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得到鐵證如山的犯事官員名錄,既大為吃驚,又深感必有內,吃驚的是沒想到各部門均有官員涉案,同時對秦帝不交出賬本的舉動有所疑慮。在英王符長史來衡的點撥下,英王終於明白秦帝此舉可能是維護皇家顏麵,有意開恩於某些宗室和高官。


    英王馬上召集相關人員開庭。兆敬、韋統、路富和尚書左仆射勒譚均被押到大堂,尚書令婁奮強以身體有恙而缺席。英王不敢自專,便將涉案人犯交由秦帝親自處置。秦帝冷冷道:“爾等貪利枉法之徒,幾乎使朕錯殺忠良,全部正法,絕不姑息。”


    英王恭聲道:“兒臣遵命。”


    英王宣布恢複木府名譽,木師安和木無悔官複原職。木師安率領妻兒向秦帝、英王叩首謝恩。英王下令將名錄上所有涉事官員悉數押入天牢之中,擇日全部斬首示眾。這些人嚇得麵如死灰,個個心驚膽裂,等待著死神的降臨。廷尉石勤一向嚴格執行大秦刑律,認為英王此舉草率,便勸諫道:“殿下,臣以為此舉欠妥,務必查清事情原委,揪出其他隱藏的幫兇。”


    秦帝對石勤此言根根於懷,但也不便於當堂表態,又想到伏擊禁軍的元兇尚未找到,便未置一詞。英王不禁大喜,“本王不諳刑律,請石大人代本王審訊。”


    石勤憂懼道:“陛下已委任殿下審理此案,臣不敢接手。”


    秦帝以為英王害怕得罪人太多,不敢揪出餘黨,遂正色道:“既然石愛卿善於斷案,剩餘工作便交由石卿處理。”


    石勤致謝後,英王便讓出堂位,在石勤旁邊端坐著,正好與瓏佳公主對麵。石勤喝令道:“罪人韋統將華陰犯官淩俊貪贓枉法之事全部道來,否則大刑伺候。”


    韋統跪在堂下,淒聲道:“大人已有賬本,事情一目了然,何須再問罪人。”


    石勤勃然大怒,用驚堂木狠擊了一下桌子,堂下犯人均戰戰栗栗。在一旁的眾人無不心驚,隻覺得這位二品刑官威風凜凜,秦帝倒也心生幾分震動。


    石勤喝斥道:“大膽罪人韋統,本官讓你交代清楚淩俊如何作奸犯科,你沒聽懂本官之意嗎?”


    韋統伏地不起,不敢吭聲。


    石勤下令道:“此賊膽大妄為,冥頑不化,拒不招認。看來沒傷到筋骨,便不把本官放在眼裏。來人,將犯人韋統拖下去,拶刑、鞭刑伺候。“


    刑吏們將韋統綁在木架子,兩名刑吏用拶子猛拶韋統的十根手指,另一名刑吏鞭打韋統背部。片刻之後,韋統嗷嗷慘叫,手指皮肉夾碎,身上血跡斑斑。眾人不忍直視,紛紛垂下雙目,在一旁的犯人渾身顫抖不停,冷汗涔涔。瓏佳公主向來害怕慘象,趕緊捂住眼睛。


    韋統終於熬不住,乞求道:“請大人住手,罪人願意招供。”


    石勤揮手,示意刑吏停止施刑,又厲聲道:“罪犯韋統趕快招來,若有半句謊言,本官將劓鼻刖足,讓你生不如死。”


    韋統慘然道:“淩縣令私吞大多數餉銀,拿出一部分獻給京城高官,好讓他們照應。”


    石勤想順蔓摸瓜,一舉揪出在京城負責分贓的官員,遂厲聲道:“誰負責京城髒銀傳送?”


    韋統因妻兒捏在顏啟手裏,不敢出賣他,囁囁嚅嚅,想說又不敢說。


    石勤大怒道:“來人,將此賊劓鼻刖足,再挖眼割舌。”


    一群刑吏蜂擁而上,將韋統捆綁在地上。三名刑吏手持閃閃發亮的鋼刀,正準備剁去韋統鼻子和雙膝。韋統嚇得會費魄散,驚叫道:“請住手,罪人願招供。”


    石勤遂喝止住刑吏,怒道:“還不從實招來。若再有遲疑,剝皮抽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韋統淒聲道:“淩縣令是顏仆射女婿,京城裏官員都是由他打點。”


    “是誰指使殺手偷襲禁軍?”


    “彥大人。”


    眾人頓時心驚目呆,原來39名受賄官員的贓銀是朝廷堂堂從一品的副相顏啟贈送的。秦帝恍然大悟,顏啟定是為女婿報仇,同兆敬一起,嫁禍木家。為求保命,顏啟不惜雇傭虎笑天的殺手,襲擊禁軍。依照秦律,襲擊禁軍,要處以滅九族的極刑。


    可是,顏啟稱病,沒在公堂參加旁聽,秦帝急命斛律建捉拿顏啟,碰巧馬含巡視門禁時得知顏啟借故出城,便前來向秦帝稟報。


    馬含向秦帝行完君臣之禮後,正色道:“臣巡查各大城門,有軍士向臣報告,尚書右仆射手持尚書通關令牌,稱藍田縣老母病危,軍士隻得放行。臣認為顏大人在這節骨點出城,行跡著實叫人生疑,特來向陛下請示。”


    “狡猾的老東西,想趁機開溜。”秦帝眉頭緊皺,不由得大怒,又話鋒一轉,“馬含,朕命你率1000名禁軍,騎快馬,定要給朕追上。”


    “臣遵旨。”馬含匆忙離開公堂,抽取5000名禁軍騎兵,火速追趕顏啟。


    中午時分,馬含在出春明門外50餘裏的小道追上一輛馬車。軍士攔下馬車,將顏啟逮個正著。迴到長安,馬含將其帶至禦前,交由秦帝處置。秦帝極為惱怒,令斛律建將其關押在廷尉司大牢,交由廷尉處置。


    在天牢裏關了一夜,顏啟發須盡白,麵容憔悴不堪。馬含命軍士將顏啟押至大堂,顏啟伏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這位相爺已無往日在僚屬麵前那種作福作威的傲氣,儼然像一位待死的糟老頭。


    石勤當頭棒喝道{}“罪人顏啟,快將你惡行一一從實招來,否則定當嚴懲不貸。”


    顏啟思慮半晌,心中似乎多了一份底氣,想好了如何攀咬紀蕙蘭,“罪人之婿雖然貪些錢財,觸犯朝廷律令,卻也是響當當的朝廷命官,沒有聖命任何人都不能私自處死朝廷命官。然而,惡婦紀氏心懷不軌,與其子木無愧私通逆犯晁彪不成,便以殘殺我婿為由,向晁彪投誠。怎奈上天報應未到,紀氏與其子巧遇長孫將軍的剿賊大軍,趁機溜迴長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以此蒙蔽陛下。罪人後來查實,罪人之女被晁彪部眾淩辱致死,外孫輩亦無辜慘遭殺害,女婿一家慘死殆盡,無一幸免。每每想到女兒一家,罪人痛心疾首,恨不得將木氏一家和晁彪逆賊碎屍萬段。罪人深知晁彪逆賊自有陛下誅除,但是木家勢大,又有瓏佳公主袒護,陛下自然難以將木氏繩之以法,罪人隻得另尋他法。罪人有心為女婿家報仇,怎奈心有餘而力不足,故出此下策。”


    “臣婦親眼所見淩俊同其下屬投降逆賊晁彪,擔心他們助賊為虐,故而將其斬殺。此賊通敵,人人得而可誅之,臣婦助朝廷除之,有何不可。陛下可垂詢路富。”紀蕙蘭針鋒相對。


    顏啟這番辯詞說得振振有詞,不知內情的人或許還同情他。紀蕙蘭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秦帝倒也不懷疑,遂怒視顏啟道:“老賊,居然還敢強詞奪理,汙蔑紀氏。你的女婿一家死有餘辜,還敢責怪朕,真是豈有此理。”


    顏啟沉默不語,石勤厲聲道:“罪人顏啟,你的話尚未講完。”


    顏啟顫聲道:“罪人害怕東窗事發,便請太華門風雲山莊舵主虎笑天刺殺路富,毀滅證據,沒想到事竟不成,又借機逃出長安,還是被逮住,此乃天意,罪人甘願受死。”


    眾人唏噓不已,堂堂宰臣,不思為國效力,專事蠅營狗苟。


    石勤怒道:“罪人顏啟,你身為宰輔之臣,上不知為陛下分憂,下不體恤百姓疾苦,犯下如此潑天大罪,不知悔罪,反而逃之夭夭,令陛下天威受損。你還有何話可說?”


    顏啟哀求道:“陛下,罪臣羞愧難當,本無話可說,情願一死。但是,罪臣難以割舍家中老小,望陛下念在罪臣為陛下效忠多年的份上,饒恕妻兒,罪臣亦死而無憾。”


    秦帝怒不可遏道:“你貪贓也就罷了,還不知收斂,竟然栽贓木府,勾結匪徒虎笑天,行刺禁軍。你罪大惡極,天理難容,白死莫辯,竟還有臉為家小求情。”


    眾人聽罷,震驚不已,紛紛側目而視。


    秦帝將目光投向石勤,“石卿,此人該當何罪?”


    石勤正色道:“依照大秦律令,刺殺禁軍,嫁禍朝廷忠良,當處以滅九族之刑。”


    顏啟癱倒在地,已處於絕望之中。


    秦帝眸中充滿殺氣,訓令道:“對於此等宵小之徒,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臣遵旨。”石勤將目光掃向跪地不敢抬頭的兆敬,嗬斥道,“罪人兆敬,你身為錢糧農官,朝廷二品大員,枉負聖恩,愛財如命,搜刮民脂民膏,又陷害木家,依律當斬,並且抄沒家產,沒入國庫。”


    瓏佳公主喜不自禁,大叫道:“這種傷天害理的惡人害得木家幾乎冤死,這種處罰實在是太輕了。”


    秦帝怒道:“兆敬,你貪得無厭,又誣陷木家,害得朕幾乎誤殺忠良,當滅九族,方能以儆效尤。”


    石勤依律判處其餘38名犯官腰斬之刑,又按照秦帝指示,將這40人家產全部衝入國庫,以作軍餉和建造招賢樓開支之用。


    英王在此次斷案中,表現出色,秦帝頗為滿意,遂笑道:“英王辦事勤懇,及時決斷,成果卓著,朕心甚慰,特賞錦緞千匹,黃金萬兩,加夜明珠兩顆,以資獎勵。”


    “兒臣謝父皇隆恩。”


    秦帝將目光掃向石勤,正色道:“廷尉石勤恪盡職守,助英王斷案有功。如今尚書令婁奮強抱恙在府,朕恐耽擱政務,特降為尚書左仆射。宰輔之位,事關重大,特擢升石勤為尚書令,以填補空缺。”


    石勤推卻道:“臣平庸昏聵,何德何能,蒙陛下信任而起用臣為廷尉。如今,臣為隻不過為英王打雜而已,陛下卻要提拔臣為宰輔,臣愧不敢當,恐請陛下另擇賢良。”


    秦帝笑道:“朕遍觀諸臣,唯有卿才是尚書令最佳人選,愛卿休要推辭。”


    “臣叩謝陛下厚恩。”


    “望石卿再接再厲,為朕分憂。”秦帝提拔了石勤,廷尉府也就空缺主官。可是,廷尉負責掌管大秦刑律之事,每天需要處理成千上萬的案件,此職幹係極大,國不可一日無廷尉。秦帝遂征詢石勤的意見,“石愛卿,誰可接任廷尉?”


    石勤正色道:“臣以為廷尉評範昶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可堪當此任。”


    秦帝當即任命範昶為新任廷尉,範昶拜謝秦帝。


    英王想到木無悔此次立功不小,有意拉攏木家,遂向秦帝請功道:“父皇,典軍校尉木無悔護送路富有功,又取迴賬本,兒臣以為應對木無悔多加獎勵。”


    秦帝意識到對木府有虧欠,柔聲道:“木無悔立功一件,又受英王推薦,朕提拔你為虎賁軍中郎將,以茲鼓勵。”


    “臣謝陛下隆恩。”


    路富剛才一直被眾人遺忘,這才引起大夥的注意。可是,他是逆犯晁彪同黨,依律當斬,秦帝一時沒想好如何處理他。


    紀蕙蘭念及路富救命之恩,向秦帝求情道:“陛下,路富救了木氏一家,請陛下法外開恩,免其死罪。”


    秦帝一時犯難,思慮片刻,認為路富已無利用價值,半晌方道:“逆犯路富打家劫舍,殘害百姓,攻略官府,殺害朝廷命官,雖有救木家之功,但是罪惡滔天,不殺難以平民憤。”


    眾人深知路富謀反罪大,又威脅到秦帝的皇權,同情路富的人也不敢置一詞。秦帝把目光投向英王,“昊兒,以為如何處置路富?”


    英王附和道:“兒臣不敢偏私,堅決讚成父皇。”


    “難為你了。”秦帝又問新任尚書令石勤,“石卿,你以為如何?”


    “迴陛下,依律處置。”


    木師安、紀蕙蘭、木無悔剛獲赦不久,見聖命不可違,眾口難犯,遂不敢觸怒龍顏。路富不是瓏佳公主關注的人,瓏佳公主壓根兒沒打算救他。路富拋出美人而讓秦帝上心,從而讓他留自己一條生路,沒想到秦帝不吃這一套,翻臉比翻書還快,還是下了殺心。路富想提醒秦帝,但是秦帝可以私下派人尋找虎綺麗,完全不需要他了,滿堂公卿眼睛都是雪亮的,若是貿然提及,群臣必然強烈反對,他的死亡日期可要提前了。


    木師安、紀蕙蘭眼見路富生還無望,紛紛低頭垂目。出乎眾人意料之外,木無愧居然挺身而出,跪在秦帝麵前,和聲道:“陛下,小人認為官逼民反,路富家小不幸為逆賊晁彪所擄,故而不得已而屈身事賊。如今,路富雖犯謀逆之罪,但他智勇兼備,文武雙全,武藝卓絕,又有心效忠朝廷。方今四方賊寇尚未剿除,陛下正是用人之時,請陛下赦免路富死罪,讓其帶罪立功,說服晁彪歸順朝廷,如此一來,減少不少兵災禍事。”


    秦帝睥睨木無愧一眼,默然無語,陷入深思。方才堂上眾人鴉雀無聲,現在卻議論紛紛。瓏佳公主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小子宅心仁厚,隻顧救人,不計逆鱗犯顏的後果,不禁多看了木無愧兩眼。她思慮一下,定是這小子依仗有她這位靠山,便想秦帝麵前露臉。於是,瓏佳公主向秦帝奏道:“父皇,女兒認為木家二公子言之有理。若是沒有路富出手相助,木家這次可真的要慘死在顏啟、兆敬等壞人手裏。女兒請父皇免去路富死罪。”


    英王見風使舵,也向秦帝奏請道:“兒臣以為皇妹與木家二公子所言極是,若無路富傾力相助,隻怕兒臣破不了此案。兒臣鬥膽懇求父皇將功折罪。”。


    秦帝對此心知肚明,瓏佳公主這一次又是因為木無愧而為路富求情。不過,兩人所言在理,路富尚有利用價值。秦帝笑道:“路富,既然英王、瓏佳公主都願意為你求情,朕也有心用你,你可願效忠朝廷?”


    路富熱淚盈眶,含淚道:“罪人多謝陛下不殺之恩,定然以死相報。”


    木師安、紀蕙蘭兩人對視,又喜笑顏開,沒想到小兒沒什麽本領,隻需三言兩語,便將路富從鬼門關拉迴來。兩人驚歎這個兒子沒有白養,倒是木無悔心生妒忌之意。


    木無悔認為路富身手不凡,想把他攬入自己麾下,遂奏請道:“陛下,路富是木家恩人,臣打算把他留在身邊,懇請陛下恩準。”


    “你倆這次配合得天衣無縫,取迴賬本,朕心甚慰。”秦帝笑道,又將目光拋向路富,“路富,朕命你為虎賁軍領軍校尉,從此以後,你便可在木無悔麾下效力。”


    “謝陛下。”路富滿臉喜悅,想到晁彪,頓首道,“陛下,臣以為剿滅晁彪,無需一兵一卒。臣雖不才,願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晁彪來降,請陛下恩準。”


    秦帝狐疑道:“逆犯晁彪乃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朕將其碎屍萬段,也難以平民憤,怎能輕易放過他。何況,他反朕久矣,斷不會效忠朝廷。”


    路富正聲道:“臣對晁彪了如指掌,此人雖身居草莽,但是為人耿直,頗講義氣,身手不凡。臣之妻兒雖為其俘虜,但其未嚐加害他們。臣受其禮遇,故而屈身事賊。淩俊等人有眼無珠,不辨忠良,貪贓枉法,致使民怨沸騰。晁彪素懷忠義,籠聚義士,起兵反抗淩俊。方今四海未平,陛下有心吊民伐罪,一統天下,非用此人不可。臣若是未能勸降晁彪,願將頭顱獻給陛下。”


    秦帝見路富言之鑿鑿,不免心動,笑道:“路富,晁彪肯招安,朕一定重賞與你。木無悔、路富聽令,臣令你二人擇日趕赴華陰,勸降晁彪,不得有誤。”


    二人雙雙向秦帝致謝。秦帝已覺困乏,揮揮手,示意眾人散去,然後起駕迴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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