚上迴到家,龐倩對於這塊大幾百的球拍久久不能釋懷,她到父母房門口報備了一聲,說因為題目做不出,要給顧銘夕打個電話。

    躲在客廳,龐倩撥通了顧銘夕家的電話,電話是顧國祥接的,龐倩說:“叔叔,我是龐倩,請問顧銘夕在嗎,我想問他一道題。”

    顧國祥默了一會兒,說:“在的,我叫他來接電話。不過……倩倩,叔叔給你一個建議,以後有題目做不出,可以第二天去學校問老師。畢竟,銘夕不住在你隔壁了,現在課程又緊,他自己也是很辛苦的。”

    龐倩愣住了,說:“哦,我知道了,對不起叔叔,我下次不會了,我……”

    聽筒裏突然傳來一個隱隱的聲音:“爸爸,是龐倩嗎?”

    龐倩沉默下來,顧國祥“嗯”了一聲後,那邊就有了些微的話筒移交聲。然後,顧銘夕清逸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語氣裏透著欣喜:“龐龐?”

    “嗯,是我。”龐倩的聲音悶悶的。

    “是碰到不會做的題了嗎?哪一科?你跟我說。”

    “不是……”龐倩咬著嘴唇和他說實話,聲音低低的,“我就是找你聊聊天。”

    “啊?”顧銘夕很驚訝,隨即也

    壓低了聲音,“你怎麽了?”

    龐倩想到了自己打電話的初衷,對顧銘夕抱怨起來:“今天謝益告訴我,你送我那塊球拍好貴的,你幹嗎要給我買這麽貴的球拍啊?你爸爸媽媽知不知道的?要是被我爸爸知道我拿了你這麽貴的禮物,他肯定要罵我的。”

    “你就是因為這件事給我打電話?”顧銘夕慢悠悠地說,“你放心,他們不知道的,這是我用零花錢買的,我平時用錢不多,時間長了就存了一點。”

    龐倩心裏還是很不好意思,又說:“還有,你搬家就搬家嘛,把這麽多東西都留給我做什麽。還有那台cd機,你媽媽難道不會發現它不見了嗎?”

    “我一個人出門,聽歌也不方便的。”顧銘夕的聲音裏帶著笑,“以後有機會和你一起出門,你把它帶上,我們像平時一樣,一人聽一個耳塞啊。”

    龐倩一下子不知該怎麽說了,顧銘夕聽她不說話,問:“怎麽,我送你那些東西,你不喜歡嗎?雖然都是舊的,但是……其實也都是被你弄舊的。”

    “胡說!”龐倩懊惱地叫起來,“對了顧銘夕,我還沒問你呢!那幾大本新概念英語,數理化題庫,你送我這些是什麽意思嘛!”

    ********

    街邊的法國梧桐隻剩下了光光的樹枝,深冬季節,金材大院有許多人家陸陸續續地搬到了金材新苑。

    龐倩開始騎自行車上下學,去車棚裏拿車時,她明顯地感覺到,車子的數量越來越少了。

    傳達室的曾老頭還是像以前那樣坐在房門口抽煙,架著煤餅爐煮東西,龐倩騎車迴來時,會與他打招唿:“曾爺爺!”

    曾老頭就笑嗬嗬地說:“小胖胖,銘夕搬走了,就剩你一個人啦。”

    除了宿舍的搬遷,工廠的搬遷也開始進行。城西的新廠房已經投入使用,麵積要比市區的舊廠房大許多,設施也更先進,還配了一幢高規格的辦公大樓。

    隻是,這一切都和龐倩的小家庭無關了。

    龐水生經顧國祥介紹,去了一家私企上班,還是從事電焊工作,工資的確要比以前高,但工作強度也變得很大,三天兩頭要加班,還沒有加班費。

    金愛華則每天坐廠車去城西的新廠房上班,她不再是財務部的出納了,而是去到了倉庫做倉管員。倉庫雖然配有帶空調的小休息室,但工作期間,她隻能穿著厚厚的工作服在空曠的倉庫裏挨凍。冷還好對付,遙想第二年的夏天,

    倉庫裏的熱才是叫人受不了的。

    金愛華下班迴到家總是很晚,龐水生又時常加班,因此,龐倩迴家時,家裏經常沒人。

    她學會了先淘米,用電飯煲煮上飯,等著父母迴家來燒菜,實在餓極了,就煮一碗方便麵吃。

    吃著麵條時,她會想起隔壁的502,那間房子已經空置很久了。龐倩問父親,這間房被金材公司收迴後,會怎麽處理。龐水生說:“大概會安排給新進金材公司的年輕員工住,類似公司宿舍的形式,不會再給員工產權了。”

    彼時,龐水生拿到了7萬塊錢的工齡買斷錢。他花了4萬買下了501的公房產權,從此,和金材公司再無瓜葛。

    到了次年一月,金材公司的廠房搬遷幾乎全部完成,隻餘下了一點收尾工作。大門上甚至貼了封條,龐倩騎車經過工廠大門時,有些難以適應這個占地很廣的廠房,如今變得那麽冷清蕭瑟。

    她還記得小時候的情景,這裏多熱鬧啊,成百上千的工人進出上班,廠裏有錄像廳,有大澡堂,有托兒所,有小禮堂,甚至還有個小醫院。

    龐倩生在這裏,長在這裏,金屬材料公司就像是那個年代裏社會發展的一個小小縮影,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中。十幾年過去了,外麵的世界日新月異地變革著,而這裏,終於也變得麵目全非。

    高一上半學期的期末考試,龐倩退步了一點,成了班級倒數第五名。

    倒數第一、倒數第六、倒數第五……她已經麻木了,徹底接受了自己是班級後進生的新身份。

    龐水生開完家長會迴來,又劈頭蓋腦把她罵一頓:“銘夕是年級第三,年級第三啊!你呢?你是全班倒數第五!年級裏450多個人,你估計就是尾巴上那幾個了!你就不害臊嗎?”

    龐倩欲哭無淚,她很想告訴自己的父親,她去打聽過了,以她的成績,應該是年級第350名左右。

    寒假裏,龐倩與顧銘夕約定,去他的新家玩。

    之前,新房子裝修時,龐倩去參觀過一次,那時家具家電都還沒搬進去,隻做了天花板、牆壁、地板、水電的硬裝。等到顧銘夕搬了家,因為臨近期末,龐倩反倒一次都沒去過。

    她一個人坐著公交車搖晃了一個小時到了終點站,下車時,就看到顧銘夕已經在等她了。

    龐倩跑到他身邊,埋怨道:“你幹嗎來接我啊,我認得路的!”

    顧銘夕隻是笑:“要走

    十幾分鍾呢,就想著來接你了。”

    和顧銘夕一起走在路上,龐倩發現,大半年前還冷冷清清的馬路,如今似乎熱鬧了一些。路上的車輛多了,店鋪也都開了起來,不像前一年夏天,她和顧銘夕第一次來時那麽得荒涼空曠。

    顧銘夕看龐倩手裏提著東西,塑料袋裏黑黑的一團,好奇地問:“你帶著什麽?”

    “啊……”龐倩撐開袋子給他看,“我爸爸做的三隻醬鴨,還有我奶奶灌的一大串香腸,我爸爸說,你爸爸從小愛吃我奶奶做的香腸。”

    “嗯,他是很愛吃。”顧銘夕點頭,“不過我更愛醬鴨,你爸爸做的醬鴨很好吃,我還以為今年吃不到了呢。”

    龐倩傻嗬嗬地笑了起來。

    顧銘夕問:“你提著重嗎?”

    “有點重。”龐倩掂掂重量,又笑,“但是想到是給你帶好吃的,我提得動!”

    龐倩跟著顧銘夕到了他家,春節假期,顧國祥和李涵都在家,李涵接過了龐倩手上的塑料袋,讓顧銘夕領龐倩參觀新房子。

    不用李涵說,龐倩的眼睛早就在四處看了。房子裏多了家具家電,又住了人,顯然會變得溫馨可愛許多。龐倩覺得顧銘夕家真好看,又寬敞又明亮,還飄著一股淡淡的油漆香。

    她特地留心了一把主臥邊上朝南的那個房間,發現它暫時變成了一個儲藏間,除了幾個紙箱和幾樣不用的舊家具,其他什麽都沒有。

    參觀完畢,顧銘夕帶著龐倩去了廚房,李涵在準備午飯,顧銘夕問:“媽媽,中午吃什麽?”

    李涵說:“黑魚片,鹵牛肉,玉米雞湯,還有幾個蔬菜。”

    “好棒!”龐倩挽住李涵的手,“好久沒吃阿姨做的菜了!我最喜歡吃阿姨做的雞湯!”

    “那是我們老家的做法。”李涵也是很久沒見到龐倩了,笑眯眯地說,“倩倩,覺得銘夕的新家怎麽樣?”

    “好漂亮啊!”龐倩由衷地說,眼珠子一轉,又說,“就是有個房間好像沒布置。”

    “啊……是啊。”李涵的麵色尷尬了一點,吩咐顧銘夕,“哎呀,你們兩個孩子別在廚房玩了,銘夕,帶倩倩去客廳看電視吧。”

    龐倩跟著顧銘夕去到客廳時,就看到顧國祥正陰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從龐倩進門到現在,他一直坐在這裏,連著龐倩叫他叔叔,他也隻是向著她點點頭。

    見顧國祥這個樣子,龐倩有

    些害怕了,拉拉顧銘夕的衣袖:“顧銘夕。”

    “嗯?”顧銘夕迴頭。

    龐倩小聲說:“我們去你房裏吧。”

    顧銘夕當然也看到了顧國祥的態度,心裏有些難過,但還是點頭:“好。”

    他的房間朝北,窗外就是馬路,但因為樓層高,路上車輛少,關上窗倒也沒啥噪音。

    龐倩在顧銘夕的新房間裏轉來轉去,感興趣地東摸摸西瞅瞅。他的房間很幹淨,深藍色和原木色的色調,書架是定做的,高度和龐倩的個頭差不多,方便他用腳取放東西。

    顧銘夕一直坐在床沿上,問:“龐龐,你就沒發現我房裏多了樣東西嗎?”

    “多了什麽?”龐倩四下一看,終於發現在房間角落裏擺了一張新的電腦桌,桌子很低,桌麵上擱著一台台式電腦。

    “電腦!”龐倩興奮地叫起來,“你什麽時候買電腦了?”

    “期末考考完去買的。”顧銘夕走到龐倩身邊,抬起右腳到桌麵上,腳趾推了推鍵盤,說,“我現在打字不慢了,一分鍾能打70多個。”

    “好厲害啊!”

    龐倩對於電腦僅有的認知就是來自學校每周一堂的電腦課。她從來沒有上過網,也不懂互聯網是什麽,顧銘夕開了機,連上網後給她示範怎麽看新聞,怎麽進聊天室,還教她玩掃雷。

    他的腳趾在鍵盤上熟練地敲擊著,偶爾又移去鼠標上點點,龐倩看得眼花繚亂,忍不住就心癢起來,吵著讓顧銘夕讓她也玩玩。

    不過就玩了一會兒,她就沒興趣了,顧銘夕的電腦桌實在太低,她彎著腰用,很吃力。

    顧銘夕很有些不好意思,說:“櫃子裏有零食和飲料,都是你喜歡吃的,你自己拿。”

    龐倩選了一袋薯片,拆開後卡擦卡擦地吃著,她看到顧銘夕的房門背後貼著一張球星海報,問:“那是誰啊?”

    “郝海東。”顧銘夕說,“中國最好的前鋒。”

    “不認識。”

    顧銘夕失笑:“那你認識誰?”

    “……”龐倩仔細想一想,“我誰都不認識。”

    “那不就得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龐倩問:“你最近看漫畫了嗎?”

    “沒有,你呢?”

    “我也沒怎麽看。”

    顧銘夕:“我很久沒看漫畫了。”

    “我也是。”

    五句話,又一次陷入沉默。不知怎麽的,龐倩心裏泛起了一股酸酸的感覺,她和顧銘夕依舊是同桌,隻是期末考試後,他們已經有十幾天沒見麵了,這會兒見到,拋開學習,兩個人似乎沒有了共同話題。

    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以前,他們無話不談,幾乎形影不離。從早上出門上學,到晚上放學迴家,龐倩還去顧銘夕家裏做作業,十幾個小時在一起,他們都有說不完的話。

    顧銘夕又走去了電腦邊,腳趾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了幾張碟片,問龐倩:“要不要看電影?”

    “好。”

    “看什麽?”

    “隨便吧。”

    他就選了一張碟片塞進了光驅裏,是好萊塢大片《角鬥士》,顧銘夕看過一遍,龐倩雖然沒看過,但對這樣血腥的打打殺殺實在不感興趣,於是,兩個人都有些意興闌珊。

    就在這時,房間外驟然響起了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好像是陶瓷或玻璃碗盤之類的東西落了地,碎裂開來。

    那聲音特別響,不像是意外落地發出的,倒像是被人摔出去的。

    龐倩和顧銘夕都嚇了一跳,兩個人對視一眼,龐倩還沒來得及開口,第二聲、第三聲碎裂聲已經響了起來。

    那劈裏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龐倩已經驚呆了,愣愣地看著顧銘夕,突然間,李涵的尖叫聲響了起來:“顧國祥!你今天要是敢出這個門!你就再也不要迴來!”

    顧國祥並沒有迴應什麽,但是似乎有拉扯聲隱隱傳來,夾雜著李涵的咒罵聲。

    然後,顧國祥終於大吼了一聲:“你還有完沒完!”

    “啊————”李涵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叫龐倩一顆心都跳快了許多。她和顧銘夕都是渾身僵硬地坐著,繼而便聽到李涵開始控訴顧國祥的罪狀。

    就在她說出第二句話時,龐倩已經快速地站了起來,她站在顧銘夕麵前,雙手毫不猶豫地捂住了他的耳朵。

    少年麵色慘白地坐在她麵前,渾身肌肉都繃得很緊,身體抖得十分厲害,連著那兩條空空的衣袖都不受控製地晃來晃去。

    龐倩竭盡所能地捂緊了他的耳朵,她知道自己弄痛了他,但是她不在乎,她隻知道自己不想讓他聽到李涵的隻言片語,還有顧國祥對於妻子的迴應。

    顧銘夕始終抬頭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眸裏刻著深切的迷惘,龐倩

    勇敢地低頭注視著他,居然還對他笑了一下。

    天氣很冷,顧銘夕的雙耳被龐倩冰冷的雙手捂著,耳邊便隻剩下了一片嗡嗡聲,他能聽到母親的聲音,偶爾會有父親的聲音,可是他們說了些什麽,他聽不清。

    那些傷人的惡毒話語,一字不漏地傳進了龐倩的耳朵裏,她心裏怕得要死,感覺像是世界末日。可是對著顧銘夕,她一直在笑。

    漸漸的,漸漸的,世界變得越來越安靜,顧銘夕的臉色不再那麽驚惶,他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到了最後,他甚至閉上了眼睛。

    龐倩就這麽繃著手指捂住他的耳朵,直到房間外麵徹底得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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