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獵犬就要咬到桑玥,慕容錦手指輕彈,一道勁風將獵犬震到了一旁,那名侍衛急忙上前再度牽好繩子:“殿下恕罪!”

    “連條狗都看不住,本王要你何用?滾出靖王府!”慕容耀冷冷一喝,立時有兩名侍衛前來擒住他,接過他手中的細繩,並將他拖了下去。

    “殿下!殿下饒命啊——”

    當那獵犬經過桑玥身旁時,她總覺得它有點不對勁,四肢顫抖得厲害,餓狼撲食般地盯著她,像發現了獵物。

    桑柔雖不知那犬為何獨獨朝桑玥撲去,但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置桑玥於死地的機會。她擠出兩滴清淚,痛心疾首道:“殿下,我二妹年幼無知,還請您寬恕她吧,她不是有意的,我想,她可能隻是一時貪玩兒。”

    這便是默認桑玥是那下藥之人了。

    韓天軼蹙眉道:“柔表妹,這件事事關重大,今日來參加宴會的賓客實在太多,若非慕容公子及時將馬匹製服,還不知會傷到多少人。楚小姐不就差點沒命了嗎?”

    林妙芝不悅地開口:“不!不可能是桑玥,那馬是賞給了她的,她怎麽會要害自己呢?”

    嚴婷蘭恣意道:“林七小姐,你難道忘了那馬最初是給勝利者的,而桑玥不是勝利者。你說她千方百計希望恬郡主得第一是為了什麽?難道不是希望恬郡主騎著發狂的馬出點意外嗎?”

    恬郡主的美眸中劃過一抹狐疑,難道桑玥真的想對付自己?她不由地想起了之前桑玥與慕容錦並肩而行、談笑風生的樣子,以及慕容錦方才出手救了桑玥,心裏的懷疑更深了。

    越是危險越是要沉著,桑玥並不急著為自己辯駁,而是迅速將腦海中的思緒和片段理了一遍,她抬起右手,對著烈日餘輝仔細端詳了一番,又放在鼻尖聞了聞,嘴角一勾,原來如此。“殿下,其實今日接觸過汗血寶馬的人並不全在大殿之中。”語畢,她看向韓天軼,輕笑道,“天軼表哥,你說是不是?”

    韓天軼的麵色出現了一瞬的慌亂,矢口否認:“事發過後,除了昏迷的楚小姐,其他人都隨殿下一起來了這裏,難不成你懷疑楚小姐是幕後真兇?”

    慕容錦心裏暗歎,還嘴硬自己過得很好?連丞相府的人都起了害她之心,她如何以一己之力對抗兩大勢力?

    桑玥將鬢角的秀發攏到耳後,不疾不徐道:“事發之前呢?事發之前碰過馬匹的人難道就完全沒有嫌疑?”

    蔣茹“咦”了一聲,道

    :“玲萱半路走掉了,說陪母親去上香,難道是她?”

    韓天軼真把這個沒腦子的蔣茹拖出去亂棍打死!“蔣五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別亂給我妹妹扣帽子!”

    桑玥冷冷一笑:“難道就該給我亂扣帽子嗎,天軼表哥?”

    韓天軼壓住火氣,沒好氣地說:“如果不是你,在場那麽多人,為何獵犬單單朝你撲去?定是你碰過催狂的藥粉,身上殘留了氣味!”

    桑玥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般:“嗬,天軼表哥怎知是藥粉、不是藥丸或者藥膏?”

    “……”韓天軼語塞了幾秒,眉毛幾欲豎起來,“我隻是打個比方,反正,大家親眼所見,獵犬認定你是兇手。”

    桑玥笑得越發明朗了,唇紅齒白,似水蓮綻放,清雅動人:“原來獵犬認定誰、誰就是兇手。這話可是天軼表哥自己說的,待會兒獵犬查出真兇,你可別徇私枉法。”

    忽而,門外傳來一陣騷動,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慕容拓擒著韓玲萱過來了,他一把將韓玲萱扔在地上,麵色桀驁而冰冷:“什麽上香?孫夫人今天去了攝政王府,跟我母妃在下棋!”

    裴浩然的右手摸上了左手食指,和顏悅色道:“慕容公子,這裏畢竟是靖王府,出了事是否應該交由靖王殿下處置比較妥當?何況,韓小姐是女子,你……”

    “你給我閉嘴!”慕容拓絲毫不給裴浩然和慕容耀麵子,他氣得心裏發堵,“慕容耀,你府裏的侍衛都是幹什麽吃的?溜了一個大活人,你還在這兒大張旗鼓地審案?”

    慕容耀嘴角抽動數下,一直暗沉的臉龐恢複了魅惑無限,柔聲道:“拓兒,別對堂兄大唿小叫,過來坐。”

    慕容拓聽得頭皮一陣發麻,冷哼著撇過臉不理他。

    桑玥起身一福,道:“勞煩殿下將方才那隻獵犬帶過來。”

    韓天軼的眸中閃過一絲慌亂,裴浩然淡淡掃了他一眼,繼續沉默。

    慕容耀給侍衛打了個手勢,侍衛即刻去將那獵犬牽了過來,出了方才那一檔子差錯,這名侍衛學乖了,將圈住獵犬的細繩換上鐵鏈,並牢牢拽入掌心,不讓其落跑。

    誰料,慕容拓單手一震,鐵鏈盡碎。那獵犬沒了禁錮,就像瘋了似的,朝著身旁的韓玲萱撲去。

    “妹妹!”韓天軼大驚失色,躍然起身,欲要出手搭救。

    慕容拓卻一腳將他踹迴了位子上,使其肋骨斷裂有二。他這一

    掌、一腳英姿颯爽、俊秀逼人,竟讓好幾名千金看癡了去。

    慕容拓挑眉一笑,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裏堆滿嘲諷:“方才你信誓旦旦地說獵犬認定誰、誰就是兇手,本公子認為你講得很有道理,所以決定聽從你的意見,讓獵犬甄別兇手。”

    一時再無人敢上前,眾人便眼睜睜地看著那條身形高大的獵犬咬住了韓玲萱的右手。

    “救命啊——啊——”

    一聲慘叫,她被咬掉了四根手指,頓時血光四射,血肉模糊中清晰可見森森白骨,端的是觸目驚心!

    千金小姐們紛紛捂住胸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隻聽得那獵犬嚼碎骨頭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蔣茹一個忍不住吐了出來。

    桑柔闔上眸子的同時,思緒飄迴了除夕宴上:那次,也是慕容拓幫了桑玥。這些到底是巧合……還是說,他們兩個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

    慕容耀並未在意慕容拓為什麽這麽做,他正在思索另一件事:這條獵犬性子雖狂躁,也咬傷過幾名侍衛,卻不曾貪念人肉。瞧其肚腹鼓鼓,也不像餓著它了,它為何像隻野獸般吃起了人的手?

    韓天軼被韓玲萱的慘狀嚇得失聲大叫:“是桑玥嫁禍給我妹妹的!那毒藥肯定就在她身上!”

    韓天軼的話音剛落,獵犬又一口咬住了韓玲萱的腰帶。頓時,一包白色的藥粉灑了出來。

    林妙芝驚唿道:“呀!還真是藥粉!韓公子,是你料事如神呢、還是說你才是主謀?你們兄妹兩個合夥對付桑玥、對付恬郡主、對付楚小姐!”

    一樁樁罪名扣下來時,韓玲萱已經痛暈了過去。韓天軼如遭雷擊,那藥粉不是應該在桑玥的袖子裏嗎?他明明瞧見玲萱拉過桑玥的手時,將藥粉塞了進去,所以他才那般篤定,要用獵犬來查案。究竟哪裏出了差錯?

    獵犬貪婪地將藥粉舔舐完畢,慕容拓急忙叫人將它帶了下去:“行了行了!兇手找到了,趕緊拖走,看著礙眼!”

    桑玥捕捉到了韓天軼神色中的難以置信,莫非藥真在自己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摸進自己的寬袖,心中一怔,在內側的卷邊裏還真有一包藥粉!韓玲萱的手好快,自己竟毫無察覺。若非當時多了個心眼,讓慕容拓去跟著韓玲萱、看她究竟是上香還是逃跑,現在自己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一念至此,她的後背滲出層層冷汗,果真是險象環生。

    其實,從韓玲萱身上掉出來的藥粉並非什麽毒藥,而是一包摻了油葷

    的麵粉。慕容拓這迴,辦得很漂亮!

    恬郡主垂眸,埋在寬袍下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漸漸插入掌心……

    慕容耀大掌一揮:“來人!將韓天軼和韓玲萱送往京兆府,讓京兆尹秉公辦理。”

    桑玥行至大殿中央,對著慕容耀規矩地行了一禮,道:“請殿下饒恕天軼表哥和玲萱表姐的無心之失,他們斷沒有陷害郡主之心,至多對我有些成見。可能我們之間有些誤會。既然是親戚,那麽此事也可算是家事,望殿下寬恕。”

    此話一出,全場驚歎連連。大多是感慨這名庶女心胸開闊,被人陷害還替人求情。當然,也有人認為她是怕得罪丞相府,所以選擇忍氣吞聲。

    桑玥看了看裴浩然,他的右手再次摸上了左手食指。與他夫妻五年,桑玥自然是明白他這個手勢代表著什麽?每次事情的發展脫離他的控製,他便會做出這個小動作。

    當她發現手上殘留的藥粉時,便明白今天這事,裴浩然也插了一杠子!若她記得沒錯,那種催狂藥中含了一種極其罕見的波斯香料。這種香料對獵犬具有致命的誘惑力。第一名侍衛顯然是被收買了,故意放走獵犬,好讓獵犬衝過來咬她。韓天軼要的不僅是給她扣上一樁陷害恬郡主的罪,還有她的命!被狗咬了的韓玲萱絕不隻是斷了四根指頭那麽簡單!

    韓天軼和韓玲萱想對付她,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她早知道韓天軼對她動了殺心。卻沒想裴浩然逮住了這個時機,用來挑起慕容耀和兩大勢力的矛盾。

    如果她真被靖王的獵犬所傷,那麽靖王難辭其咎,父親與他的關係或許就會出現裂痕,這是其一。

    其二,若事情敗露,慕容耀處置了韓天軼和韓玲萱,他與丞相府的關係便會雪上加霜。

    無論何種結局,對慕容耀來說都是不利的,所以她才阻止了慕容耀將韓天軼和韓玲萱送往京兆府。

    隻是裴浩然不曾料到,今日攪亂計劃的居然是攝政王的兒子慕容拓!

    裴浩然,前一世的恩怨我還沒開始與你算。這一世,你就先舉著刀子朝我衝過來了。是不是無論我走哪一條路,都逃不開你的陰影?

    一場風波就此蓋過,桑柔沒想到表哥保證說能對付桑玥的良策就是這麽個爛法子!不僅沒讓桑玥受半分傷害,還為她博得一個善良孝親的美名!至於韓玲萱怎麽樣了,桑柔絲毫不在意,她關心的是桑玥的名氣正在擴大,如果任由桑玥這麽下去,今後別人提到定國公府,第一個想

    到的就該是庶女桑玥,而非嫡女桑柔了。

    韓玲萱和韓天軼迴府前,慕容錦已先一步將此事告訴了韓丞相,並希望他不要將孫子、孫女的錯加注在旁人的身上。這個旁人即是慕容拓,也是桑玥。

    慕容錦走後,韓丞相狠狠地訓斥了孫氏一頓:“你不讓正奇的妾室懷孕生子倒也罷了,畢竟你生下了天軼和玲萱,可現在瞧瞧你把兩個孩子教成了什麽樣子?”

    孫氏無比委屈,這件事她並不知情。她是與韓珍商量了要對付桑玥,但不是這個法子啊!她怎麽會舍得讓自己的一雙兒女去冒險呢?

    大夫人與她的想法如出一轍,所以才會瞞著桑柔,而挑唆韓天軼和韓玲萱去促成此事。

    日落西山,晚霞燒紅了半邊天。靖王府門口,恬郡主叫住了正要上車的桑玥。

    “桑小姐請留步。”

    桑玥迴頭,見恬郡主款款而來,夕陽的餘暉灑在她完美的麵龐上,添了片淡淡的霞彩。那雙琥珀色的瞳仁晶瑩透亮,似積聚了世間所有的華光。桑玥屈膝行了一禮,道:“見過恬郡主。”

    恬郡主虛手相扶,柔軟的聲線中透著一絲上位者的清高:“平身吧。”

    桑玥直起身,靜靜等候這位郡主的“發落”。心裏想著,難不成就因為慕容錦隨手救了她一把,就惹上一身嫉妒了?

    “沒有本郡主的命令,不許過來,也別讓任何人靠近!”恬郡主給身後的兩名宮女打了個手勢,宮女退避三舍,她淡淡地看向桑玥:“你和拓哥哥很熟嗎?”

    不是問慕容錦,而是問慕容拓?桑玥疑惑了一瞬,爾後歪曲事實道:“有過幾麵之緣,談不上熟絡。”

    “抬起頭,看著本郡主的眼睛說話。”

    桑玥應聲抬眸,對上恬郡主噙含慍色的眼,唇角勾起一抹安好的笑:“臣女與慕容公子有過幾麵之緣,談不上熟絡。”

    恬郡主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卻被桑玥機敏地扣住了手腕。

    “你騙人!拓哥哥跟我打賭,說會找到勝我之人,原先我以為那人是桑柔,如今細細想來,應該是你才對!”

    桑玥笑得莞爾,語氣卻漸漸寒涼:“郡主此言差矣,我並未勝你,又怎會是慕容公子所指之人?”

    恬郡主想要掙脫桑玥的禁錮,奈何桑玥抓的實在太緊,她怒喝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本郡主動粗!本郡主要稟明太後,砍了你的腦袋!”

    桑玥笑得十分恭敬,那雙幽靜深邃的眸卻結了一層冰:“原本我打算放手的,可一聽郡主最後那句話,我改變主意了。我一放,郡主就要去向太後請旨砍我的腦袋,我怕死,所以不敢放。”

    “你……你放開!”

    “郡主答應不追究我的過錯,我就放開。”

    “你威脅本郡主?”

    “不敢,自保而已。”

    恬郡主折騰了半響,仍是徒勞,她漸漸有些累了:“本郡主饒恕你便是,你放手!”

    “郡主一諾千金,臣女謝過郡主。”桑玥放手後,急忙後退幾步,行了個禮。

    而原本打算用一隻手趁機扇她一耳光的恬郡主卻撲了個空。她氣得麵色通紅:“本郡主警告你,離拓哥哥遠點!本郡主答應饒恕你這一迴就已經用盡了本郡主所有耐心!”

    恬郡主喜歡的不是慕容錦嗎?為何如此緊張慕容拓?

    桑玥帶著疑惑上了馬車,靠在軟墊上,今天經曆的事情讓她有些困乏。

    蓮珠用帕子為桑玥擦了擦汗,道:“小姐,今天多虧了慕容公子,及時將韓小姐抓迴來,要是韓小姐迴府洗個澡、換件衣服,隻怕證據也沒了。”

    桑玥單指按了按眉心,歎道:“是啊,這就是為何她那般倉皇而逃了。”

    “小姐,丞相府會不會因此而恨上你?”蓮珠擔憂地問道。

    桑玥挑起一側的簾幕,看向窗外,幽幽冉冉道:“該恨的總會恨,即便沒有這件事,有些人也見不得我好。”

    蓮珠湊近桑玥,瞪大眸子:“那……小姐,你幫慕容公子得到了汗血寶馬,他以後應該不會再來找你了吧?”

    桑玥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你怎麽怕他怕成這個樣子?放心吧,他得了他想要的,不會再來找我了。”

    蓮珠長籲一口氣,笑道:“那就好!”

    馬車又行進了一段路,駛進一條巷子時,前方的馬車出現故障,導致桑玥她們也無法前行了。

    “小姐,怎麽辦?”

    桑玥拿起一本書細細看了起來:“等等吧,反正不急。”

    這時,一名十四歲左右的書童走了過來:“啟稟桑小姐,我家公子的馬車損壞了、堵了桑小姐的路,公子為表達歉意,想請桑小姐去附近的月賓樓用晚膳。”

    桑玥素手輕抬,自縫隙中瞧了一眼,爾後搖頭,蓮珠打了簾子出去,正色

    道:“我家小姐就在此等候,你還是讓你家公子趕緊去修馬車吧,吃什麽飯!”

    那書童碰了個軟釘子,悻悻地走了。

    過了大約一刻鍾,書童又來,說了同樣的話,並附上一句:“我家公子姓裴。”

    蓮珠直接一杯茶水潑了出去:“你家公子就算姓慕容也沒用,我家小姐不見!”

    書童被淋得滿身是水,氣憤地走了。

    桑玥一邊看書,一邊冷笑,裴浩然的臉皮幾乎厚到了一種無法言語的地步。他可以前一秒將刀捅進你的心窩子,下一秒就和你稱兄道弟。對於越不能駕馭的人或物,他便越是有興趣。今日她若成功被構陷了,或許裴浩然看都不願多看她一眼。

    馬車一共“修”了整整兩個時辰,直到天空中的夕陽變成明月,夜風漸漸轉涼,裴浩然才最終疏通了這條巷子。其間書童一共跑了十七趟。

    迴到棠梨院時,飯菜已經反複熱了五遍。桑玥梳洗了一番,用過晚膳之後去看望了五姨娘。

    五姨娘如今已有接近三個月的身孕,害喜反應有所減輕,胃口也好了許多,所以桑玥帶上了許多好吃的糕點。

    因桑玥是五姨娘的親生女兒,所以她去五姨娘的院子時,下人們都是無需稟報的。

    她自前院穿過月亮門,一進入內院,就聽到了劇烈的爭吵,可還沒聽出個所以然,紅玉便端著熱水從廊下經過,發現了桑玥。她忙行了一禮,提高音量:“二小姐來了!快請進吧!”

    裏麵的人聽到了紅玉的通傳,忙止住了幹戈。

    桑玥進屋後,五姨娘和九姨娘已經端坐於椅子上,慈眉善目,笑容溫婉。隻有臉上還未褪去的緋色提醒著桑玥,這兩人方才有動過肝火。

    九姨娘身穿一件白色刺繡妝花裙和一件金線菊紋上賞,整個人看上去金燦燦的,極為耀目。她的發髻上是華貴的紅寶石金簪,與瓔珞上的紅寶石珠翠相映生輝,她往那兒一坐,耀得有些眼花繚亂。

    五姨娘向來樸素,今兒隻穿了件綠色撒花純麵百褶裙,發髻用一根玉簪輕挽與腦後。因懷孕的緣故,體態較往常豐腴了一些,臉色也紅潤有光澤。

    九姨娘給桑玥行了個禮,柔聲道:“婢子見過二小姐。”

    桑玥並不叫九姨娘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眸中的隱晦難辨:“九姨娘在同五姨娘講什麽呢?我聽著像吵架。”

    九姨娘依舊保持著屈膝頷首的姿勢,語

    氣恭敬,聲若天籟:“婢子在同五姨娘商討去普陀寺上香的事,二小姐大概是聽錯了,婢子並未同五姨娘爭吵。”

    桑玥在椅子上優雅落座,淡道:“聽錯?你當我是聾子還是傻子?你該不會是仗著父親寵你,就以為在府裏可以肆意妄為了吧?”

    九姨娘的雙腿開始有些酸軟,但二小姐不讓她平身,她隻能曲著。“婢子不敢。”

    五姨娘打了個圓場:“玥兒,我們的確在商議去普陀寺上香。九姨娘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因我們是同鄉,便想央我一起去。”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桑玥既然來了,就不想空手而歸。

    “九姨娘,你坐吧。”待九姨娘在繡凳上坐好,桑玥又道:“九姨娘是哪裏人?”

    “婢子是南越臨淄人。”

    “臨淄啊,臨淄與大周交界呢!那九姨娘可曾聽說過大周的荀家?”桑玥問話時一瞬不眨地盯著九姨娘。九姨娘的眉心跳了跳,因低著頭的緣故,桑玥倒也看不清她眸子裏是什麽眼神。

    九姨娘微笑道:“奴婢不曾聽聞過。”

    桑玥的笑容裏帶了一絲清冷和戲謔:“連我這住在京城的人都知道荀家,九姨娘的家鄉在臨淄,與大周隻隔幾座山,居然不曾聽聞過,這不是有些奇怪麽?”

    九姨娘的麵色有些難看了,貝齒緊咬著紅唇,眸中清輝閃耀,似在掙紮什麽,忽而她深吸一口氣,道:“二小姐,其實婢子是……”

    五姨娘打斷九姨娘的話,語氣不容置疑:“九姨娘,改天我陪你去普陀寺上香,你先迴吧。”

    九姨娘麵有不甘,但糾結片刻後還是帶著子歸退下了。

    桑玥將五姨娘和九姨娘的神色盡收眼底,這兩人分明有事瞞著她。九姨娘倒也罷了,畢竟是個無關緊要之人,但五姨娘為何也要對自己有所隱瞞?

    “五姨娘,方才九姨娘在這兒你不方便說,現在她走了,你總可以告訴我為何要與她吵架了吧!”

    五姨娘探出手摸了摸桑玥的臉,眼中竟是寵溺之情:“哪有什麽爭吵,不過是談話過激了些,你不用擔心我。對了,過些日子我帶你去普陀寺一趟。”

    桑玥疑惑道:“和九姨娘一起?”

    五姨娘頓了頓,極力忍住心底的不情願,道:“那便一起吧。”

    夜深,風涼。

    攝政王妃一襲紫色月華裙,立在富麗堂皇的大殿中央,內心和

    身影一般孤寂。她再次因為慕容拓的事情一籌莫展。兒子寧願用刀戳傷自己也不近女色,這讓她萬分難受。一想到兒子腿上那猙獰的傷口,她就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更要命的是,自上次那件事後,兒子再沒與他說過半句話。

    櫻桃端了果品進來,見攝政王妃又開始踱來踱去,心知她有煩心事了。

    “王妃,您在煩什麽?”

    攝政王妃歎了口氣,自果盤中拿了一枚枇杷,放在手心揉來揉去,目光落在殿外的一株桃樹上,那是拓兒十歲時種下的,如今已枝繁葉茂、花香四溢。

    “我在想怎樣才能跟拓兒冰釋前嫌,這一個月,他見了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有多遠走多遠。”

    櫻桃暗歎,誰讓你沒事跑去給公子下頓媚藥,他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嗎?

    “櫻桃你給我出個主意。”

    櫻桃定了定神,小心翼翼道:“奴婢愚鈍,但奴婢平日裏討好您的時候,就會做些您喜歡吃的糕點、講些您喜歡聽的話。奴婢認為,要與公子冰釋前嫌,您可以試著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攝政王妃的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我明白了。櫻桃你過來……”

    櫻桃聽完了王妃的話,在心裏把自己抽了十個耳刮子。她覺得,再這麽下去,她也會同那晚去魅惑公子的四個丫鬟一樣,死得很難看!

    慕容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月光透過窗欞子落在他俊美無雙的臉上,似敷了層涼薄的輕紗,越發顯得一雙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閃亮逼人。

    “拓兒,睡了嗎?”

    慕容拓濃眉一蹙,翻身拉過被子蓋在身上,又想給他下藥不成?

    王妃知道以慕容拓的耳力,即便睡著了也該被驚醒了。她的麵色有些尷尬,輕柔地說道:“拓兒,你不要不理我,我向你保證,再也不會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了,也不會隨意給你院子裏塞女人。”

    說完,她將耳朵貼在門縫上,發現裏麵仍沒動靜。她嘴角抽動幾下,清了清嗓子,話裏帶了哭腔:“我就你和錦兒兩個兒子,錦兒整日忙著幫你們父王處理朝政,原先還有你陪我說說話、解解悶,現在連你也不理我了!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就不需要我這個娘了。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語畢,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

    慕容拓用被子蒙住頭,苦肉計也沒用!

    王妃“哭”了半天無果,神色有些尷尬。她對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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