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留園。


    中午剛過,影佐禎昭就黑著臉來到了永善堂。


    “影佐君,又失手了?”


    “別提了,這次派去的六組刺客才剛進淞滬就被發現了,然後直接被斧頭幫的人當街捕殺。”


    “斧頭幫?”前田利為皺著眉頭說道,“斧頭幫自從幫主王亞樵遇刺身亡之後,不是已經樹倒猢猻散了嗎?”


    “你說的是老黃曆了。”影佐禎照道,“斧頭幫現在成了淞滬事實上的警察局,公共租界還有法租界都歸他們管,洋人犯事,斧頭幫的人一樣抓人,一樣嚴懲。”


    “青幫呢?”前田利為有些不解的道,“一山難容二虎,青幫能容忍斧頭幫主宰整個淞滬?”


    “青幫早已名存實亡。”影佐禎昭喟然說道,“張嘯林、季雲卿被逐出了淞滬,黃金榮現在就隻是一具塚中枯骨,恆社自從杜月笙出走之後,影響也大不如前,萬寶林現在也不敢管街麵的事了。”


    前田利為越發的不解:“區區一個幫派而已,竟然能有這麽大的影響力?淞滬這麽多人口,他們竟然能控製得了?不可思議!”


    影佐禎昭:“單憑一個斧頭幫當然控製不了偌大的淞滬,但是斧頭幫背後有淞滬警備總團,就連兩大租界的洋人也忌憚三分。”


    “淞滬警備總團的正規軍雖然不能進入租界,可他們在兩大租界還有十萬民兵,誰能抗衡?”


    “青幫說六十萬徒眾,那是假的,絕大多數都是湊數的,但是淞滬警備總團的十萬民兵卻是實打實的,在租界根本無人敢惹。”


    “巡警也得退避三舍。”


    停頓了下,影佐禎昭又一臉苦澀的道:“我們影佐機關派出的殺手之所以這麽快就被捕殺,就是因為整個淞滬到處都是民兵,楊誠的狗鼻子又太靈。”


    “又是淞滬警備總團。”前田利為恨聲說道,“如果你們影佐機關也沒有辦法,那我們就真的束手無策了,至少航空兵已經是沒有能力再發動夜襲。”


    聽到這話,坐在對麵的菅原道大便跪坐起身,對著前田利為哈依了一聲,又道:“我們第三飛行團確實已經無力再發動夜襲。”


    再來一次,第三飛行團直接就可以撤銷編製。


    “海軍呢?”影佐禎昭皺眉說道,“要不要向海軍求援?”


    “沒有用。”前田利為搖了搖頭又接著說道,“我早就給海軍隻那方麵艦隊發去求援電報,可是豐田副武那家夥隻迴了一句,說他們海軍還有技術問題沒解決,暫時還不宜返迴淞滬。”


    “真該死。”影佐禎昭這下也是徹底沒轍了。


    默然片刻,影佐禎昭又幽幽的說:“影佐君你聽說了嗎?今天早上,石原君在禦前會議上跟天蝗陛下大吵了一架,他很快就要調任鶴舞要塞司令了。”


    “聽說了。”前田利為輕歎了一聲,又說道,“但我認為石原君的懷疑是對的,這極可能就是活閻王設計的陷阱,因為我也從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侍立在側的羽田一郎便忍不住插嘴進來說道:“司令官閣下,不是可能,而是肯定,這肯定是活閻王精心設計的陷阱!”


    “但是天蝗陛下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前田利為憂心忡忡的接著說道,“畢竟中島君能否抗得住淩遲處死的壓力,誰也不知道,萬一他抗不住壓力,攀咬到天蝗,那就開了一個壞頭,會對天蝗陛下以及蝗室的尊嚴造成嚴重的損害。”


    羽田一郎道:“所以,就為了一人的尊嚴,一家的尊嚴,就可以拿整個第十三軍去冒險嗎?”


    “八嘎,你在說什麽?”


    “羽田君,你剛才的言論很危險,你知道嗎?”


    前田利為和影佐禎昭的反應都是異常的激烈,顯然羽田一郎剛才的話已經觸及他們的神經。


    憑心而論,像前田利為和影佐禎昭這樣的高級將領,對大蝗蟲不可能真存有崇拜之情。


    但是他們更清楚,大蝗蟲是日本的精神象征,所以一旦大蝗蟲的威嚴遭到削弱,就會對整個國家的凝聚力造成致命削弱。


    但是羽田一郎顯然不是這麽認為的,他認為靠獨夫來形成一個民族的凝聚力是愚蠢的。


    甚至就連帝製這種腐朽落後的統治形式也早該摒棄,不過羽田一郎也知道這話不能說。


    當下羽田一郎道:“我認為天蝗陛下的名譽,絕不是中島將軍幾句話就能抹黑。”


    “身為一國之君,身為萬民之表率,天蝗陛下更應該以帝國軍人為念,而不應該為了他個人的尊嚴驅使千千萬萬個帝國將士往隻那軍的陷阱裏鑽……”


    “八嘎!”前田利為恨不得用手捂住羽田一郎嘴巴。


    影佐禎昭也是一臉的震驚。


    “哈依。”羽田一郎這會也意識到自己說得過火了,當即一頓首說道,“如果我剛才說的話有冒犯之處,還請司令官閣下多包涵。”


    “伱沒有冒犯我,但是你冒犯了天蝗陛下!”前田利為黑著臉喝斥道,“下去好好反省一下吧,如果還是認識不到自己錯誤的話,那我就隻能送你迴日本。”


    “哈依!”羽田一郎頓首,然後彎著腰退出了客廳。


    “八嘎,這家夥,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呢。”影佐禎昭說道。


    “年輕人就這樣。”前田利為擺了擺手說,“當年我們年輕的時候不也這樣?”


    前田利為努力的淡化這事。


    影佐禎昭接著問道:“這家夥的言論如此的大逆不道,不會是二二六事件的漏網之魚吧?”


    “不會,羽田君無論如何也不會是皇道派。”前田利為對此自然是矢口否認,這家夥是廢皇派,而不是皇道派。


    “當當……”


    牆上的掛鍾響起來。


    前田利為當即歎道:“又到了下午三點鍾,再過一個多小時天色就又該黑了。”


    “是的。”影佐禎昭有些無奈的道,“今天晚上,淞滬臨時法庭就該公審中島君了。”


    前田利為歎道:“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現在隻能寄希望於中島君自己能扛住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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