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碧藍,稍了一抹淡淡的緋色,又是一日好春光即將流逝在時間的長河裏。

    七彩鳥已經飛了迴來,桑玥拿出鳥籠裏附帶的鳥食細細喂著它,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她的棠梨院貌似要變成一個寵物園了!她啞然笑笑,將七彩鳥放入籠中,又去淨了手,才捧著賬本核對了起來。

    她給鍾媽媽放了一天假迴去探望丈夫和女兒,並給了她一筆銀子,讓她丈夫在城內租個鋪子做點小生意。自從鍾媽媽做了她的奶娘,與家人聚少離多,就生了一個女兒。偏她丈夫又是個心性高的,寧願自己編些竹籃、竹筐拿到集市上賣,也不肯入府為奴。桑玥盡量多給鍾媽媽假期,奈何鍾媽媽自己不肯,每月就迴去兩日。

    丁香打了簾子進來,稟報道:“二小姐,三小姐來了。”

    桑玥放下賬本,從書桌後走出:“讓她進來吧。”又看了眼天色,吩咐道:“你去叫小廚房做一盤紅燒排骨、一份醬香酥鴨。”

    丁香微微愣了楞,爾後了然,道:“是,奴婢先去膳房領食材,然後吩咐小廚房快些做。”

    桑秋是哭著進來的,她麵色蒼白,淚如雨下,一見到桑玥就撲進了她的懷裏:“二姐……二姐你救救六姨娘吧……”

    “六姨娘?”桑玥拉過她在椅子上坐好,倒了杯茶給她,關切道:“六姨娘怎麽了?”

    桑秋嗚嗚咽咽道:“我表舅偷了母親托運的東西,聽說價值連城,現在母親將責任推到了六姨娘的身上,說是她與表舅串通一氣,來謀得那筆橫財,母親逼著六姨娘交出所有的貨物,可……可這件事與六姨娘無關啊……”

    恰好此時蓮珠端了果品過來,桑玥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笑了笑:“奴婢去給您準備晚上的換洗衣裳。”爾後,走進了內屋。

    桑玥濃密而卷翹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目光牢牢地鎖定桑秋溢滿淚水的眸子,道:“你是怎麽知道的?六姨娘對你說的?”

    桑秋搖搖頭,吸了吸鼻子:“不是,我下午去看六姨娘,正好聽見她同藍兒在說話,藍兒勸她去求父親,可她不敢,我就想著來求你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對,二姐你別生我的氣,求你幫幫六姨娘好不好?”

    桑玥神色一鬆,拿了片果幹咬了一口,靠在椅背上,淡道:“三妹倒是說說,我如何幫你?”

    桑秋睜大淚汪汪的眼,側身看向桑玥,哀求道:“父親最疼的人就是二姐,隻要二姐向父親求情,求父親不要遷怒於六姨

    娘就好。”

    讓她幫六姨娘求情?桑玥眨了眨珠簾眼瞼,淡道:“三妹你太天真了,父親疼我,並不代表著我就有權力插手府裏的事情,這次給陳家的厚禮的確是太過貴重,父親和母親究竟是報官還是自行處置,我們做小輩都隻能看著。六姨娘清者自清,你就別瞎摻和了。”

    桑秋滿心憧憬地跑來求救,得到的卻是桑玥如此直白的拒絕,她不免有些失望,語氣低沉得令人心酸:“二姐,你真的不願意幫我?”

    桑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三妹,六姨娘是六姨娘,你是你,你一個孩子就不要操那麽多心!而且我明白地告訴你,你就算去求祖母也一樣沒用。”

    桑秋噌地直起身,失望透頂地看著桑玥:“我明白了,打攪二姐了。”語畢,她哭哭啼啼地掀了簾子出去,與端著托盤的丁香撞了個滿懷,好在丁香機敏,將托盤往旁邊一挪,勉強算是穩住了。

    丁香剛想道歉,桑秋頭也不迴地跑出了棠梨院。

    “二小姐。”丁香望了望桑秋的背影,看著桑玥,擔憂道:“二小姐,快到晚膳時辰了,各個院子的下人都在趕往膳房領飯菜,三小姐從咱們院子哭著出去這般模樣,隻怕明天就傳遍整個定國公府了。”她看了看托盤,心裏感慨,二小姐特地吩咐人做了三小姐最愛吃的菜,三小姐卻跑了!

    桑玥冷冷一笑:“是啊,哪怕一個下人看到,隻要他在膳房一說,這消息立即就會像墨汁掉入水裏,層層蕩漾開來。”

    蓮珠從內屋出來,蹙眉道:“三小姐故意讓人知道你與她不合?可是她今天說的話到底是六姨娘教的,還是她自己想的?”

    “桑秋就是個藏不住心事的性格,至於那些話,應該是她從六姨娘那兒聽來的。”如果硬說有問題,那麽問題也該是出在六姨娘那兒。也許,六姨娘是故意讓桑秋聽見那些話的,以桑秋對她的依賴,一定會跑來棠梨院求情。

    隻不過,六姨娘的求救是發自內心還是個陷阱,桑玥還不能妄下定論。她蹙了蹙眉,對丁香道:“這些菜你們端下去吃吧,還有,盯緊六姨娘的院子,有任何異常及時告訴我。”

    “是!”蓮珠應了聲,又問,“小姐,三小姐會不會因為就恨上你了?”

    桑玥端起茶茗了一口:“你說呢?”

    半個月的時間如白駒過隙,大夫人將駱慶的事報了官,鏢局為了撇清責任,第一時間將駱慶除了名,並將他列入追殺的名單之上。

    本以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誰料,十數天過去了,仍舊沒人尋到駱慶的下落。

    桑秋自那日之後,再沒來過棠梨院,即便在福壽院和長樂軒晨昏定省見到了桑玥,也隻簡單打個招唿。

    六姨娘終日惴惴不安,桑楚沐去她院子的次數少了,她便開始疑心自己是因為駱慶的事遭受了牽連。

    隨著五姨娘孕齡漸長,桑楚沐三不五時地去探望一番,但晚上大多宿在九姨娘的院子。一時間,有關九姨娘的流言飛速在定國公府傳得沸沸揚揚。

    “聽說了沒?老爺在外麵為九姨娘單獨置了個別院,說如果在府裏住得不開心,搬出去也行。”

    “我看老爺是怕九姨娘遭了大夫人的毒手吧!”

    “噓——小點聲,這話你也敢說?不過大夫人真的是恨死九姨娘了,卻又拿九姨娘沒轍,九姨娘身邊有個會武功的子歸,聽說比陳侍衛還厲害!”

    “真的呀!那九姨娘有沒有可能被抬為貴妾或平妻?”

    “要在以前肯定不可能,但現在嘛……”

    桑玥和蓮珠在花園裏慢步,就聽到修剪園林的丫鬟們肆無忌憚地談論著種主子們的事。她給蓮珠使了個眼色,蓮珠點點頭,衝上去喝止了她們。

    “你們不好好做事,居然在背後議論主子!我看你們是想挨板子吧?”

    兩名丫鬟被嚇了一跳,趕緊迴頭,發現說話的是蓮珠,而不遠處,桑玥像一尊玉佛一動不動地立在花影中,仿佛在看身旁的花,又仿佛在注視她們的一舉一動。她們這才發現闖禍了,撲騰跪在了地上:“二小姐饒命!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桑玥不語,摘了一朵花放在鼻尖聞著,蓮珠讀懂了桑玥的表情,轉頭對著兩名丫鬟怒道:“二小姐念你們是初犯,就不稟報大夫人了,但下次再亂嚼舌根子,就新帳舊帳一起算!看大夫人不將你們趕出府去!”

    兩名丫鬟忙磕了頭,惶惶道:“是!奴婢多謝二小姐!”

    桑玥手裏摘的是一朵繡球花,花於枝頂集成大球狀,層層擂開,清香四溢,頗為賞心悅目。此花初開是綠色,爾後漸漸轉白,若生長的環境不同,亦可紫可藍,端的是新奇豔麗。但你別看它美,它全株都是有毒的。

    桑玥淡淡笑了笑,這半個月以來,府裏風平浪靜,六姨娘也沒什麽異常舉動,除了用膳時被叫去立規矩,私下與大夫人並無任何交集。另一方麵,盡管九姨娘如此受寵,大夫人除了

    立規矩時擺個臉色,倒也未見其它籌謀。桑玥不禁疑惑,難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四月二十,滕氏六十歲壽辰。

    晴空萬裏,白雲朵朵。

    定國公府大辦壽宴,大夫人忙前忙後,十分勤勉。她可不會放過這麽一個既討好老爺又出風頭的機會。她吩咐所有用品、擺設一應以最豪華的規格來布置。

    廊下換上了寫著金色“壽”字的大紅燈籠,門口貼了寓意吉星高照的對聯,花園裏擺了琳琅滿目的酒水、瓜果、小吃以及一些供客人玩樂的工具。

    所有客人先去清薇閣向老夫人賀壽,之後便可隨意走動。距離晚膳還有很長時間,千金小姐們大多在花園玩投壺和雙陸,男賓們則在比試射箭和圍棋。婦人們大多留在清薇閣陪滕氏談天,也有些身子困乏的呆在望賓閣的廂房歇息。

    原本像這樣重大的場合姨娘們是不方便出來溜達的,但大夫人為了表現賢良淑德的形象,竟然允許姨娘們去花園內見見世麵。

    當九姨娘扶著五姨娘出現在花園時,所有人都驚豔了!

    九姨娘穿了一件白色束腰百褶裙,裙擺用蘇繡手藝繡了幾朵粉色花蕾。花蕾隱在褶皺間,隨著蓮步輕移,褶皺偶然被打開,現出一片亮麗的粉紅,很快又隱了進去……如此反複,好像那些花兒忽開忽謝,活靈活現,既神秘又瑰麗。

    加上她秀美絕倫的臉、梳雲掠月的氣質,眾人不免感歎她才是這花園裏最美的風景。

    桑玥、蔣如、桑柔、桑麗、桑秋、楚纖纖和韓玲萱正在玩投壺。

    蔣如瞪大眸子,拉著桑柔道:“天啊!那個是誰家的小姐?比你還好看哩!”

    桑柔氣得甩開蔣如的手,渾然忘記了待客之道,她沒好氣地說:“小姐?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妾而已!蔣如你的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差!”

    蔣如推了推鼻子,一臉無辜道:“妾?誰家的妾長得這麽好看?”

    桑麗微微一笑,甜聲道:“是我父親的九姨娘。”

    楚纖纖閱人無數,繞見過大姑姑的姿容豔麗、二姑姑的傾國傾城,此刻也暗自感慨這個姨娘當真美得不可方物。

    蔣如籲了口氣:“還好你父親將這個仙子娶迴定國公府了,不然……”這樣的美人兒,便是她父親也會為之著迷的吧。

    韓玲萱一看見九姨娘,手裏的箭一偏,竟然射到了對麵桑秋的額頭上,頓時就將她的額頭擦破一塊皮。

    桑秋一聲驚唿,眾人方才迴神,韓玲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秋表妹,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就投不準,剛剛又失了神,所以才傷到你,你別生我的氣!”

    說著,韓玲萱繞過地上的壺來到桑秋的身邊,急切道:“秋表妹,你疼不疼?”

    桑秋點點頭,眼裏紅了一圈:“疼,不過我不會生你氣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桑玥清冷的眸光掃過韓玲萱的臉,她慌張得幾乎要落下淚來,因為右手殘疾的緣故,所以她投壺用的是左手,這讓桑玥一時無從辨清她是故意還是無意。但她的表情,貌似有些過頭了。韓玲萱跟桑柔一樣都極瞧不起庶女,怎麽會因為誤傷了桑秋而內疚成這個樣子?

    五姨娘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和九姨娘走了過去,給各位小姐見了禮。五姨娘微笑道:“三小姐受傷了,婢子帶三小姐下去擦藥吧。”

    桑柔的右唇角高高揚起,麵色和暖道:“五姨娘有身孕就別來迴跑了,還是九姨娘陪三妹去擦藥吧。”

    桑柔話音剛落,幾位千金小姐就偷偷笑了:還說自己沒有麵癱,這講話的方式哪裏像個正常人?

    桑柔發現自己一時得意忘形竟然暴露了缺點,趕緊捂住左臉,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

    九姨娘與五姨娘互視一眼,微笑頷首道:“是,三小姐,我們走吧。擦了藥,婢子再陪你迴來。”

    九姨娘說著就要帶子歸離去,桑柔卻叫住了她們:“九姨娘,我有個東西忘了給母親,她急著用呢,子歸的腳程快,讓她送去長樂軒吧!”

    桑玥狐疑地看了桑柔一眼,她分明是有意讓九姨娘落單,難不成大夫人終於下定決心要鏟除九姨娘這個眼中釘?思及此處,桑玥拉過桑秋的手,淡道:“我陪你去,正好棠梨院有上好的金瘡藥,抹了不會留疤痕,至於母親那兒就讓蓮珠跑一趟吧,她走路也快得很。”

    桑秋原本哭喪著的臉,立即露出了一個欣喜的笑:“我要跟二姐去。”

    桑玥帶著桑秋去了棠梨院,先讓丁香打來水,然後自己拉開矮櫃取出金瘡藥。她記得那天在莊子裏崴到腳後,擦了一點,第二天就完全消腫、甚至感覺不到疼痛了。所以她斷定,這瓶藥一定能讓桑秋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

    桑玥一邊擦一邊吹:“疼嗎?”

    桑秋點點頭,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湧了出來:“疼!”

    “嗷嗷嗷!”小慕兒跑了過來,一口

    咬住桑秋鞋子上的花。桑秋破涕為笑,抖抖腳與小慕兒玩了起來。誰料玩著玩著,小慕兒一使力竟將那朵花給咬掉了,它還不滿足,又要去咬另一隻鞋。

    桑玥這時已給桑秋擦完了藥,她讓丁香把藥膏收好,自己去淨了手,然後將小慕兒抱起來,眯著眸子道:“越發調皮了,給你的骨頭不咬,非要咬三妹的鞋子,罰你晚上沒肉肉吃。”

    桑秋為小慕兒求了情:“沒關係,讓它咬吧,我自己縫上就好了。”

    “哪能讓你縫?”桑玥淡淡笑道,“丁香。”

    丁香從櫃子裏拿出一雙桑玥去年穿過的鞋,蹲下身在桑秋腳邊比了比,道:“大小正合適,三小姐您先換上,奴婢將花拿去洗洗,曬幹之後縫好了再給您送過去。”

    桑秋換好鞋之後,和桑玥一起出了棠梨院,剛走沒幾步,六姨娘的貼身丫鬟藍兒過來了。

    “三小姐,六姨娘到處找你呢,你怎麽在這兒?”

    “找我幹嘛?”

    藍兒看了看桑秋的裝扮,麵露難色道:“六姨娘說您穿得太素了,待會兒好些世家子弟要來,你這身打扮有些寒磣了,讓我帶您去換一套裙衫。”

    桑秋不悅地嘟起嘴:“有什麽好換的?”

    桑玥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六姨娘是為你的終身幸福做打算呢,外麵的聚會你很少有機會參加,所以六姨娘希望借祖母的壽宴讓你在眾人麵前露臉露得光彩些,你且去換吧。”

    桑秋走後,桑玥並沒立即去花園,而是去了一處涼亭。

    暖風陣陣,陽光灑在涼亭的簷角上,勾勒出一條蜿蜒的金邊。在這種強烈的色彩下,一襲湖藍色曳地長裙的桑玥就顯得格外淡然了。

    她背靠著廊柱而坐,裙擺散落一地,舒柔得像一片藍色的水幕。她左手橫臥胸前,右手肘支在左手背上,輕輕地托著下巴。陽光在她完美的側臉上渡了一層朦朧的華光,優雅、高貴、恬靜、清冷……

    慕容錦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美好的詞匯,最後驚訝地發現它們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桑玥感覺到有人在注視她,扭過頭一看,居然是慕容錦。她起身行了一禮,道:“見過慕容世子。”

    慕容錦一身寶藍色錦服,頭束白玉冠,高貴而華麗。他清雋的臉上掛著一如往昔的暖人的笑,燦若星河的眸子仿佛可以與日爭輝:“以後見了我不必行禮。你為什麽不去花園?”

    桑玥淺淺一

    笑,唇紅齒白:“我可沒興趣為了跟某位殿下或某位世子說一句話而擠得頭破血流。”

    慕容錦的笑容擴大了一分,他拜見完滕氏後,就去花園裏轉了一圈。那些鶯鶯燕燕的女人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得春光燦爛,尋各種理由找他搭話,更有甚者,居然自薦枕席,他心裏生厭,便來了這處初次見她的涼亭。

    “多謝你的琴。”桑玥的聲輕若柳絮,像一陣極微弱的風,緩緩飄進慕容錦的心。

    慕容錦雙手負於身後,與桑玥並肩而立,順著她遠眺的方向,溫柔似水道:“你喜歡就好。”

    桑玥偶一轉頭,瞥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挑眉一笑:“世子想說什麽?”

    她的臉很白很小巧,眼眸很亮很迷人,慕容錦看著她,她也看著慕容錦,最後還是慕容錦先錯開了視線,他深吸一口氣,道:“洛邑戰事吃緊,我已向父王請願率兵北上,不滅北齊,誓不還朝。”

    洛邑與北齊交界,兩國時有戰爭,已持續了數年,父親也曾率兵北上,雖然成功逼退了敵軍,但沒過多久,北齊人又卷土重來。他們是遊牧名族,驍勇善戰,但物資貧乏、文明落後,這促使他們覬覦南越肥沃的土壤和多姿多彩的物質文化生活。

    慕容錦想要滅掉整個北齊,基本上屬於不可能的事,即便可能,少則三、五年,多則……十數年!

    桑玥清冷的眸子裏流轉起意味難辨的波光:“為什麽?”

    慕容錦不敢直視桑玥的眼,隻覺得她的眸光忽然犀利得令人無所遁形,他正色道:“為了洛邑的百姓不受顛沛流離之苦,為了南越江山的千秋萬代。”

    “是麽?”桑玥淡淡勾了勾唇角,慕容錦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無半分豪情壯誌,相反,還帶了一分不易察覺的傷感。

    他在撒謊!

    “何時啟程?”

    “十日後。”

    “走得……很急。”

    “嗯。”

    難怪攝政王妃不上門來提親了,這新郎官要奔赴沙場,不知幾時能迴,親事隻能一拖再拖了。這樣也好,便宜慕容耀吧。

    慕容錦淡淡一笑,暖人心扉:“臨走之前想聽你再彈一曲《長相思》。”

    桑玥頓了頓,垂眸凝思片刻,唇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好。”

    桑玥沒說什麽時候彈給他聽,慕容錦也沒問。二人仿佛達成了一種默契,就那麽陷入了沉默

    。

    “玥兒!”

    慕容耀打破了桑玥和慕容錦的沉默,他一襲紫衣,閑庭信步而來。他一手橫放腹前,一手負於身後,慵懶中透著尊貴、風流裏淌著清高。他的五官很妖嬈,眉似墨舞,眼如星耀,嬌豔欲滴的薄唇勾起一個邪肆的笑:“玥兒不乖,不招唿客人,卻偷偷跑這裏藏著。”

    桑玥在心裏剜了慕容耀一眼,轉身給他行了一禮:“臣女見過靖王殿下。”

    慕容耀一步一步走進桑玥,淡淡的檀香晃入她輕巧的鼻尖:“玥兒,我又不是外人,你不用故意跟我這麽生疏。”

    桑玥後退一步,靜氣道:“對臣女而言,不是外人的除了姓桑的人就隻有臣女父親的妻妾,請問殿下屬於哪一種?”

    慕容錦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原先以為桑玥對他已經很疏離,今日見了她對慕容耀的態度,方知桑玥待自己算很平易近人了。這麽一想,心情好了不少。他對慕容耀拱手道:“見過殿下。”

    慕容耀嘴角抽了抽,擺起了王爺和兄長的架子:“你倒是對定國公府很熟的樣子,從花園到這個涼亭貌似要轉七個彎、過兩座橋、途徑一片葡萄園才會到,堂弟好眼力。”

    慕容錦明白他的意思,麵含微笑道:“比不得殿下曾經在這裏住過半年,雖時隔八、九年依然記憶猶新,殿下好腦力。”

    慕容耀另有所指,恣意道:“比不得皇叔對皇宮的了解程度,他對那兒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下至宮女太監、上至皇……”

    “殿下!”桑玥打斷了慕容耀的話,爾後看向慕容錦,“世子,我有話單獨對靖王殿下說。”

    慕容錦狹長的翦瞳凜了凜,似在思考慕容耀話裏的含義,直到桑玥又催了一遍,他才帶著疑惑闊步離去。

    慕容錦一走,慕容耀就開始不安分了。他拉過桑玥的手,露出一個魅惑人心的邪笑:“小玥玥,怎麽不戴我送給你的首飾?”

    桑玥抽迴手,掏出帕子使勁兒地擦了一番,淡道:“殿下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慕容耀嘴角一勾,俯身對著她的耳朵吹氣:“我一直不想說,就是怕你忍不住會以身相許,不過既然你主動相問,我便告訴你吧。”

    桑玥頭一偏,避開他惑人的氣息。

    慕容耀並不氣惱,媚眼如絲道:“你以為那隻狸貓是自己跑出去的還是皇帝丟出去的?”

    桑玥臉色一變,除夕夜,發現了攝政王和

    太後奸情一事的除了她和皇上,還有慕容耀?!

    “小玥玥,很感激我對不對?那讓耀哥哥親一下。”

    桑玥推了他一把,正色道:“殿下將這件事告訴護國公主了嗎?”

    “還沒,不過我正打算要告訴她。”

    慕容歆表麵上看冷冽如霜,實際內心熾熱如火,她做事雷厲風行,性子必然急得很。一旦讓慕容歆知道攝政王同太後的奸情,一定會拿此事大做文章,雙方立即就會形成魚死網破的局麵。如今慕容耀根基不穩、慕容歆的封地太遠,沒有合適的理由將駐軍遷入京城,太早開戰對慕容耀不利。何況慕容錦率兵北上,手中定會握有部分兵權,屆時他的軍隊或許能與父親的分庭抗禮……不行,勝算太小!

    “殿下,你暫時別將這個消息告訴公主,等時機成熟時再說吧。”

    慕容耀又開始耍賴,湊近桑玥的臉:“小玥玥,親一下,我就不說了。”

    桑玥向左移動幾步,話鋒一轉,道:“拜托殿下以後別再人前故意裝作與我很熟的樣子。”

    “我們本來就很熟哦。”

    桑玥神色一肅:“殿下,這種無中生有的話還請殿下休要再說。不管殿下有多迷人、外麵有多少人等著給殿下自薦枕席,臣女絕不會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殿下就別老揪著臣女開玩笑了。因為,這樣的玩笑讓臣女覺得很鬧心,一鬧心就會忘記許多事,比如殿下剛剛返迴朝堂,私下結交了幾名官員,裏麵有一個是攝政王的人,可惜臣女不記得他的名字了。”

    慕容耀的笑漸漸僵硬在唇角,慕容歆請動了太師和太保聯名上書,舉薦他為此次南巡的督察使,打算借機去南方收攏民心,然後風風光光地返迴朝堂。

    此次南巡主要為了修建堤壩一事,他暗訪了幾名有經驗的官員,希望能得到他們的幫助。這件事做得極為隱蔽,除了慕容歆和裴浩然,再無其他人知曉。難道……是裴浩然告訴她的?

    “你認識裴浩然?”

    慕容耀這麽一問,桑玥就猜出此事裴浩然也參與了。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殿下當真是信任裴浩然,臣女幾次三番地提醒殿下,此人可以利用但絕不能信任,殿下全把臣女的告誡拋諸腦後了嗎?”

    “我……”

    “殿下,這江山是慕容家的江山,我桑家沒必要為了慕容家的內鬥肝腦塗地,可既然臣女的父親追隨了殿下,臣女身為桑家人就不能對殿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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