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從遠方傳來如鼓聲如雷鳴般的響聲,每一聲都透著萬分的仇怨,而且越來越向竹林中心靠近,越來越響,夢貘嚇得蜷著身子靠在晷子的懷裏,“爺爺,我怕。”它變迴原形,那一根根的長長的鬃毛早已全都立了起來,它用鼻子搭在晷子的肩上,它真的是被嚇壞了。


    晷子摸了摸夢貘那變得堅硬的鬃毛安慰道:“好孩子,不怕,爺爺會保護你的。”其實晷子的心理也多少有幾分不安。200年以來,這裏一直是處於與世隔絕的狀態,金行令也在自己和夢貘的守護下從未顯現異常。


    “哥哥,這是什麽聲音啊,好可怕。”欣瞳站起身來躲到了東天身邊。


    “你平時的刁蠻勁去哪了,有哥哥和吳詺大哥在呢,不用怕。”東天握住欣瞳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後看著吳詺說道:“大哥,這聲音像是有千軍萬馬向我們走來似的,暮雪她們還在竹林裏,怎麽辦?”


    “沒事。”吳詺閉上眼睛,靜靜傾聽這些聲音是具體從何處傳來,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


    “大哥……大哥……”一個如同哭訴的聲音傳來,“大哥,是你嗎?我找了你好久……”此時,竹林已經被鏡靈帶領的無心魔將所包圍。


    “難道是他。”晷子思索片刻,心想兩百年了,他早應去轉世投胎,走過奈河橋,飲下孟婆湯,今生萬事皆忘卻,來世新夢從頭做。他知道,自己借著金凰心竅的靈力多活了這麽久,早已不再奢求此生還可以見到他——自己的弟弟東陽晷醜。


    晷子一揮衣袖,將那幾杯清茶送到了東天、吳詺、欣瞳的手裏,希望他們可以不要讓外界的種種影響到他們的心境,畢竟,他們內心的不安會影響到保護竹林的金光罩。


    “貘兒,你是神獸,你要明白自己的職責與使命,暮雪他們還在林子裏,你去找到他們,務必保護好他們的安全。”晷子把夢貘從自己的懷裏抱到地上,吩咐著,畢竟,他也不想暮雪有什麽事情。


    夢貘點了點頭抖了抖身上的毛發便跑進了林子。晷子靜坐在哪裏,微閉雙眼,靜靜的思索著,東天看著那靠在自己身上睡著了的欣瞳則隻好一動不動的坐在哪裏讓欣瞳靠著。


    “吳詺,你在這裏不要走開,我出去會會那鬼魅,你幫我照顧好東天、心瞳和我的肉身。”晷子元神出竅,走到東吳詺麵前叮囑道。他知道,吳詺與自己一樣,無意於世間俗事,支撐這可憐的孩子活下來的唯一信念就是東天,晷子不奢求吳詺能幫自己守護金凰心竅但希望他能在保護東天的同時也庇護一下其他的人。


    吳詺在心理答應了晷子的請求,從晷子的元神靠近他的時候,他便知道了晷子心中所想,但他卻什麽話都沒說,也沒有跟上前去,隻是靜靜的坐在哪裏緊閉雙眼。


    此時東天的也乖乖的坐在石凳上,東天沒有暴跳如雷的喊著找暮雪,能安靜的坐在這裏這麽久已是實屬不易,其實他的心早已跑到了九霄雲外,想著暮雪,想著藍絮,想著海諾,想著自己的那個奇怪的夢,他知道夢由心生,可他的夢卻甚是奇怪,夢裏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卻又是如此的陌生,那個自己無意中喚作爹、娘還有哥哥的人,他們究竟是誰?而那個熟悉的山穀有在哪裏,自己為什麽會夢到這些自己連想都不曾想到過的景象與幸福。這一切都想是被層層的迷霧包裹著,但卻已深深的印在東天的心理。看著端坐在那裏的晷子老頭和吳詺大哥還有抱著自己睡著了的心瞳,外麵的千軍萬馬,金鼓連天似乎都與他無關,他的身體似乎已不由得自己做主的,動彈不得,或是僵硬或是麻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時在想寫什麽,該做什麽,腦海已被各種奇怪的畫麵所占滿。


    “何人在此放肆!”一陣風攜著如刀劍般鋒利的竹葉向鏡靈飛去,晷子攜著隨風飄落的竹葉站到了鏡靈的麵前。隻見千萬片竹葉穿過鏡靈的身體,這隻是給鏡靈的一個警告,晷子並不想與他們發生衝突,畢竟,此時還不知道他們是何來曆是何來意。晷子看著鏡靈那張被一半鬼麵具遮擋著的臉,和他身後站著的無數穿著黑披風,低著頭的鬼魅,讀著鏡靈的心。但他什麽都沒有讀出來,隻看到了那空空胸膛。當然鏡靈的心早在進入魔界之前就被野狼給叼走,正因為無心所以強大,正因為強大所以才做到了現在的位置。


    鏡靈將右手抬起,指示眾魔將退下,畢竟自己的私事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隻見霎時間那些鬼魅如黑煙一般消失了。


    晷子往前走了幾步,打量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無心鬼魅,而鏡靈此時也在打量著晷子。突然,晷子認出了那麵具之下的那雙眼睛,目光如劍,就連眼神都仿佛能穿透他的心底。這眼神又是如此的熟悉,但又是多了幾份哀傷與仇怨。


    “你是……”晷子望著那雙熟悉的眼睛,但他不願相信此時站在自己麵前的的這個穿著一身黑白相間的披風,戴著一半鬼麵具的鬼魅居然是自己的弟弟東陽晷醜,此時的晷醜除了那雙眼睛,似乎什麽都變了,他僅露在外麵的那半張臉已被像枯藤般的血管布滿,他的長發散發著藍光披散在腰間,而那一撮飄在額前的紅色長發則當住了他那一半暴露在外麵的可怕的麵孔。


    “大哥,我是啊醜啊,你還記得我嗎?”鏡靈露出溫柔的眼神看著晷子,他那雙眼睛裏仿佛閃著淚光。


    晷子退後一步背過身去,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啊醜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心已空,淚已幹,他不知道在那鬼麵具下又會是半張什麽樣的麵孔,他並不在乎這些,但唯一令他不安的是他看出了今天的晷醜已非當年的晷醜,他已是魔界的一員,既然無心又怎會有淚。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絕不會讓金凰心竅被魔界之人搶得,即使是自己的弟弟也絕不可以。


    晷子拂袖走進了竹林,隻見竹林外的金色光罩發出更強的光,將竹林與外界隔離開來。不久,在陽光下,竹林如幻境般消失了。晷子沒有去找暮雪,也沒有去找東天,他靜靜的走在竹林裏像是一個孤獨的老人,把自己封閉了起來,此時的他不想見任何人,一段段迴憶湧上心頭,有幸福、有開心、有遺憾、有絕望,他迴憶起小時候和晷醜一起學習音律,一起玩耍的清澈時光,不由得滿心哀傷,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那個活潑單純的弟弟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晷醜出生之時由於臉上的一塊血雲形的胎記被族人認為是不詳,家裏人為了讓他像其他的小孩子那樣有一個快樂的童年便對他百依百順,當年的東陽家也算的上是名門望族,母親讓他們一起學習琴藝,但晷醜活潑好動,總纏著那些有點武功的下人教他打拳練劍,母親無奈的以讓他不出家門為條件,同意了他學武並未他找了最好的師傅,時間一晃便過了10年,那年自己18歲。


    突然有一天晷醜跑到自己的麵前說:“大哥,你知道我為什麽學劍嗎?”


    “什麽?你隻要不闖禍我就謝天謝地了”晷子笑道。


    “哥哥,這些話我隻說一次,你也不要告訴爹娘。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的樣子長得與別人不一樣,而且沒有人喜歡我,也許這10年來,鎮上的人都忘了有我這個醜孩子的存在了,我學武但我從未傷人,我調皮任性卻從未闖禍,我隻希望家人多在意我一點,多疼我一點,哥哥,你和爹娘這10年來對我的付出和關愛我都記在了心理,我執劍不為傷人,隻為保護自己,保護家人,你那麽優秀,我隻想像一個影子一樣活在你的身後。”


    晷子不知道為什麽弟弟會這樣說,但這些話卻永遠記在了他的心理,至今未曾忘記,他懷念那些在庭院裏彈琴,阿醜舞劍的畫麵,但一切的一切都化為曆史。


    晷子扶著一棵粗大的紫竹,目光呆滯,一個可怕的念想閃過他的腦海,他迴想著東陽家的那場滅頂之災,兩百年前的那天夜裏,突然有一夥黑衣人闖進自己的家,他們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似得亂翻一通,最後放火燒了東陽府邸,隻見火光中一個蒙麵人拿著一塊紅色石頭一樣的東西大笑著心滿意足的走了,母親和父親都被他們殺害在火光中,自己與弟弟在一位劍俠的保護下被送出了已經淹沒在烈火中的東陽府。後來他們緊隨而至,從背後偷襲,殺害了那個劍俠——晷醜的師傅,自己拉著晷醜拚命的跑,拚命的跑。最後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這片竹林裏了,而晷醜卻不見了蹤影。


    “難道他……哎……他最終還是進了魔界!”晷子想到自己是靠著金行令支撐著自己的身軀活了下來,那麽晷醜也許是死後因怨念被引去了魔界,而他的心呢?也許在進魔界之前就被荒野中的什麽野獸掏了去吧。晷子盡管很不願這麽想但事實告訴他,這就是事實。


    但盡管如此他又該如何麵對自己的弟弟——東陽晷醜,他知道,晷醜此行目的絕不單純,而金行令也絕不能落入魔族之手,留給他逃避的時間不多了,在日落西山之時,也就是金行令力量最弱的時候,那時如果他們若還未離去便可以肆意進入竹林,那是必會有一場廝殺,200年了,難道自己在生命的盡頭要與自己的弟弟短兵銜接刀劍相向嗎?想到這裏,晷子的眼裏流出了兩行金色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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