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注,下的是心思,王公子弟們不缺錢,投靠誰就賭誰贏;千金小姐們不喜賭博,心裏喜歡誰便押了誰的注。

    桑玥拿過曲修宜手中的紙筆,大致瞄了一眼,一半一半,她嘴角微揚,在慕容耀和慕容拓的名字下各添了一筆,爾後掏出兩張銀票,淺笑道:“我和大哥一人投一注。”

    曲修宜麵露難色:“桑小姐,到底哪一注是你押的?”

    “有什麽關係呢?反正我和大哥各押一注,誰也不得罪就是了。”桑玥將紙筆還給曲修宜,“你現在跟著慕容拓混得風生水起,是不是?”

    曲修宜撓撓頭,咧唇一笑:“得蒙慕容公子賞識,我現在可是個十分重要的人!不過再重要,也沒桑小姐重要,嘿嘿。”

    桑玄夜不悅地將酒杯擱在桌上:“曲公子,請注意你的言辭,我二妹尚未婚配,別說些有的沒的毀我二妹清譽!”

    曲修宜臉色一沉,你二妹和慕容公子還有清譽可言?你是不知道他們私會了多少次吧?不過這話,心裏想想就好,讓他說出口他可不敢!萬一傳到慕容拓的耳朵裏,免不了又要受頓折磨。

    曲修宜悻悻地走了,林妙之裙裾飄飄而來。她發如鴉青,麵若皎月,即便身後是一堆旺盛的篝火,她依舊光亮得不像話。這光亮,源於她獨有的氣質,一種唯精靈才能散發出的生機。

    “桑公子,桑玥。”她簡單見了個禮,桑玥拉過她在自己和桑玄夜的中間坐下。

    桑玄夜微微一笑:“林小姐。”

    “你可以和桑玥一樣,叫我妙之。”林妙之嫣然笑道,眸子裏卻仍閃過一絲羞赫。

    桑玄夜仿佛不察,臉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風:“妙之。”

    定國公府席位不遠處,便是寧國公府的席位,楚纖纖席地而坐,眸光似落在張牙舞爪的篝火上,又似遠眺在無邊的夜色中。她身穿宮緞素雪絹裙,耳墜紫水晶,仿佛烈焰旁的一捧白雪,不知何時就要化於無形了。她的三千青絲被挽成一個簡單的螺髻,用一支簪子固定。那簪並不見得多麽名貴,卻新穎獨特,頂端用金絲繞了一朵梨花,中間點了兩顆紅寶石,仿若梨花吐蕊,都能聞見陣陣芬芳。

    一壺烈酒下肚,慕容慶看癡了去,纖纖,還說你不喜歡我!那是我親手為你做的釵!

    林妙之和桑玄夜漸漸熟絡,談話間摒棄了羞澀,桑玄夜驚奇地發現,林妙之與其他閨閣女子大相徑庭,她對事物的看法不拘泥於禮法規矩,宏觀大氣

    ,見解獨到,心裏對這個侯府小姐多了一分好感。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妙之啊妙之,快點做我大嫂吧!

    這時,嚴婷蘭走了過來,她簡單地與三人見了禮,爾後在桑玥的另一側坐下,露出一副親和的姿態:“那邊拚得可真激烈,不知桑小姐到底下注誰贏呢?是慕容公子嗎?”

    嚴婷蘭話裏有話,桑玥故作不明,淡淡笑道:“這個嘛……我和大哥一人押了一個,反正最後誰贏我們都不虧。”

    “是麽?反正這就是好玩兒,我們也不缺這點錢,你說是不是?”你壓根就是輸不起吧!

    剛好此刻,慕容拓又朝桑玥拋了個閃亮亮的媚眼,桑玥扶額,長得那麽好看,還露出風情萬種的神態,他這是想迷死一堆千金小姐嗎?

    慕容拓真的醉了,在人前總是冷著一副臉的他,今夜笑得特別多,特別迷人。

    桑玥定了定神,道:“嚴小姐說的有道理,我們這穿的戴的,哪一樣不是價值千金?”

    嚴婷蘭看了看桑玥的首飾,再對比自己的,正欲打算炫耀的話生生哽在了喉頭,她不禁自慚形穢,一個庶女,穿戴比她這個嫡女好多了!豈有此理!

    她努力克製住心底的不悅,端起一杯花茶,放在唇邊碰了碰,突然,蔣茹從旁側跳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嚴婷蘭!”

    嚴婷蘭嚇得手一滑,茶杯翻落在了蒲墊上,她和桑玥的裙子同時被打濕。

    “蔣茹你想嚇死我?”她忙掏出帕子給桑玥擦拭,自責道:“對不起,桑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

    蔣茹沒好氣地哼道:“你的膽子有那麽小嗎?不是你……”

    嚴婷蘭拍桌厲喝道:“蔣茹!你嚇到我沒事,可我方才差點燙傷了桑小姐!”

    桑玥倪了嚴婷蘭一眼,眸光意味深遠,唇瓣勾起:“沒事,嚴小姐無需動怒。”

    “這裏風大,我們去換身衣衫吧,不然會著涼的。”嚴婷蘭站起身,伸手去扶桑玥。

    桑玥撣了撣裙擺,對桑玄夜和林妙之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道:“大哥,你和妙之先聊,我去換件裙衫。”

    嚴婷蘭扶著桑玥往寢宮方向走去,從花園到她們居住的寢宮,需要途徑曲徑深幽的小路若幹、霸氣恢弘的殿宇數個、雅致清冷的別院繁多,這一路遠離歡歌熱舞,踏著明月清輝,倒是顯得格外漫長了。

    夜風陣陣,蟲鳴鳥

    叫,偶伴有幾聲蛙鳴,花園裏的鬧聲已經完全消失在了桑玥和嚴婷蘭的耳中。嚴婷蘭時不時地張望一番,眼瞼飛速眨動,似在等待什麽。終於,到了一個岔路口,嚴婷蘭笑道:“我們的居所不在一起,我從這兒迴去了。”

    桑玥將鬢角的秀發攏到耳後,笑容淺淺道:“下一個路口再左轉貌似更近啊,嚴小姐再陪我走一段吧。”

    嚴婷蘭笑得極其誇張:“嗬嗬,我習慣了走這條路。”

    “那行吧,這條路黑得很,嚴小姐要當心。”

    嚴婷蘭笑著點點頭,還是當心你自己吧!她飛一般地衝進了夜色中,渾然不知此去是兇途!

    因為心虛的緣故,她腳底生風,經過一條狹窄的石子路時,突兀地踩到一個滑膩的物體,整個人翻進了一旁的水溝,落水前的一霎那,她感受到了死神的宣判。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衝破雲霄,從此世上,不再有人提起嚴婷蘭。

    聽到嚴婷蘭的尖叫,桑玥提起裙擺,淡淡一笑,夥同恬郡主來害我?希望你希望這種下場!

    她往寢殿方向走去,路過一處別院時,桑玄夜從樹後閃出,他拍了拍手,眼底閃過一絲暗芒:“果然被你猜中了,有埋伏。”

    “大哥怎麽解決的?”

    “我把她們打暈了。”

    桑玥和桑玄夜走進別院,她凝眸一看,竟然是素心和素蘭!她們二人哪有被打過板子的跡象?嗬,恬郡主幾番故意設困、解圍,真是用心良苦!

    不一會兒,蓮珠背了個人過來,她氣喘籲籲地將人往地上一摔:“小姐!她可真沉!”

    “辛苦你了,東西呢?”

    蓮珠會意,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拔掉瓶塞,將花蜜粉灑在了蔣茹的脖頸處,道:“不給她臉上抹一點麽,小姐?”

    桑玥搖頭:“她膽子小,心眼不壞,不過是交友不慎,提個醒就好,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她說出事實的真相!對了,你去準備一托盤好菜好肉和好酒,把酒往她們身上淋上一些。”

    “是!”

    如此,就變成素心素蘭喝酒誤事,將蔣茹當成桑玥抓進了別院。蔣茹消失一夜,第二天脖子又被蟲蟻咬得血肉模糊,一定會供出這兩日同恬郡主、嚴婷蘭的勾結,屆時,桑玥倒要看看太後怎麽給安國公府一個交代!當然,還有嚴婷蘭,她因為幫恬郡主辦事,不慎摔入水溝被荊棘毀容,忠信侯府咽得下這口氣,才怪

    ?

    花園中,慕容耀和慕容拓繼續拚酒,楚纖纖似乎心中鬱結,不願多呆,兀自起身,離席而去,臨走前,她忍不住瞟了慕容慶一眼,恰好慕容慶也在看她,四目相對,哀怨癡情參半,楚纖纖眼圈一紅,錯開視線,消失在了花園。

    慕容慶心裏哇涼哇涼的,像揣了塊冰。他是真的愛纖纖,與楚蓉蓉完全是巧合,好吧,他承認他對纖纖撒謊了,他不隻一次地要了楚蓉蓉,但每一次他的心裏想的都是纖纖。男人三妻四妾本就稀疏平常,難能可貴的是他的心隻給了纖纖一人,纖纖為何還不滿足?

    楚纖纖越走越遠,他的心也越來越空,昨夜在迴廊的激情仍曆曆在目,他堅信,纖纖是愛他的!

    思及此處,慕容慶起身,又喝了一大壺酒,悄然離開了席位。

    “拓兒,今天我們一定要分出勝負!”慕容耀高舉酒壺,眼含挑釁,這勝負也不知說的是拚酒還是其它。

    慕容拓不甘示弱:“難道我還怕了你?”

    二人齊齊仰頭暢飲,忽然,書童懷安扒開人群,在慕容拓的耳邊小聲道:“公子,桑小姐方才和嚴小姐在湖邊起了爭執,被嚴小姐推下水了。”

    慕容拓的拳頭一緊,酒壺破裂:“她人呢?她應該會遊水的。”

    “奴才聽曹女官說,嚴小姐使了壞,令人往裏砸石頭,桑小姐的頭上被砸了好幾個洞,幸而恬郡主路過將其救下,目前桑小姐正躺在荷塘附近的傾心居,恬郡主知道公子關心桑小姐,特來通報一聲。”

    慕容拓神色一凜,剛剛桑玥的確是隨嚴婷蘭一同離開的!

    慕容耀注意到了慕容拓臉上的凝重,遂凝神聚氣,想要用內力聽到他們的談話。慕容拓把音量陡然一壓,聲若細蚊:“你確定桑玥在傾心居?”

    書童小心翼翼地點頭:“奴才偷偷跟隨曹女官,從院落外瞄了一眼,那衣著打扮,是桑小姐沒錯。”

    慕容拓將破裂的酒瓶扔到地上,伸了伸胳膊,輕描淡寫道:“慕容耀,你贏了。”

    對於輸贏,他在乎,但他更在乎桑玥,所以勝利還是讓給慕容耀吧!

    慕容拓這一認輸,可哭慘了曲修宜:“慕容公子喂,我可是下了一千兩的賭注啊,你明明勝券在握,為何說放棄就放棄了咧?”

    夜色獨好,淡淡的黑雲自圓月前緩慢飄過,稍了一抹詭異和神秘的色彩。荷塘邊的傾心居內,一名白衣女子側臥於床榻,她衣襟半敞,

    露出大紅色的繡著茉莉的肚兜。她的身形嬌小,酥胸卻長得極好,加上刻意拉低了肚兜,竟在側臥的姿勢下,擠出了迷人的乳壑。

    今夜,她做了完美的部署,隻要拓哥哥來,不論成與不成,拓哥哥都非娶她不可!

    臥房內春色蕩漾,院子外寧靜祥和,曹女官靜靜守在院落的一側,隻等合適的人到齊,她就開始行動。遠遠地,她自夜色中瞥見一道匆匆趕來的身影,急忙背過身子朝另一個方向看去,不知看到了什麽,心裏籲了口氣。

    為了不被慕容拓瞧出端倪,恬郡主放下了所有簾幕,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她的心漸漸忐忑。

    “吱呀——”,門被推開了,她翻個了身,背向門外。

    門被合上後,不過一個唿吸的功夫,她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

    她不給拓哥哥任何開口的機會,纖指覆上他的唇瓣,示意他噤聲。他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但更多的一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甜蜜。他拉開她的手,大概是喝多了,所以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嗅覺有些不清,甚至連懷中人兒抱起來的感覺都與以往有些不同。

    恬郡主感受到了拓哥哥的異樣,心裏一陣驚慌,現在可不能穿幫!她主動轉過身,將頭埋入他的懷中,這個萬分依戀的動作令他滋生的一絲懷疑煙消雲散了。

    “哐啷”一聲,門被踢開,慕容耀怒氣衝衝地進來了,“慕容拓你這個畜生!你把玥兒怎麽了?”

    他從慕容拓和懷安的對話中聽到了傾心居三個字,忙抄了條小路過來,一走到門外,就發現曹女官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另一條路上正有無數的千金小姐朝這邊過來,心裏就滋生了一股不安,加上他的確看到一個人影飄進了傾心居的臥房,就越發覺得慕容拓是想了個陰招,當著眾人的麵毀去桑玥的清白,好讓桑玥不得不嫁慕容拓!他加快了步子,要趕在那些女人發現之前阻止他們兩個!可是,他看到了什麽?慕容拓竟然已經和桑玥抱在了一起?

    慕容耀怒火中燒,提起床上的人往地上狠狠一摔,拔出腰間的佩劍斬了過去!

    “慕容耀!是我!”

    慕容耀的劍離他心髒一寸的位置時,他用盡全力大叫出聲,慕容耀堪堪忍住內勁,定睛一看,勃然變色:“慕容慶?”

    這迴,他更氣了!

    “慕容慶你這個混蛋!上次玥兒說你打她的主意,我還不信,這迴倒好,被我抓住了

    吧!看我今天不殺了你?”

    恬郡主猛然一顫,如遭五雷轟頂,震得耳蝸內轟鳴陣陣!慕容慶?拓哥哥怎麽變成了慕容慶?

    若在以前,慕容耀絕不會如此衝動,但今日他喝多了,腦子裏一片混沌,隻記得慕容慶這個混蛋侮辱了桑玥的名節,一劍即將刺下,慕容慶一個翻身撲倒床上,抓住恬郡主:“救救我!”

    慕容慶的心裏泛起驚濤駭浪,他明明是尾隨纖纖而來,怎麽床上的人變成桑玥了?

    可這還不是最令人驚詫的,恬郡主突然甩過一個耳刮子,怒道:“禽獸!”曹女官怎麽辦事的?人進來錯了,她竟然沒能發現?

    此言一出,剛好看熱鬧的人來了,曹女官的手裏還打了個燈籠,接著燈籠的光輝一看,所有人齊齊傻眼:慕容慶和恬郡主在床上相互撕扯,慕容耀拿著劍嚴陣以待!

    “恬兒?”慕容耀駭然失色,心裏卻悄然籲了口氣,不是玥兒就好!他輕咳一聲,無比歉疚道:“慕容慶,我誤會你了,抱歉,既然你跟恬郡主兩情相悅,那麽就應該奏請太後賜婚,而不是用這樣的方式私相授受,毀了彼此的名節。”

    他這話有些落井下石了。

    周太傅的孫女周珺半天迴不過神,眼珠子差點掉下來:“秦王殿下,你們……繼續。”

    人群裏一陣騷動,楚纖纖提著裙擺擠出門內,一看到床上的情景,又驚訝又痛心,當場落淚,咬了咬紅唇,頭也不迴地離開了傾心居。

    慕容慶一把推開恬郡主,衝破人群的阻攔,追上楚纖纖,焦急道:“纖纖,你聽我解釋!”

    楚纖纖淚流滿麵:“還有什麽好解釋的?昨日與你一聚後,我信了你的說辭,今日特地戴上你送我的發釵,就是希望你看懂我的暗示,我們兩個好好談一談,可我不過是去傾心居的偏院如了個廁,你就迫不及待地與恬郡主苟合在了一起!慕容慶,你骨子裏就是個風流成性的人!我對你,再無一絲留戀!我們……”她拔下頭上的簪,用盡全力掰斷,“恩斷情絕!”

    “纖纖!纖纖!我以為她是你!”慕容慶狠拍自己的腦袋,都是喝酒誤事!但其實他並非沒有感覺到異樣,纖纖已經十七歲,哪裏會那般嬌小?可……可那種軟玉香懷的感覺,他亦是有些難以抗拒。

    楚纖纖決絕地瞪了他一眼:“慕容慶,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踐自己、原諒你的風流!你若再纏著我,我隻能告訴祖父和姑姑,讓他們想法子解決你和我之間的

    恩怨了!”

    纖纖的祖父是寧國公,姑姑是攝政王妃,哪是他這個有名無實的王爺得罪得起的?慕容慶隻覺得今天是一腳踢在了釘板上,怎麽誤打誤撞地闖進了恬郡主的溫柔鄉?而恬郡主前後反差那麽大,難道是把錯當成了別人?憑心而論,他是一點也不想娶那個刁蠻任性又風騷的郡主!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楚纖纖抹幹眼角的淚,斂去麵上的愁容,嘴角一勾,闊步迴了別院。

    目擊者太多,恬郡主百口莫辯!太後養了她這麽多年,沒想到栽到了慕容慶的懷裏,這迴,太後不遷怒於恬郡主才怪!不過,桑玥送給恬郡主和太後的,可不僅僅是這幾份薄禮!

    罪魁禍首,幕後元兇,此刻正躺在行宮外的一處山坡上。繁星點點,碧草青青,一墨一白兩道身影,外加一隻黑黝黝的小狗。

    慕容拓的嘴裏叼了根長長的青草,雙手枕在腦後:“為什麽讓小慕兒攔了我的去路?”

    桑玥望著漫天的星子,雲淡風輕道:“小慕兒是自己去找你的,關我何事?”

    “是嗎?看來是我想多了,還以為你舍不得讓我遭了恬郡主的狼爪呢!”慕容拓側過身子,單手支著頭,凝視著桑玥美如璞玉的臉,戲謔道:“以天為被、地為席,我們算不算同床共枕了?”

    “無恥!”濃鬱的酒香飄入桑玥的鼻尖,她自他的眼眸裏捕捉到了一分算計,冷冷道:“你早洞悉了恬郡主的計策?”

    “我就想看看你會怎麽辦!”慕容拓並不否認,醇香的酒給他清澈如小溪的眸子染了一層迷離的色彩,吐出口的話竟也莫名地蠱惑人心。

    桑玥一把掀開慕容拓,他的頭重重地磕在草地上,倒吸一口涼氣。桑玥猛然想起上次從懸崖跌入湍急的河流時,他的頭部受了重創:“你……舊傷還沒好?”

    借著酒勁,慕容拓賴皮地拉過桑玥的手,點點頭:“沒好,你給我吹吹!”

    桑玥局促不安地抽迴手,低喝道:“我看你還是去找恬郡主比較好!別說吹吹,親親她也是樂意的!”

    恬郡主,恬郡主,她心心念念就是要把他推給別人!

    慕容拓滿腔熱情,如同被潑了盆冷水!他失望地直起身子,甩了甩衣袖,冷聲道:“你不止一次地要將我塞給別人,這次既然恬郡主動送上門,我便逞了你的心!”

    慕容拓邁出一個步子,桑玥倏然起身,慕容拓暗生欣喜,以為桑玥會製止他,於是頓下腳步。

    奈何良久,並未聽見隻言片語,他心裏一涼,闊步朝下走去,盡管有些頭昏腦脹,他仍聚精會神聽著後麵的動靜,隻要一步,桑玥哪怕隻踏出一步,他會毫不猶豫地轉身。

    可令他失望了,直到他拐入左邊的林子,後麵都未傳來任何的聲響。

    月光皎潔,照出幾許寂寥;涼風習習,吹來一陣諷刺。

    望著慕容拓消失在小路的盡頭,桑玥的腦海裏不停迴旋著他臨走時的話“這次既然恬郡主主動送上門,我便逞了你的心!”

    逞了我的心?你逞了我什麽心?我沒有心!

    桑玥闔上眸子,一遍一遍默念著這句話,掌心似有痛感傳來,她無心顧及,隻覺得夏天來了,為何風兒還這般冷呢?

    突然,手背一暖,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是不是我不迴來,你就要廢了自己的手?”

    桑玥睜開眼,意識迴籠,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指甲已插入掌心。她舉眸看向這個俊美無雙的男子,看著他濃墨的眉、閃亮的眸,一時間,竟百感交集,又無從訴起。

    慕容拓歎了口氣,掰開她緊緊握著的拳頭,她卻是不鬆勁,慕容拓將她擁入懷中,軟語道:“我迴來了,是迴來了,別再為難你自己。”

    桑玥的雙臂僵垂著,拳頭被他漸漸掰開。她靠在他溫暖的臂彎裏,如同一葉扁舟在風雨飄搖的浪濤中暫時尋到了可供停泊的港灣,那種小小的心安令人留戀。她的臉龐貼著他結實的胸膛,感受到他蒼勁有力的心跳,輕聲道:“慕容拓,你喝醉了吧?”

    “嗯?”慕容拓不知如何作答。說沒醉,他有些頭昏腦脹;說醉了,又怕桑玥認為他在發酒瘋。

    桑玥抬手,僵在半空,良久,輕輕攬住他的腰,喃喃道:“你醉了,所以這隻是一場夢呢。明天醒來,什麽都沒發現過,知道嗎?”

    慕容拓愕然了一瞬,心如刀絞,掬起她的臉,一字一頓道:“桑玥,承認你心裏有我,就這麽難?”

    濃鬱的酒香噴薄在她臉上,似一張深情的大網瞬間籠罩了她的思緒,她環著他的腰,嘴角慢慢、慢慢地揚起,聲輕若柳絮,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喝得多,想得多,夢得多。”

    慕容拓討厭她這副故作清冷的樣子,目光凜凜道:“是做夢嗎?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想要的,在這個夢裏都能實現?”

    他低頭,吻上她綿軟的涼唇。

    他外表桀驁冰冷,內心熾熱如火;她外表恭順

    溫和,內心寒涼似冰。冰火兩重天,究竟誰勝了誰?

    當慕容拓溫暖的唇瓣壓上桑玥的,她闔眸,平放在他背上的手一緊,握住他的錦服,似要揉碎了一般。

    慕容拓生澀地、動情地吻著,帶著一股要將她揉進骨血的衝動,她卻隻淡淡地承受著、感知著。慕容拓不禁有些惱了,張嘴在她粉嫩的唇瓣上咬了一口,一股腥鹹滑入二人唇齒間,她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桑玥!”慕容拓離開她的唇瓣,氣急敗壞道:“你當真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桑玥低頭,避開那雙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緩緩地靠進他的懷裏:“我……”

    “不許撒謊!”

    桑玥閉上眼:“我不能有。”

    不是沒有,是不能有!慕容拓心裏滑過一股涓涓暖流,緊緊地摟著桑玥,額頭抵住她的:“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不要將我推開,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萬和殿。

    冷瑤穿著明黃色雲錦宮裝,優雅地坐在刻有遊龍戲鳳的紅木扶手椅上,旁側檀香嫋嫋,多寶閣上的珍珠玉器、青瓷金鼎整齊有序地羅列著,上麵反射著無數燭火的熒光,在這些熒光之間,有一道白色的狼狽的身影。

    恬郡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像極了一株在暴風雨下飄零的花朵,隨時都要香消玉殞了。

    “太後娘娘,恬兒真的不是故意的。”

    冷瑤懷抱著一隻碧眼波斯貓,蔥白纖指緩緩撫摸著它的脊背,眼神犀利得似乎要將地板都射出一洞來!

    “在哀家麵前也敢撒謊,恬兒,你長了膽子。”

    幽幽冉冉的腔調,舒舒柔柔的聲音,多柔情似水啊,偏偏令恬郡主毛骨悚然:“恬兒不是有意的,恬兒一直謹記太後娘娘的教誨,心心念念嫁入攝政王府,今日原本進入房間的應該是慕容拓,不知怎地,變成了秦王殿下,恬兒不知道,恬兒也很委屈!”

    “喵——”波斯貓一聲慘叫,竟是被冷瑤揪掉了一把毛發,它叫歸叫,但不敢逃跑或反抗,想必它對此舉早習以為常。

    冷瑤淡淡道:“抓不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個男人的身體,哀家是這麽教你的吧?”

    “是。”

    “可你連身體都抓不住,留你這張傾國傾城的臉何用?”

    恬郡主如遭雷擊,一股極強的不安在心底滋生並蔓延到全身的每個角落,就連腳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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