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一大早,木無悔像往常一樣到禁軍中值班。木師安上完早朝後,直接迴府休息。他獨自一人待在家中,本想午睡,可就是睡不著,悶得發慌,無所事事,來到後花園飲茶。過了一會兒,他躲進書房,隨手翻出《六韜》,不一會兒就趴在書桌上唿唿大睡。


    中午時分,綠茵來服侍主人,為木師安端來飯食。木師安因昏睡了一個多時辰,聽到開門聲,驚醒過來,隻見一個人影忽然闖進來,定睛一看,原來是綠茵將三道的菜肴、一碗小米粥和一盤肉夾饃擺在書桌上。


    綠茵躬身道:“請老爺用膳。”


    木無愧睡眼惺忪地迴應了一聲:“你辛苦了。”


    綠茵心細,發現木師安臉上尚有汗水,前去打來一盆涼水,親自為木師安擦拭臉頰。木師安清醒過來,幾下就吃完肉夾饃。綠茵輕輕地撤走餐具,木師安望著綠茵遠去的背影,心裏感到一股像是吃了蜂蜜般的甜蜜感,發現綠茵這丫頭心細如發,越來越嬌俏可愛。


    木師安翻了幾下《孫子兵法》,將其丟在一旁,又去翻閱《太公兵法》和《司馬法》。綠茵在窗外細細打量木師安,木師安剛好到了不惑之年,身著一件月白色的袍子,不時地捋一下秀美絕倫的胡須,倒有一股君子之範,又不失英雄氣概。綠茵機靈,想到男主人或許有些口渴,悄悄地來到木師安跟前,為木師安沏茶。她在木師安左手旁邊擺放一個薄胎細瓷茶杯,斟滿府裏特製的梅花玉露茶。


    木師安微笑道:“綠茵,你有心了。”


    “多謝老爺誇讚,奴婢還有事,先告退了”綠茵淺笑一聲,緩緩離去。


    木師安啜一口茶水,本來飲茶可以提神,似是看久了,不覺眼神迷離,還是無心閱讀。


    綠茵十二歲那年被紀蕙蘭挑選入府,伺候木府主子。如今,她年方二八,正當妙齡,姿貌出眾,是府裏丫鬟中的班頭,又機靈懂事,善於迎合紀蕙蘭和木師安,引得夫婦倆對她頗感滿意,讚賞有加。因而,綠茵的待遇也隨之水漲船高,紀蕙蘭特意將她升為一等丫鬟。在木師安的強烈要求下,紀蕙蘭增加綠茵的每月賞錢至此前的兩倍。每年年尾歲末時,紀蕙蘭為府裏仆人準備了過年新衣,綠茵竟獲得特許,親自挑出自己最喜歡的新衣。為此,木師安特意將發放壓歲紅包的權力攬到自己手中,悄悄地塞給綠茵兩倍於其他仆人的壓歲錢。


    綠茵特地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光彩照人,又進書房為木師安斟茶。綠茵發現主人心裏似是愁苦,微笑道:“老爺,要不喝點酒,借此消愁解悶。”


    木師安淡淡地迴應道:“好吧。”


    綠茵取來木府珍藏多年的韶華瓊漿酒,柔聲細語道:“老爺,咱們來下棋,怎麽樣?”


    木師安微微一怔,笑道:“綠茵,你會下棋麽?”


    綠茵莞爾一笑:“奴婢略會一二,請大將軍莫要嫌棄綠茵棋拙。”綠茵突然改口,稱木師安為大將軍,意在向木師安表明,對他有一種無限仰慕之情。此舉拉近兩人的距離,又讓木師安產生一種自己不同於富貴人家老爺的感覺。


    木師安笑道:“我悶得發慌,正好需要你這樣善解人意的姑娘來為我消愁解悶。”


    綠茵嬌笑道:“圍棋最易消磨時間,又能陶冶情操。大將軍乃當世大英雄,能陪大將軍下棋,是綠茵三生修來的福分。”


    木師安樂得嘴合不攏:“綠茵,你這小姑娘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嘴甜,好是叫人喜歡。從這個月開始,我讓師妹將你的份錢再漲一倍。去斟酒擺棋吧。”


    綠茵樂得美滋滋的,在棋桌上放置兩個酒杯,並且輕輕地斟滿酒。兩人圍坐一張小桌子旁弈棋,木師安一邊淺酌一口,一邊緩緩落子,十分愜意。綠茵亦不時輕抿一口,突使狠招,撩撥得大英雄興致勃勃。木師安越來越發覺發現覺綠茵棋術不錯,有時竟把這位博弈高手困住一時片刻。木師安不由地暗自驚歎這位年紀小小的丫頭竟能練出如此驚人的技藝,實在不簡單。綠茵並沒有得意洋洋,淺飲一口,又暗送秋波,不時地向木師安拋去媚眼。


    木師安本來無心窺視綠茵,怎奈綠茵身著一身單薄粉紅色的裙子,散發出少女迷人的香氣,加之綠茵雙頰上也抹上一些脂粉,一股淡雅香氣撲鼻而來。一陣陣香氣撩人心弦,又因兩人距離太近,木師安把持不住,不時舉頭偷窺綠茵。綠茵故意避開木師安的眼神,以免對視而產生尷尬,好讓大英雄大飽眼福。綠茵明眸皓齒,杏眼桃腮,紅白相襯,柔軟櫻唇,風情萬種。木師安忍不住將小椅子挪向綠茵,緊挨著綠茵而坐,接著試圖專心下棋。綠茵自然明白木師安醉翁之意不在酒,並沒有避開木師安,反而巧笑倩兮,秋水盈盈。頓時,木師安不覺方寸大亂,顧不上平日裏一副謙謙君子的形象,頭顱靠近綠茵香腮,一陣耳鬢廝磨。綠茵沒有躲避,雙頰更顯紅潤,木師安六神無主,隻覺得蕩魂攝魄,意誌全無。木師安不安分的雙手染指綠茵誘人的雙頰,又一路滑下。麵對木師安的得寸進尺,綠茵居然任憑木師安的擺布,沒有遮掩。


    紀蕙蘭心腹丫鬟梅紅早就盯住綠茵,發現她鬼鬼祟祟,屢次進出老爺的書房,行為極似不軌,遂悄悄地跟在她身後,但是離得較遠,以免被綠茵發覺。


    在這五月大熱天裏,書房門窗緊閉,梅紅估計綠茵沒安好心,似乎在勾引老爺。為了探清虛實,梅紅踮起腳跟,悄悄地來到書房窗戶邊,裏麵不時傳來嬉笑聲和嬌喘聲,梅紅恨得在心裏暗暗咒罵綠茵這賤丫頭臭不要臉。梅紅不敢在書房外麵久呆,以防被裏麵的人發現,或者屋外的仆人瞧見。她立即撤走,靜靜地在大廳裏等候女主人的歸來。


    不久,馬車駛進木府大院,紀蕙蘭同兩位丫鬟正準備把小女孩抬進藥房,為其醫治。可是,梅紅箭步衝過來,對著紀蕙蘭的耳朵低聲私語。紀蕙蘭頓時大怒,吩咐梅紅、梅香兩姐妹和紫菀把小女孩抬到藥房去,並囑咐她們精心照料小女孩,獨自一人匆匆離去。


    紀蕙蘭怒氣衝衝地趕到書房大門前,猛踹大門,大門雖然被緊緊閂上,可是也經不住紀蕙蘭大腳狠踢,大門應聲而開。紀蕙蘭沒想到捉奸捉雙,隻見綠茵依偎在木師安的懷裏,場麵極為糜亂不堪。兩人衣冠不整,綠茵裹在身上的裙子散亂不堪,長長的秀發還散亂紮在木師安身上。兩人猛然迴過頭來,發現紀蕙蘭破門而入,不由得畏畏縮縮,連忙整頓衣冠。綠茵因十分恐懼而躲到木師安身後。木師安站起身來,朝書房外麵掃了一眼,夕陽尚未落山,最起碼還得有四個時辰才會天黑,沒想到悍婦這麽快歸府,一時六神無主。木師安不敢正視紀蕙蘭充滿殺氣的雙眸,隻是瞟了一眼,隻覺得悍妻如同一頭兇猛的母老虎,似乎要一口咬死他們這兩隻小綿羊。


    如果眼前有一個地洞,木師安恨不得馬上鑽到地洞裏躲起來。然而,麵對此種窘況,他縱是羞愧難當,但是退無可退,也無處隱藏。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冷汗涔涔,陪著一副笑臉道:“師妹,我錯了。全怪我鬼迷心竅,一時把持不住,連累了綠茵。請不要責怪綠茵,她是無辜的,全是我一個人的過錯。”


    紀蕙蘭怒目切齒,氣得雙眸噴射紅光,恨恨地罵道:“你喪盡天良不說,還大言不慚,竟然袒護這種寡廉鮮恥的小賤人。我真是瞎了眼,早知你是這種無恥之徒,妾身寧願追隨水師兄而去。”


    木師安被紀蕙蘭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羞愧難當,無言以對,隻是低著頭,靜候兇妻的咆哮。


    紀蕙蘭恨不得一劍刺死這位恬不知恥的奸夫,再去撕爛眼前這位蜷縮在奸夫身後的小賤人。可是真要動手,紀蕙蘭完全不敵木師安。對此,紀蕙蘭心知肚明,但還是噎不下這口惡氣。紀蕙蘭衝過去,秀目怒瞪,綠茵嚇得跪在紀蕙蘭麵前,額頭觸地。紀蕙蘭指著綠茵罵道:“你這種小賤人,真不知天高地厚,枉費我一番好意。你家貧無立錐之地,我好心收留你,待你也不薄,還打算把你許配給無悔,沒想到你居然勾搭這個無恥的東西,簡直是白養了你,真是氣煞我也。”


    綠茵羞愧難當,不敢抬起頭來,涕淚連連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自願退出木府,迴到鄉下去,請夫人饒過奴婢這一次。”


    紀蕙蘭秀眉一挑,疾言厲色道:“誰能保證你不會跟這個不知羞恥的男人在外麵私通?”


    綠茵嚇得戰戰栗栗,不敢吱聲。木師安趕緊求情道:“這一切都是我一人造成的,綠茵是真誠悔罪,請師妹寬恕綠茵一次。若再次做出對不起師妹的事情,我甘願受罰。”


    紀蕙蘭怒目而視:“你居然替這小**求情,別說是下一次,妾身現在殺了你與這小賤人也不夠解恨。”


    木師安不敢再吭聲,擔心再說些什麽,反而自取其辱,隻會被紀蕙蘭臭罵一頓。紀蕙蘭難消心頭之恨,伸腳欲踢綠茵,卻踢在木師安大腿上。木師安一心掩護綠茵,紀蕙蘭明白了現在狠揍這種小賤人已是不可能。於是,紀蕙蘭連連猛踢木師安,木師安沒有躲閃。木師安因內力強,立在地上巋然不動。紀蕙蘭雙掌揮來,木師安臉上留下了十個指印,嘴角流出血絲,滿臉火辣,神情恍惚,依舊不還手。


    紀蕙蘭不忍心繼續毆打丈夫,遂嗚咽起來,又掀飛棋桌,還將書籍丟得到處都是。綠茵嚇得心驚肉跳,想到木師安隻能護住她一時,遂趁機逃出書房。紀蕙蘭料定綠茵想潛逃木府,追了過去,又喝令在不遠處的章管家帶人攔截綠茵。綠茵害怕紀蕙蘭秋後算賬,試圖逃離木府,卻被吳康和蔣明攔住。綠茵拚命掙紮,兩人輕而易舉地將她拎迴她的房間。徐媽媽取來大鐵鎖,將其鎖在裏麵,以防她溜走,靜候女主人的處置。


    紀蕙蘭見綠茵被關押起來,便放下心來,連忙去看望小女孩。紀蕙蘭使用木府特製的金瘡藥,敷在小女孩的傷口上。此藥是根據青龍山《本草內經》的秘方而製,自然比藥鋪裏金瘡藥要管用一些。紀蕙蘭解開小女孩穴道,小女孩一會兒恢複意識,清醒過來,但是還沒力氣說話,雙目微垂。紀蕙蘭吩咐紫菀,取來一瓶五花玉液丸,親自把一粒五花玉液丸喂到小女孩的口裏。五花玉液丸也是紀蕙蘭按照《本草內經》的配方秘製而成。紀蕙蘭吩咐徐媽媽取來她珍藏多年的東阿阿膠和上黨人參,並讓庖廚師傅熬製滋補湯藥。


    紀蕙蘭吩咐梅香為小女孩喂了滋補湯藥,小女孩氣色好轉了一些,一會兒之後便有氣力講話。紀蕙蘭展顏一笑:“姑娘,你好些嗎?”


    小女孩掃視四周,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眼前盡是陌生人,疑惑地問道:“我怎麽在這個地方?你們是誰?”


    紀蕙蘭笑道:“不要怕,這是我家,我在越秀美救了你。”


    小女孩凝神深思,想起中午那一場血淋淋的一幕,但是暈倒之後,什麽都不知道了。半晌之後,小女孩依舊聲音孱弱道:“鴇母人多勢眾,怎肯讓恩人救我?”


    紀蕙蘭朗朗笑道:“是我花銀子贖迴了你。”


    小女孩默默無言,良久方輕聲問道:“我家在華陰縣鄉下,我爹沒錢,把我賣給越秀美,我沒有這麽多錢還你,我該怎麽辦呢?”


    紀蕙蘭忍不住失笑道:“姑娘別擔心,我家不缺那點錢。你隻需在這裏安心養傷即可,權當自己家裏一樣。等你養好傷後,你可以留在府裏做丫鬟,然後慢慢償還。”


    小女孩不由一怔,連忙起身,可是傷勢尚未恢複,力氣微弱。紀蕙蘭扶住小女孩,小女孩向紀蕙蘭頓首道:“多謝救命之恩,我即便給恩人做牛做馬,也難以報答恩人一二。”


    紀蕙蘭笑道:“姑娘莫要多想,我隻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姑娘貴姓,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答道:“小女姓衛,家裏人喚我小娥。不知如何稱唿恩人?”


    “這是木府,叫我夫人即可,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丫鬟。在這木府裏,沒人敢欺負你。”紀蕙蘭笑道,又指著三位丫鬟,“她們都是我的丫鬟。”


    紀蕙蘭一一介紹完三位丫鬟,又講述她的家庭成員,衛小娥連連點頭。紀蕙蘭想了解衛小娥的一些情況,遂問道:“你多大了?你爹怎麽這麽狠心將你賣到越秀美呢?”


    衛小娥忍不住流下眼淚,哽咽道:“我才14歲,我娘得了肺癆,沒錢看病,我爹到處籌錢,還是沒能治好我娘的病。我爹給地主錢老爺打長工,做農活,欠了很多債。三個多月後,我娘不幸病死,丟下我和弟弟。這段日子以來,錢老爺見我娘死了,卻來逼債。我爹沒錢還他,他就動手打我爹。我爹被逼得沒辦法,隻得聽從錢老爺的指示。錢老爺想圖個高價,指示我爹把我賣到京城裏的越秀美。賣了100兩銀子,錢卻全部被錢老爺拿去。”


    衛小娥熱淚盈眶,紀蕙蘭和三位丫鬟深受感動,眼眶都濕潤了。三人一邊聆聽,一邊掏出手帕,擦拭眼淚。紀蕙蘭擦幹眼淚後,又替衛小娥擦拭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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