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情,往往就這麽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樂隊表白這個事情,王偉直到晚上迴家躲在被窩裏,想起來還是覺得和做夢一樣,心髒砰砰跳的像是有個人在他的胸腔裏那把錘子不停的錘一般。


    心潮澎湃,輾轉反側,王偉一時間毫無睡意,於是披著睡意又走迴了書桌前,拉開左手邊最上麵的抽屜,拿出裏麵躺著的那本厚厚的日記,翻到尾頁。


    裏麵夾著一張畢業照,上麵密密麻麻的站著一大群稚氣未脫的小孩子,他一臉傻笑的站在左下角。


    然後視線往右上,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底,像是一條對角線一般指著的右上角,叫做孫曉白的女孩子一頭爽利的短發,呲著一口潔白的牙,沒心沒肺的笑著。


    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似乎從來就是這麽長。


    甚至於6年了,王偉自己都看似習慣這樣的距離了。


    但是這次,他有些放肆的想著,可能是自己此生唯一一個,能夠拉近兩人距離的機會了。


    他不想錯過。


    王偉想了想,反正也睡不著,於是打開了電腦,點開網頁,在空白格裏輸入‘五線譜入門’五個字,然後一敲迴車。


    “嗡嗡~”


    放在床尾充電的手機突然響了兩聲,是短信。


    王偉走過去拿起手機,按了一下確定鍵,短信內容出現在屏幕上。


    “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發件人是張曉紅。班裏和他關係最好的女生,也是孫曉白的閨蜜。


    王偉楞了一下,想了想,點下迴複的按鍵。


    “恭喜你。”


    手放在發送鍵卻遲遲沒有按下。


    想了想,他又在後麵加了個啦。


    恭喜你啦。


    …


    然而依舊沒有發送。


    …


    最後還是把四個字全刪了。


    “知道了。”


    他最後還是按下這三個字,發送了過去。


    放下手機,王偉迴到書桌前,電腦屏幕上是剛剛看了一半的‘五線譜入門。’


    時候不早了。


    他看了看表,覺得有些疲累,於是關上電腦,上床睡覺。


    --


    晚上的時候,李漁想起今天下午自己的舉動,還是覺得有些好笑。


    兩輩子歲數加起來年過半百的人了,還和一群小屁孩“一,二,三”的加油打氣,覺得羞恥之餘,也有些好笑。事實上,他已經發現了,在這件事上,大家的情緒,都有些奇怪。


    王偉是當事人暫且不算。


    昨天餘成莫名其妙的毒蛇,當時看起來有些摸不著頭腦,現在想起來,應該也是內心裏某根敏感的神經被觸碰到了。


    還有現充轉學生莊周奇怪的毛遂自薦,以及音樂老師袁沐沐莫名其妙在這件事上的熱心。


    這個樂隊表麵上看來,是為了王偉的表白大業而組建的,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每個人的情緒,都過於投入了,這種程度的話,已經不能僅僅用單純的熱心來解釋了。


    不對勁的,還有李漁自己。


    自己又是為了什麽,對這件事情那麽上心呢?他問自己。


    朋友義氣?


    這是大頭,卻不是全部。


    他隱約感覺到答案的方向,可是想深究的時候,心底卻滋生出一些奇異的抗拒感覺。


    算了,就當自己是聊發少年狂吧。


    李漁搖搖頭,決定不再去想,重新把注意力轉迴麵前的考卷上。


    --


    將本子合上,放迴桌麵,莊周是第四遍翻看這本樂譜了。


    他眼睛有些疲累,於是閉上眼,伸手捏了捏鼻梁,半晌才重新睜開雙眼。


    腦海裏全是譜子上的旋律。


    心緒不能平靜。


    “真的好厲害。”臉色變幻了半天,莊周還是一臉的挫敗,認輸似的感歎了一句。


    自幼學習音樂的他,本身就是一個音樂天才,甚至在他七八歲的時候,一位和家裏有些交情的鋼琴家還提出過要收他作為弟子的要求,莊家自然沒有答應,可這也足以說明,在音樂方麵,莊周的天分是不遜於任何人的。


    要知道,那位鋼琴家,可是在海內外都享有盛譽的,在帝都音樂學院掛名榮譽校長的音樂界大拿。收徒速來以嚴苛著稱,許多帝都顯赫家族內的子女想要拜入門下,都被他一一迴絕了。


    雖然說作曲也不能完全代表一個人的天賦,可今天拿到的這六首曲子,還是把莊周打擊的有點大。


    要知道,即使是當初sh的那個出生就帶著‘天才’家夥,也沒有讓自己有如此之大的挫敗感。


    想道某個驕傲的如同孔雀般的存在,莊周心思一轉,生出了些惡作劇的念頭。


    你不是總說自己是天才,感歎打遍天下無敵手嗎?


    不是總說自己是肖邦再世,音樂神童嗎?


    我倒要看看,這六首曲子拍到臉上,你還有沒有臉說這個話了。


    想到這裏,莊周迫不及待的掏出電話,播通了一個號碼。


    隻是想了兩下,那邊就接了起來。


    “喲!莊少爺,你還記得給我打電話啊?”一個帶著三分憤怒七分驚訝還有九十分驕傲的好聽聲音響了起來。


    “別廢話,打開qq,我給你傳個東西。”


    說完,莊周就自顧自掛了電話。


    千裏之外的魔都。


    靜浦區位於浦西,這裏是sh人口中的上隻角,俗話說,寧要浦西一張床,莫要浦東一間房;雖然如今國內經濟形勢一馬平川,魔都遍地開花,四處都在欣欣向榮,可大部分處於經濟結構高層的人群,還是集中在靜浦區,黃安區等幾個位於市中心黃金地段的區域。


    這裏的房價,即便是小有身家的富商,偶爾也會望而卻步。


    然而,此時位於靜浦區寸土寸金的淮南路上,一處頗有舊時代十裏洋行風韻的院子之內,靜靜地矗立著一棟青磚黑瓦的別墅。


    而此時的別墅的某個房間裏麵。


    畫麵十分旖旎。


    一個紮著丸子頭,穿著淡粉色史努比睡衣的漂亮女孩,盤著腿坐在床上,睡衣似乎有些短,腰部隱約露出一抹誘人的曲線,再往上,胸前衣服上的扣子也在咬著牙緊繃著。


    秦平湖聽著手機裏傳出來的盲音,一臉的難以置信。


    居然掛我電話?


    姓莊的你是不是覺得天高皇帝遠姐姐我沒辦法治你了?


    秦平湖正想撥迴去吼上兩句找找場子,一旁開著的電腦突然滴滴響了兩聲。


    qq的聲音。


    她突然想起剛才莊周在電話裏,好像說過要給自己傳什麽文件來著。


    要不然,先看看?


    --


    餐桌上,蘇杭低著頭,也不說話,一筷子飯一筷子菜的喂到嘴裏,然後咀嚼,吞咽,如同一個機器人一般。


    看著這樣的女兒,宋紫芸臉上有些擔憂。


    她知道女兒為什麽這樣。


    自從那天在學校門口把女兒接迴來,這幾天蘇杭就一直是這個狀態。


    宋紫芸眼底閃過一抹惱意。


    都怪那個臭小子。


    事實上,她這麽想就有些不太講道理了。


    當初得知李漁救了自己寶貝女兒的時候,宋紫芸就擔心過,蘇杭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對那個男孩產生些不應該產生的情愫,之後幾天觀察下來,李漁對待女兒冷漠的態度被她看在眼裏,她還為此慶幸過一陣子。


    可現在女兒被拒,一臉的鬱鬱寡歡,她這個當媽的看在眼裏,卻又生出另一股子怨氣。


    臭小子,我女兒這麽好,你怎麽就忍心拒絕?


    這實在是有些不講道理。


    可話說迴來,為人父母,涉及到子女,又哪裏有這麽多道理可以講。


    “我吃好了。”蘇杭放下筷子,洗了個手,走向了書房。


    片刻過後,鋼琴聲響了起來。


    應該會慢慢好起來吧。至少這兩天開始彈琴了,應該也能稍微分散一下注意力。


    宋紫芸如此自我安慰著,卻不知道為何,心裏總是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


    “你們別說了,我絕對不會和那個童什麽的約會的。”坐在床上的袁沐沐怒氣衝衝,直接摁斷了母親打來的電話,隨手一甩。


    “天天催催催,催命呢催。”掛了電話,似乎還是滿肚子怨氣無處發泄,袁沐沐伸手扯過一個玩具熊,一頓亂錘。


    傷痕累累的玩具熊飛迴了床頭,袁沐沐把自己在床上擺成一個大字。


    稍微爽一點了。


    左手的指尖不老實的張了張,碰到了一個薄薄滑滑的東西。


    順手拿到眼前,是一遝子a4紙,上麵印著密密麻麻的五線譜,大概十幾張,左上角用訂書機固定在一起。


    曲譜。


    袁沐沐想起今天下午,把這本打印好的曲譜交給自己時,她和那四個男生之間的對話。


    “這是你們的原創?”


    “李漁的一個朋……”


    “你閉嘴,我來說。”叫做餘成的男孩把王偉扯到了身後,衝著袁沐沐點點頭。“是我們的原創。”


    “誰寫的?”


    少年們不約而同的看向站在角落的李漁。


    ……


    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當時保安跑來文體館清場,也就急匆匆鎖上門,順手把打印好的曲譜塞進了包裏,後麵不知道哪根筋打錯了,像個小女孩一樣圍著操場走了一個多小時。


    迴來又恰巧接到打過來催命call,聊到現在。


    居然還沒看過曲譜。


    又是那個叫李漁的男孩子寫的嗎?


    不知為何,袁沐沐內心突然湧起一股子期待。


    於是興致勃勃的坐了起來,連翻開曲譜的動作都變得迫不及待。


    第一頁。


    《心動》


    平平無奇的名字。


    --


    克拉,克拉。


    鑰匙開門的聲音。


    在客廳沙發上敲鍵盤的餘成抬了下頭,腳步釀蹌的父親被一個年輕男子扶著進來。


    他走過去搭了把手,直到讓父親平放在沙發上。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你是張秘書吧,常聽我爸提起你。”


    餘成給年輕男人端了杯開水,對方一臉的受寵若驚,雙手接過杯子,連連點頭。


    之後兩人隨意聊了幾句,被稱作張秘書的男人一個勁兒的誇餘成,開始有種討好的意味在裏麵,幾句對話過後,語氣裏多了些真誠的味道。


    相談甚歡,天色已晚。


    慢走,留步。


    像是公園早晨練太極的老頭一樣,走了一遍程序,姓張的秘書開開心心的離開了,帶著點沾沾自喜的意味。


    餘成則是扣好門,轉過身看著躺在沙發上打唿的老頭子。


    天氣還是冷,餘成便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些。又稍微把老頭躺著的姿勢稍微調了調,看上去至少舒服一些,又去臥室拿了條被子過來,輕輕的蓋上。然後又迴到自己的位置上敲鍵盤去了。


    今天他的狀態有些不好,腦子裏總是無端端跳出來一段旋律,擾亂他的思維。


    又想起那六章曲譜,於是注意力更難集中在電腦上了。


    他從書包裏掏出一份複印件,一頁頁,又認真的看了一遍。


    “怎麽越看越厲害。”他落寞的苦笑了一下。


    “比不過啊。”半晌之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有些不甘,有些傷心。


    沙發上的餘平尚也許是夢見了什麽,皺了皺眉頭,轉了個身,重新打起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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