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宮城南大門太華門外築起一座富麗堂皇的禮賓樓,秦帝禦筆題寫為“招賢樓”。為建此樓及其附帶建築,前任大司農兆敬為此共撥白銀一千多萬兩,耗費將近一年的時間才落成。


    招賢樓前麵連接一個麵積廣闊的高台,高台四周被五彩斑斕的錦棚所環繞。錦棚雕梁畫棟,五彩繽紛,顯示出皇家獨有的氣派。錦棚裏座位眾多,可容納千餘人,供皇室宗親和達官貴人之用。受到批準的平民百姓可在台下遠眺台上,更多的普通黎民百姓則被擋在關卡之外,無法親眼目睹盛會,隻能在關卡外遠遠守候,等待重大結果公布。


    招賢樓於二月底正式啟用,秦帝打算將此樓作為此後皇室婚嫁、節日慶典等活動的舉辦場所。瓏佳公主比武招親儀式是大秦建國以來最大一次盛大的活動。


    參賽者來自五湖四海,人數多達幾百人。全城官民幾近傾巢而出,長安民眾擠滿整個太華門前的大廣場,看台前早已是人山人海。一時間親朋好友、上司下屬寒暄行禮,亂糟糟地看台宛如喧鬧的集市一般。秦帝不得不派出大量的禁軍到現場來維持秩序,禁軍指揮史斛律建親自坐鎮現場指揮,以防有人趁亂生事。


    上午時分,招賢樓上突然一陣巨鍾聲響,九長五短,昭示禦駕到來,樓上樓下頓時鴉雀無聲,人群盡是恭肅一片。司禮官發出高亢的聲音,指揮眾人向天子行三叩九拜之禮。


    站在錦棚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望見招賢樓裏禦用珠傘華蓋、錦冠玉袍,遠處則難以分辨出天子的模樣,但是大夥肯定能推斷出皇帝坐在招賢樓看台的正中央。不過,位於錦棚的顯貴要人居高臨下,可以俯視一切,其視野要比台下的群眾開闊得多。


    高手雲集賽場,令許多武技淺薄的選手望而生畏,自動棄賽。經過太常寺官吏的遴選,最終選出舉止適宜、生辰八字合適的128名選手。司禮官帶領這128位比試者,登上平台,一一參拜皇帝,報完姓名後方可下去,然後按照抽簽的順序來配對,最後進行對決。


    陽春三月,柳綠花明,長安景色異常醉人。可是遇到瓏佳公選婿賽事,再美好的春景也無人欣賞,喧鬧的賽場自然少不了喜歡湊熱鬧的木無愧。木無愧帶著紀宛如,在錦棚裏亂竄。


    下午時分,比試正式開始,眾多參賽者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希望以最佳狀態擊敗對手。對於精彩的打鬥,自然吸引了無數人的眼睛,叫人興趣盎然,木無愧也不例外。但是,那些武藝懸殊的對手之間的對決,則讓木無愧覺得索然無味。當然,木無愧最關心他兄長與其他對手之間的比試。其他選手比試時,木無愧往往掃視幾眼,便去竄場子。紀宛如則不同,什麽樣的打鬥,她都能靜下心來觀看,這跟她端莊文靜,不好湊熱鬧的性格分不開。紀宛如在木府裏養成的溫順服從習慣,每次木無愧拉著她,到別處湊熱鬧,她從來不拒絕,隨著木無愧的性子去竄。


    頭幾天的武試,木無悔每場比賽均能輕鬆擊敗對手,木無愧看得沒勁,便到處溜達。木無愧喜歡趕場子,但是盡量避免與瓏佳公主離得太近,以免被看到,反而產生尷尬。


    前幾次對決之中,木無悔都在十招之內輕鬆擊敗對手。木無愧也跟著人們一樣,當自己中意的大秦選手獲勝時,喜歡拍手鼓掌,以示慶賀。紀宛如時不時露出溫馨的笑容,更多的是對木無愧那種天真無邪的舉動而笑。


    連續幾天的初試比賽結束,大半的參賽者已被淘汰。接下來的比試越來越精彩,最能博取人們的眼睛。人們觀看比賽的熱情依舊高漲,台下仍然是人山人海。


    木無愧不知不覺地竄到招賢樓附近,偷偷地觀摩一下皇帝、皇後、太子、英王,還有瓏佳公主的表情。禁軍副都統指揮史馬含親自負責皇帝的安危,侍立在看台欄杆邊。一大群禁軍將士在皇帝看台四周警戒,仿佛惡貓頂著洞口,以防老鼠出洞那般。對於木無愧的到來,這些衛士一眼便認出是木家二公子,自然給與關照,沒有將其斥走,以示區別對待。


    秦帝端坐在中央,頭戴皇冠,身著刺繡精細的龍袍,龍袍上繡有兩條共舞的黃龍,給人一種威嚴敬畏的感覺。司馬皇後位於皇帝的左邊,頭戴鳳冠,雖然年近五旬,但是體態端莊,雍容華貴。由於保養得好,司馬皇後麵容至今姣好,滿頭竟看不到一絲白發,一副母儀天下的形象。皇帝左邊的則是他最不想被看到的人,但是偏偏被她看到。這個人正是濃抹淡妝的瓏佳公主。皇太子符雄年過三旬,端坐在皇後的後麵,一臉嚴肅拘謹的模樣。英王符昊年方28歲,坐在瓏佳公主後麵,臉色時而拘謹,時而露出笑容。


    木無愧仔細打量瓏佳公主,瓏佳公主身著一襲芙蓉色廣袖寬身上衣,繡五翟淩雲花紋,紗衣上麵的花紋乃是暗金線織成,點綴在美羽鳳毛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薔薇晶石與虎睛石,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光豔如流霞,透著迷人的皇家貴氣。她手臂上挽著的煙羅紫輕綃是用金鑲玉跳脫牢牢固住。一襲金黃色的仙女裙,用薔薇金香草染成,純淨明麗,質地輕軟,色澤如花一般鮮豔,並且散發出芬芳的花木清香。她的裙子上用細如胎發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珍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公主頭上插著十二支金光閃閃的金鳳釵,還戴了一個金邊紅寶石簪子,雙耳戴著粉色蝴蝶耳墜,雙手各戴一個藍田紅玉手鐲,更顯韻味十足。


    瓏佳公主突然轉過頭來,恰好看見無愧,而且看到木無愧牽著紀宛如的纖纖素手,木無愧卻在癡癡地打量瓏佳公主。紀宛如感覺不對勁,用力拉了一下無愧的手,以示提醒。木無愧正準備轉過頭來,卻和瓏佳公主的眼睛幾乎對視,木無愧趕緊移開視線。頓時,瓏佳公主充滿笑意的眼神飽含殺氣,一股怒火在心中迅速燃燒起來,直勾勾地瞪著木無愧。木無愧感受到瓏佳公主的眼神裏似乎有一把利劍,直插他的內心深處。紀宛如看見公主利劍似的眼神直射過來,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趕緊往旁邊躲閃,以免再次被瓏佳公主看到。木無愧慌張地拉著紀宛如,扭頭就跑,迅速躲到一個瓏佳公主看不到的角落,然後找兩個座位坐下。


    然而,一張既熟悉又麵熟的臉龐出現在無愧的眼前。這個人正是師叔火師鼎,木無愧對火師鼎不抱好感,隻好悄悄離開。


    忽然,司禮官喊出燕國太子慕容宏對陣代國太子拓跋勝的心腹武將令狐金鷹,木無愧眼前一亮,才想起火師鼎提到的燕國太子正是此人,就同紀宛如一起坐下。木無愧遠眺此人,隻見他身著一件白色袍子,手中握著一把金光閃閃的利劍。代國大力士一看就是一位力大無比的莽漢,此人長得五大三粗,滿臉烏黑的胡須。燕國太子到挺謙虛,讓令狐金鷹先出手,令狐金鷹倒一點都不謙讓,手持狼牙棒狠狠砸向慕容宏。慕容宏及時躲閃,狼牙棒在地上砸出一個坑。倘若慕容宏因躲閃不及,肯定被一棒砸死。


    木無愧揶揄一笑道:“宛如,你覺得那壯漢怎麽樣?”


    紀宛如略略一怔,睥睨木無愧一眼,輕笑道:“哥哥,怎麽不問那位太子,反而先問壯漢呢?”


    木無愧嘿嘿一笑,道:“哥哥先問壯漢,是因為壯漢很突出,所以先問。而那位太子比較普通,隻好等到後麵去問。”


    “喔,壯漢太可怕,宛如不想提他。”


    “哥哥幫你補充啦,即便此人武藝高強,也不會有美人喜歡,更何況瓏佳公主,對嗎?”


    “既然哥哥知道,還要問宛如幹嘛?”


    “這樣可怕嗎?”木無愧弄出十個像猴子一般的爪子,放在紀宛如一雙明亮的眸子前把耍。


    “哥哥太壞。”紀宛如被木無愧逗得脫頜大笑。


    紀宛如一雙玉手趁機抓住無愧的雙手,兩人雙手緊握,放在宛如的膝蓋上,相視一笑。木無愧一邊搖晃腦袋,一邊抓著宛如的手左右搖擺,一副得意的樣子,道:“怎麽樣?”


    “哥哥好棒哦,宛如好喜歡哥哥這個樣子。”木無愧逗得紀宛如心花怒放。


    “燕國太子怎麽樣?”


    紀宛如不假思索,道:“還行吧”


    “長得怎麽樣?”


    紀宛如歪著腦袋,臉上掛滿笑容,一邊思考,一邊笑道:“嗯,麵目清秀,一表人才吧,武藝還可以。”


    “哥哥跟燕國太子相比,怎麽樣?”


    紀宛如低頭細聲道:“當然是哥哥英俊瀟灑,宛如最喜歡哥哥啦。”


    慕容宏一時激怒,揮劍猛刺令狐金鷹,皆被令狐金鷹的狼牙棒擋住。慕容宏使出輕功,在令狐金鷹頭頂盤旋,令狐金鷹則不斷揮舞狼牙棒,慕容宏無法襲擊令狐金鷹。木無愧一見慕容宏使用的輕功正出自於青龍派的《象儀寶典》,鬆開宛如的手,仔細觀察,慕容宏使用的劍法也是源於青龍派的《青龍劍譜》。


    慕容宏改變策略,時而在令狐金鷹的頭頂盤旋,時而腳踏欄杆,以獲得飛起來的衝力,時而貼近地麵,雙手持劍,劍鋒立地,人正麵朝天,兩腳落地。一時間,令狐金鷹弄得摸不著方向。令狐金鷹雙手持狼牙棒,狼牙棒的另一頭立地,以此保持身體平衡,不至於摔倒。慕容宏趁機踢他一腳,令狐金鷹竟然巋然不動,反而猛地挺腹,硬是將慕容宏頂迴去。幸好慕容宏反應機靈,手持利劍立地而未倒。


    慕容宏再次調整策略,時而在令狐金鷹頭頂盤旋,時而雙腳立於欄杆上,時而飛到令狐金鷹後麵,時而飛到令狐金鷹的後麵,然後雙腳立於欄杆之上,又獲得飛起的衝擊力,並且不斷地揮舞利劍,但不進攻和襲擊。令狐金鷹隻好四周不斷揮舞狼牙棒,但就是擊不中慕容宏。因為此時,慕容宏早已飛到令狐金鷹的後麵,令狐金鷹隻好轉到後麵,來揮舞狼牙棒,但是慕容宏又飛到他的前麵。如此周而複始,半個時辰後,令狐金鷹因頭暈目眩,體力嚴重透支,不得不低下頭去,雙手握住狼牙棒,以此使身體不倒。慕容宏見攻擊的時間到了,雙腳踢中令狐金鷹的頸部,令狐金鷹頓時人仰馬翻,翻倒在地,卻爬不起來。霎時,人群鼎沸,歡唿喝彩聲淹沒了整個賽場。木無愧發出哄堂大笑之聲,並且不斷鼓掌。木無愧轉過頭去,發現紀宛如笑得前仰後合,滿臉掛著興奮的笑容。紀宛如發現無愧一臉無比喜悅的樣子,正打量她,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態,改為掩口而笑。木無愧從來都沒有發現紀宛如笑得那麽開心,笑得那麽春光燦爛。


    正在這時,木無愧盯上附近一位清麗脫俗、美若天仙的姑娘。這位姑娘原本是坐著的,因一時興奮而直起身來,笑得花枝亂顫。木無愧頓時所有注意力被這位女孩卷走,仔細上下打量這位花季少女。一件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梨花色錦繡袍子,這位少女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皓月銀光流動,輕瀉於地,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兩千青絲用發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於胸前,薄施粉黛,隻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木無愧被這位少女迷得神魂顛倒,忘記了身邊的紀宛如,也不管可能是她身旁的兩位丫鬟,徑直來到她的跟前。木無愧傻傻一笑,問道:“姑娘可是秦國人?”


    這位少女一見眼前身穿白色袍子的少年,外表看起來似乎有些放蕩不羈。她剛才一臉笑容,一瞬間變成拘謹的樣子,怒瞪了木無愧一眼,便垂下雙目。她自然不理睬無愧,反而坐下來,視線遊離於地麵。木無愧意識到再這樣問下去,隻會弄巧成拙,徒然增加人家的反感,隻好轉換思路,試圖拉近距離,讓這位姑娘不再疑懼。


    木無愧靈機一動,想到這位姑娘如此關注那位燕國太子,料想她可能是那位太子的妃子。但是仔細一想,發現不對勁,那位太子原本是贏取瓏佳公主,她應該是吃醋才是,而不是興奮。所以,這位少女可能是燕國太子的親朋好友。隻要稱自己是瓏佳公主的朋友,或許能吸引這位姑娘。


    木無愧躬下身來,微微一笑,“姑娘,在下是瓏佳公主的朋友,我能給燕國太子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這位姑娘抬起頭來,一雙疑惑的眸子看了一下木無愧,征楞道:“你為什麽不參加比試?”


    木無愧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行了一個下屬之禮,輕聲細語道:“迴姑娘的話,在下的兄長參加了比試,所以在下就不去啦。”


    姑娘疑懼的臉色稍有緩和,道:“你兄長叫什麽名字?”


    木無愧頓時一愣,心想奇怪了,她怎麽不先問自己的名字,反而要先問哥哥的名字。要說就幹脆說得響亮一些,木無愧笑道:“在下兄長名喚木無悔,是大秦從一品虎賁軍指揮史、榮國郡公的世子,現居奮威將軍一職。”


    “莫非你爹叫木師安,是那個號稱大秦‘武魁’的將軍嗎?”


    “正是。姑娘是怎麽知道我爹號稱‘武魁’呢?”


    “聽皇兄講的。”


    “這麽說姑娘是燕國太子的妹妹,也就是燕國的公主。”


    “嗯。”姑娘點點頭。


    木無愧趕緊給姑娘行下屬之禮,躬身道:“在下失禮啦,臣木無愧見過公主殿下。”


    木無愧這一舉動驚動了附近的人群,這些達官貴人紛紛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們。有人說木家二公子文質彬彬,斯文有禮;有人說木家二公子乃花花公子,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隻會拈花惹草。如此雲雲,不計其數。就連紀宛如看到無愧的舉動,也平添幾分醋意,隻是宛如生性膽小謹慎,害怕招惹陌生人,所以隻在旁邊冷冷地盯著。木無愧異常舉動自然也驚動了在一旁的火師鼎,火師鼎一眼看穿無愧是一個浪蕩的富家公子爺,暫時躺在父母的功勞簿上,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等其父母去世時,不死也會窮困潦倒。


    火師鼎自然沒把木無愧放在心上,他重點關注的對象依舊是木家世子。司禮官喊出大秦振威將軍木無悔和北涼八皇子張孝珪的名字時,兩人閃亮登場,火師鼎的眼球正好被吸引去,當然也吸引在座的木師安、紀蕙蘭與滿座的達官貴人。這位燕國公主的注意力被木無悔吸走,木無愧隻好站在她身旁觀看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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