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地間,我們是多麽的渺小,我們無助、恐懼、艱難的前行,成長……我們信物、信神、信魔、信人,可是,當我們把自己的欲念寄托與他時,可曾考慮過,我們是否已經迷失了自己。


    —————————————————何必卑微,“我”即是信仰。


    透過繡著金絲水紋淡藍色半透明的垂簾,含丹站在簾外,靜靜的站了許久,不忍去擾了啊元的好夢,他知道了,不知從何時,他清醒了過來,他逼著自己承認了含悅已經死了的事實,而自己身邊的她,是啊元,雖有著含悅的樣子,可她們終究不同,漸漸的逃避,又漸漸的靠近,他害怕看到含悅的臉,害怕讓啊元走進自己的心,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啊元已經在他的心裏了,這麽多年的陪伴,她早已成了他心裏最重要的人,即便物是人非,再也迴不去了。當初或許無心的誓言,而今再想起,心亦是仿若錐刺,疼的滴血(曾經啊元對他說想和他做夫妻,像凡間男女那樣,他笑了笑隨口答應了,隻是那時他把阿元當做異族魚妖,並沒把這份感情放在心裏,但依然無心的說了些花前月下的誓言,人妖有別,當然這誓言也不會作數。而後含悅死了,啊元的魂魄進到了含悅的身體裏一直陪在他的身邊,漸漸地彼此相依產生了一種依賴的感情,起初當他知道啊元的存在時他的心裏也是拒絕的,他怕自己會動心,可是漸漸地,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啊元,隻是自己不敢承認罷了,總是對她冷淡,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而今再迴想當初的誓言,亦是諷刺一般,令他苦笑不得,愛上了,那誓言作不作數又如何,命由天定罷了。)。


    “啊元,我還想再做最後一件事,等我,我答應你,我們一起離開。”在昏暗的房間,含丹沒有再向前走一步,看著破碎鏡子裏映著的簾後的自己,終不會見到那巫鬼的麵具下已經布滿鱗片的臉以及盔甲下遮擋住的日漸增厚的比盔甲更加堅硬的皮膚,遮住的也本不該屬於他的,隻是漸漸地,他接受了,麻木了,而今,他也已分不清自己究竟算什麽,嗬,怪物嗎?也罷,活著便好,這多活了的日子裏,他也承受了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和折磨。仇恨,漸漸的不知為何仇恨,欲念,漸漸地不知何為欲念……


    含丹已轉過身準備離去,突然,他的眼睛仿若沁血緩緩的向啊元的梳妝台走去,尋著熟悉的味道,推開了鏡旁的石門。


    無聲的,門開了,仿佛時間在那一刹停止,含丹震驚的立在門後,許久,感覺嗓子裏堵著一塊血,吊在哪裏,吐不出也咽不下,不知所措。仿佛想起了什麽,忘記了什麽,都朝他湧來,頭痛欲裂卻又用手扶著石牆,強撐著自己顫抖的身體,石室裏,水霧繚繞,煙煙雲雲裏夾雜著血的香氣,隱約可見那咒水裏躺著的裸露出的那張熟悉的麵孔,她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裏,金燦燦的鱗片浮在咒池水麵,遮擋住她的傷痕累累的身體,手臂懶懶的搭在池邊,血已經沿著池邊流進咒水裏。她是誰,她究竟是誰?


    認得?不認得?再見亦是陌路,可似乎他們從來就沒有相識過。含丹走到藍絮的麵前,手托起她的臉。這麽近的距離,第一次這麽近的距離,‘欣賞’這嬌美的麵孔,熟悉的,甚至連這血的味道,往事朝他湧來,美好的,殘忍的,血腥的。都過去了,似乎這些都是他所必須經曆的,他的人生。不,不要,憑什麽,命由天定,我亦是天。


    “血緣這個東西真的很神奇,我正愁不知如何把他引來,你可要給我好好的活著。”


    含丹撤下自己的一塊鱗片,敷到藍絮的手腕上,遮住了傷口,幫她止了血,又喂她喝了些幹淨的水。(含丹透明的如水的血:因為水行令的緣故,他的血液也如水一般,但……)


    “你是誰!我問你,龍珠呢!”藍絮睜開眼睛,狠狠的盯著含丹的背影,卻半點使不出力氣,動彈不得。


    含丹本想離去,無奈聽得藍絮的話,苦笑著,迴過頭漂了她一眼,雙手背後,這一次是真的離開了。當他看到藍絮時,有一瞬,他把藍絮看成了敖淺,可是,他清醒的知道,不是,可血脈的聯係,血的味道,讓他毫不猶豫的認出了,藍絮便是應龍陶庭和敖淺的孩子,因為她是唯一的應龍後裔。


    在石門關上的那一刻,含丹抱住了驚訝的站在門外的啊元,在她耳邊輕聲道:“快結束了,等我。”含丹,輕輕的拍了拍阿元,以示安慰。


    啊元楞了神,木木的站在那裏,許久,嘴角輕揚,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淡淡的重複道:“結束……”似乎這兩個字並未燃起她的希望,或許僅僅是含丹抱住的那一瞬她的心底泛起漣漪,很快,又趨於平靜,更多的是無奈,無語淚流。


    然而此時,正當吳詺和逸塵等人正在屋內商議如何救出藍絮時,一聲聲驚天的哭喊,穿過屋外的結界,傳來進來,老伯哭著踉蹌的拍這屋門,喚著吳詺恩人。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老伯?”吳詺拉開門,扶住了快要跪倒的老人,不知為何,仿佛整個鎮子都籠罩在一片驚恐哭喊聲中,出於擔心,吳詺扶老伯時也搭了老伯的脈,還好,老伯隻是有些急火攻心,身體並無什麽異常。


    “恩人恩人快去看看我的麟兒吧,求您救救他,他快死了!”


    老伯踉蹌的拽著吳詺就往啊麟的房間挪,逸塵拍了海諾的肩膀,此時更需要鎮定,需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是當大家見到啊麟時,所有的人都震驚了,除了老伯的喘息和無奈的哭聲。


    屋內一片狼藉,啊麟蜷縮在牆角,把自己用棉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僅露出半張臉,一雙妖紅的雙眼,驚恐不定的掃視著這屋裏的來人,已經沒了意識,而那半張臉也已經沒了人樣,布滿了滲著血的鱗片,那些鱗片仿佛是從肉裏冒出來似的,穿透、割裂正常的皮膚,似乎那鱗片還在生長,隻是此時的啊麟已經麻木了。


    曇心遠遠的站在另一麵的屋角,腳下碎掉的、淩亂的物品可想而知,是啊麟砸過來的。起初她聽到啊麟的叫喊,便過來了,隻是,那鱗片穿過血肉生長的疼痛是常人無法忍受了,起初,鱗片還沒有穿出皮膚,啊麟疼的一度昏厥,麵無血色,還滲著大滴大滴的汗珠,曇心拿藥草幫他止疼,可是,漸漸地,鱗片的生長,啊麟狀似癲狂,曇心也不知該如何用藥,就在老伯去找吳詺的時候,啊麟瘋狂了起來,像受驚的野獸,蜷縮的,不讓人靠近。


    逸塵把曇心拉過一邊,看了一眼吳詺,與他合力,施法,封住了啊麟的身體,才走上前去搭他的脈。


    “老伯,啊麟近期可是接觸了什麽人,吃了什麽不正常的東西,比如說丹藥或是咒水之類的?”吳詺道:“他的毒一時我們也解不了,隻能讓他昏睡過去,暫停異麟的生長,您放心,我不會讓他死的。”


    “謝謝……謝謝恩人啊,”老伯跪倒在地,死死的抱住啊麟。


    突然,老伯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癱坐在地上,“中毒?為什麽啊?,他為什麽要害我的麟兒啊……”


    “老伯,什麽?”


    “是福水,是福水!一周前,大巫設祭壇,發福水給信徒喝,啊麟去的時候已經發完了,虎子隻給他喝了一口,啊麟迴來還好懊惱,說那福水能解百病,他知道的晚了沒帶迴來給他娘親。”老伯一臉的懊悔,他一直不喜歡啊麟去盲信大巫,可啊麟偏不聽,恨自己那日為什麽沒攔住他去祭壇,這可怎麽好,啊麟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他們水家可是要絕後了。


    “老伯,麟兄弟會好起來的,放心,我去鎮子上看看,”無名向海諾招了招手道“看來我們要開始行動了,亦塵,你留下,我和海諾去會會那妖人,2天,幫我照看好家裏的人。”


    說罷,吳詺和海諾起身離開了。


    “吳詺大哥,你有把握能勝的了那妖人嗎?水行令的力量不容小覷。”海諾滿心的擔憂,他的傷還沒好,怕一旦打草驚蛇,勝便罷了,敗了會怎樣,藍絮會怎樣?他不敢再往下想。


    “不會敗的,饕鬄會來幫我們。”


    街道上,空無一人,無比冷清,從一間間低矮的屋子裏傳出不住的哭喊聲,病了的,無法忍受疼痛,卻又無法死去,備受折磨,沒病的親人哭喊著,盡是無助、無奈。在神看來,凡人卑微,命由天定,可他們卻是堅強的,能耐得住苦難的,因此,神寫下凡人的命數,讓他們在磨礪中更加堅強,不斷的蛻變,成長,一代一代就這麽延續下去。


    當然,吳詺的臉上看不到半點情緒,似乎並未觸動他的心,平靜,鎮定,像什麽都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似的,走在街道上。


    “吳詺大哥……”


    “海諾,我確定我能勝!”


    的確,這正是戰神的信念,即便必敗無疑,也會抱著必勝的心,去奮戰到底!吳詺知道,海諾想問這些凡人會怎樣?他也不知道結果,這種無奈,他也經曆了一次又一次,可是除了無奈,又能怎樣,人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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